平靜了三天,江陵的百姓都以爲能夠過一段安靜的日子。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天的進攻分量,足足抵的上三天的總和了。
城頭的戰鬥,從日出殺到日暮,只有短短的兩個時辰間歇,這兩個時辰的時間,還不夠清理城頭的屍體血水。
江陵的城牆,整個的被染成了血色,有荊州兵的,也有豫章兵的。劉尚冷漠的臉,也微微有些動容。這一仗打的太慘烈了。士卒的屍體層層疊疊,幾乎都要堆成了一座小山,擁擠在城牆下,到了第三波攻擊,城頭甚至丟下了火把,直接把那些屍體給點燃了。
濃烈的煙塵夾雜着屍體的惡臭不斷的飄蕩在空氣中。就是虎女營的士卒都有些受不了,更不要說那些郡兵了,許多人的臉色都是微微的有些白。
這是一場真正的硬碰硬的較量。雙方都是把熱血拋灑在同一片城頭,分不清你我,倒下去,就再也沒有了活路。城裡城外,軍卒換了一波又一波,反覆的在城頭拉鋸廝殺。沒終了。
“鳴金吧!”劉尚看不下去了,自己的士卒都是精銳,不能這樣白白的送死了。看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他沒有必要再強攻下去。
“主公,我們還能戰!”周圍的定難軍將士都有些急了,趕忙出列,大聲的叫嚷。魏延帶着無當飛軍出了一次大風頭,很多人都是不服氣。最起碼,他們也想斬斷城頭的旗幟。
“撤兵!今日死的人夠多了!士兵們也累了。”劉尚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他看了看城中。該做的,他已經做到的,一切,就要看裡面了。
城有不可攻。現在的江陵就是如此。
鳴金的聲音傳遍了戰場。攻城的士卒吶喊聲爲之一頓。隨即不甘心的停止了進攻。許多士卒都殺紅了眼睛,他們一個個被打暈過去,然後拖走。
城頭上,守軍默默的看着豫章兵的撤退,竟然發不出歡呼的聲音,連續三次進攻,一次比一次猛烈。所謂的三戰衰竭的定律在他們的身上似乎不存在。
李嚴累的都快要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他讓親衛攙扶着他,喘着粗氣看着城外的大軍撤退。這一次,劉尚是真的撤兵了,除了留下一部分打掃戰場,一部分人負責斷後,其餘的兵馬都是撤回了軍營。
喧鬧的戰場,就那麼恢復了寧靜,也傳出了垂死的士卒不斷的哀鳴,激戰的時候,他們的聲音被淹沒,安靜下來之後,他們的聲音則是顯得格外的恐怖。更有人朝着天空伸手,似乎要觸摸遙遠天際的夕陽。不過他們的眼中,瞬間出現了一把白森森的長刀。
傷重的士卒,無一例外被清掃的屍體的士卒所殺死,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也算是結束了他們的痛苦。傷兵的臉色大多很平靜,死亡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種解脫。
軍營前面,劉尚命人點燃了巨大的篝火,他就帶着人,靜靜的站立在篝火的旁邊,盯着江陵城的方向。
太史慈魏延都很是不解。打完了仗,自己的主公爲什麼還要待在營外。不過他們都是沒有詢問,皆是默默的侍立在一旁,擡頭仰望夜色下江陵城。
城頭,李嚴也不敢輕易的下去,他與霍峻一起,滿臉狐疑的看着遠方的大火,出城收斂屍體的士卒已經發現了劉尚,他們急忙把這個消息送入了城中。
“楚侯又要搞什麼鬼?”李嚴眉頭緊皺,煩躁的在城頭來回踱步。最後,他索性命人尋來一張凳子,就那麼坐在了城頭,與遠方的劉尚對望。城頭之上,守軍緊握了武器,緊張的看着外面,害怕豫章兵又要發動一輪進攻。
月華如水波,揮灑而下。沉靜的夜,並非是那麼的漆黑。唯有劉尚的倒影,顯得老長老長。他的眉頭微微皺着,頗有些焦躁的看着城頭。
“什麼時辰了?”
“快到一刻,就要三更了。”黃敘趕忙答道。
“這麼久了?”劉尚拉了拉身上的大氅,篝火熊熊,他感覺到了有些熱。最後,索性把大氅脫了下來,一個親衛趕忙接了過去。
“主公,快看。火,城中有大火!”寇封的神情忽然興奮了起來,指着江陵城的方向。所有的人的心中都是爲之一驚。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火,大火,通天之火,整個江陵,才沉靜了小半夜,突然整個的被大火籠罩了起來,熊熊的烈焰,幾乎要把天地都燒掉。鼎沸的人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城頭更是一片大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就在兩軍休息的空擋,城中突然發生了大火。
那火,先是從糧倉的方向升起。直接燒紅了半個江陵城。城頭之上,李嚴霍峻更是嚇的面無人色。差點心跳都要停止。糧倉,那可是關係到了城中大軍的性命安危!
緊跟着,火勢蔓延的很快,不過短短一刻鐘,似乎整個江陵城都是被燒着了一般。從劉尚的方向看過去,不單單是糧倉再起火,就是城中軍營的方向,也是發成了巨大的火焰。
“主公,有些不對勁!”賈詡徐庶都是湊到了劉尚身邊。賈詡更是直接,問道:“難道黃公還打算連軍營一塊兒燒了?”
“不可能。”劉尚搖了搖頭,“岳丈說一是一,就是燒兵糧,他們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更何況是軍營重地。”
徐庶倒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猶豫。道:“主公,你說,會不會是益州那三人…..”
“他們?”劉尚臉色也微微有些古怪。王衝三人,都是典型的貪生怕死之徒。這火燒軍營如此冒險的舉動,難道還真的是他們乾的?劉尚感覺不可置信,但哪有這麼巧,糧草一着火,軍營跟着也着火了,這明顯有人是要阻止城中的兵馬救火。
“不管如此,如此天賜良機,主公當速速發兵!”賈詡眼神閃過一絲興奮之色。指着江陵道:“城中起火,兵卒定然混亂,主動當命人攻城,牽制城中的兵馬。”
“末將願爲前鋒!”太史慈魏延一聽,一起走出來,大聲的請戰。其餘的將領慢了一步,但也是爭先恐後的衝出來,誰都看的出,城中遭了大難,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劉尚也很興奮。他本是爲了看熱鬧,沒想到一把大火,竟然引動了全城的火勢,這個機會太難得。他只是略微一想,就是命人四面散開,召集軍卒,展開了夜間的攻城。這一次,他完全放手了,四個城門,都是派了大軍圍攻。就是郡兵也跟了上去,整座軍營,可以說是傾巢而出!
城頭,李嚴氣的一口血水噴出老遠。城中大火,敵軍卻是大舉進攻,怎麼辦,救火,城池可能失守,不救火,全軍的糧草,難道就這麼白白的燒掉?
“李將軍,我帶人去救火,你擋住敵軍!”霍峻還算沒有失去理智,雖然他也氣的臉色鐵青。
“可惡,楚侯,有本事正面與我決戰!”李嚴的心都在滴血。他強打精神,開始組織士卒防守。
可是城中的大火,早已經令的士卒人心惶惶。許多人驚慌失措,隊伍全部大亂。火勢蔓延的很快。不過一會,大火已經衝出了軍營,開始朝着百姓的房屋燒了過去。
城外,劉尚大軍雲集,拼命的敲響戰鼓,假設雲梯,雙方都很倉促,不過劉尚的兵馬到底是大多經歷過嚴格的訓練,很快就是調整好了軍陣,朝着四門不騷擾。逼迫的李嚴不得不調集大軍在城頭守衛。
如此一來,城中救火的人也就相對的少了許多。尤其是軍營的起火,這完全出乎了衆人的預料。許多人睡夢之中就被大火燒醒,帶着渾身的大火,從帳篷之中衝了出來,這些火人,令的軍營一片混亂,也更加的使得火勢蔓延了開來,
就是益州兵這邊,也有許多人被大火燒死。引發了無數人的咒罵。、
王衝正帶着人撤離出大營,朝着街面上走去。街道之中,也有着零星的火點,都是城中的地痞無賴,趁火打劫。焚燬房屋。漸漸的,在王衝的有心教唆之下,憤怒的益州兵也加入搶奪的行列。
總之,這一夜,城中一片大亂。無論軍營,民宅,還是廝殺的城牆。大火持續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正午,火勢才慢慢的小下去,整座江陵城,十毀七八,無數房舍被燒燬,無數百姓,軍卒,被活生生的燒死,給這座繁華的大都市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當然,百姓死再多,對於見慣了生死的軍人來說,都是那麼一回事,並不是值得注意。最令李嚴難於接受的是,城中的軍糧,全部給燒燬了,一粒不剩。還有存放箭矢的倉庫也受到了巨大的波及,數十萬支箭,全部成了被燒成了一團鐵疙瘩。,
“鄧稷呢,那個混賬鄧稷呢,我要殺了他!滅他九族!”得到情報,李嚴吐血昏倒,一醒來,拔劍就要殺人。
“將軍,鄧校尉死了,士卒來報,他爲了救火,投身火海,估計已經被燒成了黑炭。”又守糧的文官哭喪着臉,膽戰心驚的跪在地上。
“死了,他怎麼可以死,某家還沒親手殺他,他怎麼可以死!啊…..”李嚴瘋狂了,沒有了糧食,這城還怎麼守?不用敵軍進攻,他的兵馬自己就散了。一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兵敗,李嚴就有一種抹脖子的衝動。
霍峻也是怒氣勃發,眼神嚴厲的看着那個文官,斥責道:“怎麼回事,糧倉一向看管的嚴實,怎麼會起火?”
“對,就是有奸細在其中,也不可能把整個糧倉都燒掉,定是你們之中有內應,氣煞我也!”李嚴氣得跳腳,越看那文官越是生氣,長劍脫手而出,朝着文官就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