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
豫州邊境。
夕陽之下,一支騎兵出現了,速度並不快,但是很緊張,而且顯得有些狼狽,大部分的將士,都已經把戰甲給丟掉了。
這是虎豹騎和幷州飛騎的殘兵,加起來不過只有八千餘而已,人不休息,馬不停蹄,總算是衝出來了。
馬上就要進入豫州了。
曹操繃緊的神經線好像鬆弛了一下,整個人就有些撐不住了,昏昏沉沉的,就要的墮落馬背之下。
“大王!”
曹純貼身而保護,迅速的扶住了曹操。
“孤沒事!”
曹操年紀不小了,連續兩日趕路,自然有些承受不住,而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打擊。
二十餘萬大軍咄咄逼人,氣勢無敵的南下,如今卻僅存不足八千逃兵,想想都是一個諷刺啊。
這對曹操的打擊不小。
而且如果不是在博望縣城,增援了一波幷州軍主力,以陷陣營的主爲他們斷後,恐怕他們想要殺出來,連這八千騎兵都未必能留下多少。
明軍痛打落水狗的本事,可是很強的,黃忠馬超等人率軍追擊,差點把他們趕盡殺絕。
“大王,目前應該已經安全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
曹純低沉的道。
“不行!”
曹操如今是驚弓之鳥,他咬着牙,撐着:“先進入昆陽在說!”
他們昨天才走出葉縣。
但是距離昆陽,還有大半天的路程,只有進入了昆陽,曹操或許才能放心下來,昆陽屬於豫州前線,雖然魏軍主力被抽調了很多,但是昆陽作爲糧草中轉,應該還有數千主力。
是蓄勢以待,戰意充足的主力精銳。
而不是他們這些喪家之犬,大部分戰意都被打沉了,從戰場上逃出來的逃兵。
只有回到昆陽,曹操才能感覺安全。
“奉孝!”
曹操強硬的撐着,他本來就是一個堅韌的人,長年行軍,哪怕累的說不出話來了,還能撐得住。
“大王!”
這時候郭嘉也面色蒼白的很,亂戰之中,他也負傷了,但是傷的位置不算很嚴重,可因爲趕路逃命,並沒有能夠更好的治療,所以很虛弱,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你身體如何?”
“大王放心,某還能撐得住!”郭嘉咧嘴一笑,他遊歷過天下,以一介讀書人,仗劍遊學,也多少有些武藝在身,當然,只能算是花拳繡腿,強身健體,但是不代表他意志力不行,曹操能咬牙撐得住,他也不會吭聲。
“辛苦你了!”
曹操何嘗不知道,郭嘉其實身體不算是很好,長年隨軍已經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少有能養身體的時間,一直以來都有些小毛病,不大不小,但是相比一個健康的身體而言,他本身就偏向虛弱的。
如今更是病上加傷,能熬到現在,已經是莫大的毅力了,但是他不能停下來,因爲誰也不知道,明軍會不會追擊上來。
“大王是想要問,我軍能突圍出來多少吧?”郭嘉蒼白的面容有幾分苦澀,曹操的心思,他最明白不過了。
“此戰兵敗,孤已有了心裡準備了!”曹操咬咬牙。
“明軍不過是我軍兵馬的一半都不足,我軍有二十餘萬精銳兵力,在這種情況之下,哪怕是二十餘萬頭豬,他們都未必能殺的通透,而兵敗之時,也是入夜之時,給了我軍機會,應該有不少將領能突圍出來了,等再過幾日,或許就有消息回來了,若有兵力能突圍,大部分應該汝南走!”
郭嘉分析說道:“不過大王也別抱有太大的希望,此戰之後,朝廷兵力,必元氣大傷,日後再難與明國爭鋒了!”
這一戰,郭嘉考慮過了,哪怕有兵馬能突圍出來了,也不會多,戰死了,被俘虜了,折損最少也會超過一半以上。
“孤明白!”
曹操咬着牙,道:“但是孤就是不甘心啊,孤這一路上,一直在想,此一戰,孤到底是敗給了天意,還是敗給了他牧龍圖啊?”
“那些把我們打的擡不起頭的,應該是明軍的新式武器,而天意所謂!”
郭嘉低沉的道:“而且我現在感覺,不管是昔日的神蹟,還是如今所謂的天石火降,肯定沒有什麼簡單的,大王可不要忘記了,明王牧景,向來蔑視儒家,卻擡舉商戶,更是對墨家青睞有加!”
他補充了一句:“明國有一個鴻都科技院,專司墨家工藝,或許他們真的能做出一些我們想不到的事情!”
到了這一步,他郭嘉又不蠢,怎麼還猜不到明國有了新武器,他就不是郭嘉了,雖然他依舊沒辦法想象,到底是什麼武器,能讓他們見都見不着,就把他們擊潰了。
“不管是如何,此戰孤之敗,天下也難扼明國之勢了!”
曹操長嘆,心中無比的悲憤:“大漢若亡,必亡於牧氏也!”
若是堂堂正正在戰場上對壘,被明軍殺的敗的,他還會有幾分福氣,但是被這樣擊敗了,他是真的過不了這口氣。
甚至他感覺自己有些敗的不明不白的。
“大王也不必太過於絕望,既非天意,咱們還是有機會了!”郭嘉看着曹操這落寂的神色,心中也有些無奈,不過他還是安慰了一番,誰都能失去鬥志,若是曹操都沒有的鬥志,那麼天下就沒有人能對抗牧景了。
他輕聲的道:“其實大王在戰場上也看到了,明軍的武器雖好,但是重在震懾力,而並非殺傷力,若非被他們震懾了,失了軍心,我軍也不會如此潰敗,若是再來一次,我軍分散兵力接戰,他們沒辦法集中攻擊,我們還是有機會應對的!”
這話雖然有些馬後炮,但是也體現了郭嘉在戰後對大戰之中的一些總結,吃過一次的虧,他自然要想辦法避免吃第二吃虧。
曹操回想一下,倒是這麼一回事:“這麼說,他們的武器,也並非無敵了!”
“再好的武器,也需要將士來操作的,雖然我現在還弄不清楚,他們到底有什麼武器,但是我感覺,無非就是如同拋石機那般的,只是不管是威力,還是射程,都有些超出我們想象之外!”
郭嘉分析:“或許可以讓夜樓想辦法找些消息回來了!”
“夜樓?”
曹操冷笑:“他們在南陽佈局如此之久,卻一點消息都沒有,真讓孤失望!”
郭嘉不語,心中也對夜樓在南陽的表現,並不是很滿意。
然而他們不知道。
夜樓在南陽根基,以昔日的舞陰朱家爲主的一羣夜樓探子,如今正在被景武司集合了南州,襄州,夏州,武州,沙州各司衙的死士給的絕命的追殺之中。
“大王!”
這時候前面開路呂布回頭,勒馬在前,拱手行禮,然後道:“距離我們東面,不足十二里,發現一隻兵馬!”
“誰的兵馬?”
曹操本來有些的低沉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來了,難道明軍追殺上來了,不應該啊,幷州主力已陷陣營爲主,正在後面斷後,他們沒有這麼容易被擊潰的,明軍也不會這麼容易能追殺上來。
“探子發現,應該是徐州主力的殘兵?”
“程昱?”
曹操瞪眼。
“具體還不清楚!”
“在去打探清楚!”
“是!”
呂布這一回親自去打探,一個時辰之後,消息確定了。
“大王,兵馬有一萬兩千餘,皆爲徐州主力的殘兵,以青州營爲主,主將乃是管亥!”
“可見到程昱!”
“並沒有!”
“全軍休息一個時辰,讓管亥來見孤!”曹操勒住了馬繮,好不容易碰見能突圍朱來的一支兵馬,他還是有些激動了。
他記得程昱是擋在第一線的,就算徐州軍能突圍,怎麼會跑到了他的面前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
一匹戰馬,帶着管亥,風塵僕僕而來。
“末將管亥,拜見大王!”管亥下馬,拱手,行禮。
“管校尉無需多禮!”
曹操哪怕是如今喪家之犬的處境,可依舊有一股榮辱不驚的氣勢,他眸子微微眯起:“你是如何突圍出來了?”
“稟報大王,我們徐州兵是從東線突圍了,但是沒有過舞陰,直接北上,而且分兵走山路,才用了兩天時間,走出了南陽!”
管亥簡單的說了一遍。
“程昱呢,臧霸他們呢?”
曹操咬着牙問。
“程昱尚書在戰場上,寧死不屈,被明軍俘虜,明軍讓他號令吾等放下武器歸降,他當場自刎,以表忠心!”
管亥含淚敘說:“正因爲尚書大人忠義,震驚了明軍將士,才得了空隙,讓我和臧霸校尉,率大軍殺出了重圍!”
“痛煞我也!”
曹操聞言,當場大喊。
程昱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曹操的器重的謀士,也是的曹操最信任的心腹,這人對所有人都狠,可對曹操不是一般的忠誠,他的狠辣之名,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爲了曹操而背書了。
郭嘉也是雙眸含淚。
不過他的思緒還是很理智,他目光看着管亥,感覺乖乖的,但是又說不上來:“那臧霸他們呢!”
“我們突圍出來之後,有了一些分歧,臧霸孫觀他們要走舞陰,想要原路折返,而某認爲,汝南已不穩,而且大王北上,正需要吾等保護,所以我選擇北上!”
管亥有條有理的回答:“隔了半日,我陸陸續續收繳了一下來自東面的潰兵,才知道,臧霸將軍在舞陰城外,被明軍追擊而上,屠戮一空,當場戰死,而麾下兵馬,潰敗一路!”
他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臧霸是被他在深夜摸營而去,在他不防備的時候,一刀斬掉了腦袋了,而收繳了他麾下大部分的兵馬。
郭嘉深深的看了一眼的管亥,倒不是懷疑什麼,而是感覺此人的條理太過於清晰,細節太過於準確。
一般情況下沒問題,但是如今可是戰敗,戰敗四處逃喘,還能保持這一份穩重,昔日卻不顯山不先睡,此人不簡單啊。
“管亥,你突圍有功,孤記住了!”
曹操倒是沒有想太多。
管亥是青州黃巾的出身,對很多諸侯來說,是一個敏感的身份,但是對於他曹操而言,其實就是他最大的信任了,當初他入兗州,敗青州黃巾,足足收繳幾十萬青州黃巾,建立青州軍,爲他征戰四方,能活着下來了,都已經是他魏軍嫡系了。
雖然管亥是後來才歸降的,但是也是青州黃巾一系的,所以他比較放心。
“昔日程昱尚書對某有知遇之恩,尚書臨終託付,要某不惜一切代價,必須保護大王殺出去,即使刀山火海,粉身碎骨,某也在所不惜!”
管亥表忠心。
“很好!”
曹操總算感覺能把自己拿鬱悶的心情舒展一下了:“此地不宜久留,直入昆陽在做打算!”
“是!”
管亥領命。
有了管亥一萬兩千多的兵馬相持,曹操如今已經有足足兩萬兵力,總算是有了點安全感,但是還是不敢久留,馬不停蹄的向着昆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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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平原。
正是入夜的時候,星月光芒映照之下,將士們拿着一柄一柄的火把,還在戰場上撿屍,整整兩日的時間,戰場還沒有打掃完畢,無數的屍首,掉落武器,堆積如山的軍械,帶不走的糧草……
另外還有俘虜要看管。
戰後的事情,多不勝數。
牧景就把營帳直接紮在的昔日曹操以立爲中營的地方,這個地方曹操建立中營,弄了不少工事,雖然被炸了一輪,但是並沒有損傷太大。
這一戰,也讓他很疲憊,連日的算計,幾乎把他給神經線給崩斷了,所以打完之後,他也算是放鬆下來了,這兩天,他直接埋頭大睡。
追擊的事情,他全權交給了各部將領去做,也不求有太大的收穫,想要把曹操斬下來,估計只能看運氣了。
至於還能斬獲多少魏軍主力,也看運氣吧。
一盞油燈點燃起來了。
牧景舉着油燈,從營帳後面的行軍牀給走出來了,倒頭就睡,睡了這兩天時間,纔算是緩過一口氣。
“大王!”
他的動作驚醒了門外的親衛。
“去給我弄點吃了!”
牧景低沉的道。
“諾!”
牧景睡醒的消息,迅速傳遍大營,之前牧景倒頭就睡,神衛營直接擋住了所有將領,包括各部主將的探訪。
“大王!”
第一個拜門而入了將領是皇甫堅壽。
“無需多禮!”牧景在狼吞虎嚥,一邊吃,一邊問:“你吃飯了沒有?”
“末將已經吃過晚飯了!”
皇甫堅壽連忙說道。
“那就算了!”
牧景不是一個很講究的人,你既然都吃過了,我就不叫你了,太客氣你也不好意思,畢竟和他同臺吃飯,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氣了。
“此戰你爲首功,在孤的面前,也許無太過於拘謹了,有什麼就說吧!”
牧景知道,皇甫堅壽這麼匆忙來見自己,無非就是回報紅衣大炮營的大事情。
“大王,末將可不敢領此功!”皇甫堅壽道。
他有自知之明,紅衣大炮的確厲害,但是具體造成的傷害其實不是很大,而炮彈不多,頂多只是鎮住了魏軍,如果不是明軍主力殺上來,魏軍回過神來,死的是他們,想要靠火炮,就幹掉二十幾萬魏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首功,他可不敢這樣領下來。
“說首功是你的,就是你的!”牧景淡然的道。
這一戰,能打贏,自然不僅僅因爲火炮,但是不可否認,火炮是發揮的主要的作用力的,而且爲了讓將士們日後更加重視紅衣大炮,他得加強對火炮的功勞。
“你就說說,損失如何?”牧景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直接問。
“此戰我們動用了二十門大炮,最後一共折損了四門!”
皇甫堅壽立刻稟報,輕聲的道。
“四門?”
牧景吞嚥了一口米飯,有些失神了,陣亡五分之一。
這損傷有些大了。
“都是炸膛?”
“嗯!”
皇甫堅壽道:“馬院主檢查過,說我們的炮筒可能堅韌度不足,很軟很容易就撐不住火炮的爆發力!”
“既然馬肅去檢查了,那就讓他們科技院去收拾!”
牧景想了想,專業是事情交給專業的人,馬肅他們一定要上戰場,無非就是親自得到這試驗的數據。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紅衣大炮面世的第一戰,打的還是很好的,紅衣大炮的威力,是徹底的表現出來了。
接下來就算投入更多在這上面的改良,昭明閣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這等絕世武器,就是明軍的保障。
“你們紅衣大炮營立刻撤下來,明日我就安排你們和馬肅他們一起返回渝都!”
牧景想了想,說道:“堅壽,孤要的不是一個營的火炮兵,汝可明白!”
“大王的意思?”
皇甫堅壽心中一突兀,腦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你們營,算是第一批火炮兵,孤希望,你能以你們營爲基礎,建立一個火炮軍出來了!”牧景低沉的道。
一旦確定試驗數據,紅衣大炮會量產了,這纔是明軍未來稱霸天下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