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給桌上的四人都斟了一杯茶,放下茶壺,看了張浪一眼,眼神中有一點考較的味道。“幾位客人要吃點什麼嗎?”
張浪微笑道:“不必了,我們坐一坐就走。”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姑娘住在臥龍崗?”
女子點了點頭,“客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來臥龍崗嗎?”
張浪點了點頭,喝了口茶。
女子的目光在張浪的臉上逡巡着,“客人不像是商人,應該不是來收山貨的,想必是來訪友的,這臥龍崗上倒是居住着一些虛有其名的隱士!”
張浪呵呵一笑,“姑娘的口氣很大啊!不知姑娘爲何說隱居於此的隱士,是虛有其名的?”
女子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隱居於此的隱士著名者無外乎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徐元直、諸葛亮幾人。崔州平自視清雅,憤世嫉俗,雖有才能,卻無絲毫用處,至於石廣元、孟公威,好高談闊論遊山玩水,亦無侍奉君王之心,只能算山水清客,徐元直,胸函溝壑,有經天緯地之才,可是卻被老母所累,只怕終究不能建功立業,……”
張浪驚訝不已,他沒想到面前這個清麗絕俗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不凡見地。笑問道:“姑娘還沒有說諸葛亮呢?”
女子捋了捋秀髮,“諸葛亮,才智更甚徐元直,可謂古往今來罕有的奇才,可比管仲樂毅,毫不爲過。只是……”
張浪忙問道:“只是什麼?”
女子微笑着看了張浪一眼,張浪只感到好像空谷幽蘭綻放了一般,清雅脫俗、絕塵不凡,不由的愣了愣神。
女子思忖道:“諸葛亮雖才學驚世,卻失之謹慎。諸葛亮可爲宰相,君佐之才無人能及,卻不可爲將,若爲將,只怕難有建樹!”
張浪是來自未來的人,當然知道諸葛亮的問題所在,不是有一句話說嗎?‘諸葛一生爲謹慎’,此刻聽到女子所言,在驚訝的同時還大感欽佩,“姑娘見識不凡,讓我大開眼界啊!”
女子微微一笑,“小女子山野之人,不敢當公子如此謬讚!”打量了一眼張浪,“敢問公子是什麼人?來自何地?”
張浪猶豫了一下,覺得要與這些人智謀之士成爲朋友,還是坦誠相待爲好,況且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怕泄露出去,就算泄露出去,量他劉表也不敢怎麼樣!張浪微笑道:“我就是呂布。”
女子大爲驚訝,坐在張浪旁邊的黃承彥也流露出驚訝之色。他兩人對於張浪的身份有所猜測,覺得他可能是來自北方某位諸侯的手下,卻從未想過他會是呂布!
“呂布?那個雄霸關中、西涼,最近又吞併了西川的呂布?”女子問道。
張浪微笑着點了點頭。
女子打量了張浪一眼,點頭道:“倒是比傳聞中更加不凡!”話一出口,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嬌顏微微一紅。很快恢復了正常,問道:“不知大將軍千里迢迢到南陽臥龍崗來,所謂何事?”
張浪笑道:“姑娘才智不凡,何不猜一猜?”
女子微微一笑,“其實這並不難猜,大將軍身爲一方諸侯,自然不會是來遊山玩水的。大將軍的目的無非有二,一是將要攻伐荊州,因此來踩探情況,二是聽聞此地有賢士隱居,來尋賢納才的。如今北方局勢非常爲妙,而大將軍又剛剛吞併了西川,尚需時日消化,因此我推斷大將軍此行的目的絕非爲了荊州,而是訪賢!”
張浪禁不住鼓起掌來,“精彩!僅憑一點蛛絲馬跡就把所有的事情推斷得八九不離十了!我看姑娘也不是山野村婦吧?”
女子微微一笑,“大將軍,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想斗膽問大將軍幾個問題,不知可否?”
張浪微笑着點了點頭。
女子思忖片刻,“世人都說大將軍是三姓家奴毫無信義可言,不知大將軍如何辯解?”
張浪淡然搖頭道:“無須辯解!我只做我認爲該做的事情,世人如何評說,那是他們的事情!”
張浪的回答令女子微微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爲對方聽到這個問題要麼會氣憤,要麼會巧言狡辯,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淡然處之,就好像一座山峰,任它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女子捋了捋鬢角的秀髮,又問道:“大將軍征戰天下,可是爲了自己的霸業?”
張浪笑道:“要說完全不是爲了自己,那是不可能的,爭霸的衝動也時時刻刻縈繞在我心頭。不過,我的主要目的,是想創建一個理想中的國度!”
女子好奇地問道:“敢問大將軍心目中的理想國度是什麼樣的?”
張浪道:“人們各司其職,各有歸屬,幼有所依,老有所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每一個人都活得有尊嚴!”
女子和黃承彥都是心頭一震,張浪這番觀念在未來社會並不算什麼新鮮的,可在這近兩千年前的三國時代卻可以說振聾發聵的雷霆之音。
女子和黃承彥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女子盈盈一拜,“大將軍心胸,小女子萬分佩服。”
張浪哈哈一笑,“不用崇拜我!這一切恐怕終究是難以實現的!而且在爭霸天下的過程中,我也許會變!”看了一眼女子,笑問道:“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女子猶豫了一下,“大將軍可否再給小女子一段時間?”
張浪感到有些詫異,不過覺得她可能在顧忌什麼,微笑着點頭道:“無妨!等你哪天願意了,就來南陽城裡的悅來客棧找我吧。”張浪覺得這個女子的才智只怕不下於那些隱士,因此也起了招攬之心。
“謝大將軍。”女子盈盈拜道。
張浪一口把茶水乾了,站了起來,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張浪笑道:“謝謝你的茶水,我們得上路了。”
“恭送大將軍。”
張浪哈哈一笑,擺手道:“不必了!”走到女子面前,突然聞到一縷淡雅清新如蘭似麝的馨香,調侃道:“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能夠告訴我你的名字。”
女子歉意地道:“小女子失禮了。”
張浪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茶棚,跨上馬,一行人沿着山道朝深處而去。女子站在門口,看着衆人遠去的背影,面露思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