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震天的喊殺聲中,恐怖的上弦聲再度響起。秦陽的心不由得隨着這在喧囂戰場上微不可查的聲音又開始了顫動。彷彿此時在新城城頭上拉動的不是那沉重的弓弦,而是秦陽的心絃一般。
新城之下,屍山血海。指揮作戰的將領已經喊破了喉嚨,黃巾軍的士兵,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戰士踏着同伴的屍體,踩着已經凝固的鮮血毫不猶豫的向着城頭髮起一次又一次衝鋒。冬季的嚴寒凝固的只是流出的鮮血,但所有人的心中早已熱血沸騰。
“明王萬歲!”雄壯有力的咆哮聲從所有黃巾軍的喉嚨中吼出,衝鋒的戰士心中沒有恐懼。他們在黃巾大旗之下宣誓的那天,便已經將生命託付給了他們信仰,交給了他們的統帥。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恐怖的神機弩,黃巾大旗所指之處就是他們的歸宿!
士兵無所畏懼,但是秦陽的心卻是在顫抖。從聽說到親眼所見,完全是兩個概念。當新城城頭佈置的那五十架巨大的鐵箱子開始露出獠牙之時,秦陽震驚了。
迅捷,犀利,爲殺戮而生的殺器!這是秦陽對神機弩的第一印象。在這個冷兵器時代,能夠連續發射出二十支一米半長的破甲箭,每一箭都能連續貫穿四到五名戰士的武器,簡直就是整個戰爭的可怕夢魘。
面對黃巾軍如潮水般衝來,彭脫目光森然。五十架神機弩,一千支破甲箭在黎明的微光之中閃爍着森寒殺氣。
“神機弩,自由射擊!放!”彭脫的聲音宛若來自地獄的呼喚。“嘣,嘣。”的弓弦發動之聲頓時在城頭響起,巨大的鐵箱微微轉動間,二十支破甲箭瞬間覆蓋了面前的扇形區域。
“嗖,嗖,嗖!”呼嘯而至的漫天黑幕霎時遮擋了黎明的微光,衝在最前方的黃巾軍戰士只感覺到了那一陣令人心悸的九幽寒風,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僅僅剎那之間他們鮮活的生命便永遠與他們所牽掛的世界告別。
一輪攻擊,血流成河。鋼鐵怪獸咆哮間,將近兩千最勇敢的黃巾戰士喪生!這個代價沉重得讓秦陽無法接受,兩千戰士,近兩千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被無情的吞噬。而就在剛剛不久之前,他們還在高呼着“明王萬歲!”他們還在期待着黃巾明王殿下帶領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走向輝煌。
“繼續進攻!”秦陽抿了抿嘴,彷彿這冰冷得幾乎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不是從他的口中發出一般,他痛恨自己的無情,他的命令直接將成千上萬忠於他,忠於黃巾軍大旗的戰士送到了死神的鐮刀之下。不過除此之外秦陽沒有別的辦法,戰爭需要流血,只是要看這鮮血流得是否值得!
“衝上去!拿下新城!明王萬歲!黃巾萬歲!”負責攻城的周倉在見到軍旗揮舞之後,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隨手扯掉身上的鎧甲,嘶聲怒吼。軍令即我命!黃天營的最高意志!
“拿下新城!明王萬歲!黃天營萬歲!”黃天營戰士們跟隨者周倉扯掉身上鎧甲,長刀如林,鮮血如海。縱是血肉之軀也要衝破這死神編制的箭網!
“霹靂車,發射!”
黃巾軍後陣,帶着“隆隆”的呼嘯之聲,飛火流星一般的巨石狠狠的砸向城頭。這是黃巾軍唯一能夠對敵人造成殺傷的武器,縱然這種武器對城上那一架架鋼鐵怪獸的損傷微乎其微,但是卻傾盡了黃巾軍八萬將士的所有怒火!
“神機弩上弦!弓箭手放箭!”彭脫手中長槍直指,聲音冰冷無情。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與黃龍和黃邵的部隊比起來,雖然只有三萬的黃天營將士,卻是要比任何對手都要恐怖!黃天營是黃巾軍之魂,若是有選擇,彭脫寧願面對十萬帝國大軍。
“殺!給我劈了那些廢鐵!爲兄弟們報仇!”周倉咆哮着,密集的箭雨無法阻擋勇士悍然的腳步,在神機弩重新上弦之際,黃巾軍已經衝到了新城腳下。
“爲兄弟們報仇!明王萬歲!”赤膊上身的戰士們咆哮着,視死如歸的黃天營戰士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着黃天營的榮耀。高高雲梯豎起牢牢的搭在了新城城牆之下,帶着無比的仇恨和怒火黃天營的士兵衝向城頭。
“神機弩,發射!死守城頭,後退者斬!黃巾萬歲!聖女萬歲!”彭脫振臂高呼,手中的長槍高高舉起,城頭之上,一千督戰隊抽出了手中冰冷的戰刀。
“誓殺秦陽!聖女萬歲!黃巾萬歲!”白波軍也瘋狂了,神機弩無情的咆哮,弓箭手瘋狂的抽箭拉弓,守城的步卒拔出刀劍瘋狂砍殺。雙方呼喊着同樣的口號,同樣的悍不畏死,同樣的殺意滔天。戰意淹沒了整個城頭,這個漢水之畔的小城上正在無情的吞噬着成千上萬的生命。
“黃巾萬歲?他們也信仰黃巾……”望着戰場上的廝殺,秦陽嘴角微微**。在同樣的信仰之下,在同樣的旗幟之下,本應如兄弟一般的戰士卻在互相拼命。他們之中或許有兄弟,或許有親人,但是無情的戰爭卻是讓他們手足相殘,血濺沙場。
“殿下,白波軍受了蠱惑,只有明王殿下才是天下黃巾的正統。”馬元義看出了秦陽的動搖,但這是戰爭,容不得半點的慈悲。
“我知道……”秦陽默然點頭,眼神中露出一絲的疲倦。他與馬元義等人想的不同,黃巾軍乃是張角數十年的心血,是張角留給他的希望。如果在黃巾軍的內戰之中將之耗盡,秦陽心疼。
“傳命周倉,一個小時內如果拿不下新城,就撤軍圍城。”秦陽裹了裹身上的披風,不知爲何他感覺到今天的寒風特別刺骨。
“殿下,如果我們拼盡全力,就算拿不下新城也會讓他們損失慘重……”馬元義眉頭一皺,出聲勸道。畢竟此時此刻黃巾軍佔盡優勢,若是放棄恐怕就要功虧一簣了。
“軍師,不要忘了我們都是黃巾軍,大賢良師在天有靈絕對不願見到今天的事情。”秦陽沒有回頭,聲音之中透着一絲的疲憊。
“我們都是黃巾軍……”馬元義怔了一怔,低聲叨唸着秦陽的話語。望向秦陽的眼神之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他感覺到了秦陽的變化,從一個甚至連鬥者都不是的少年,成長成爲一個統御三軍的主帥,秦陽不知不覺之間已經一步步的接近了當初的大賢良師。或許就連秦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以張角爲目標前行。
“殿下是對的,軍師下令吧。”張白騎拍了拍馬元義的肩膀。
南鄉城,張燕輕輕擦拭着放在膝頭的鐵槍,鐵槍之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記述着它主人所經歷的一場場引以爲傲的廝殺。
“報渠帥!秦陽軍已經開始對新城發起猛攻,進攻勢頭異常兇猛,彭脫將軍已經燃起狼煙信號!……”
“好!去把軍師請來,傳令三軍,準備點將出徵!”張白騎長身而起,朗聲下令。
“是……”傳令兵似乎還有些猶豫。
“還有什麼事?”
“稟渠帥,漢水之畔我軍通往新城的路線上出現發現黃巾軍的蹤跡,看旗號應該是黃巾軍后土營。”
“后土營?”張燕眼眉一挑,嘴邊劃過一絲不屑的冷笑。后土營之名整個黃巾軍上下無人不知,雖然在襄城一戰後土營立功,但是在與義軍短短時間接觸之後竟然損失了整整近三萬士兵,其戰力可見一斑。
“馬元義用兵謹慎,這后土營定是放在後方預防偷襲之兵。不過,區區后土營一些老弱殘兵又豈能擋住我黑山鐵蹄的腳步?傳命三軍,整軍出發,就用后土營的鮮血,爲我軍祭旗!”張燕輕撫着手中鐵槍,眼中閃爍出森寒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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