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很鬱悶,當然此時的他也不僅僅就是鬱悶而已,本來跟隨他從天水出來的五百西涼勇士除了當初留在子午谷外的一百人,陪着他進入漢中謀奪楊松的四百人,如今身體還能回來的卻是不足兩百,而至於說身體完好的卻是沒有,就連閻行自己卻也被鄧瀚給掛了彩。
不怪他自己輕敵,想閻行原本就是個謹慎隱忍,不出風頭的人,而且同行的四百軍士可也都是西涼的精銳之士,而今讓人沒想到卻是,居然鄧瀚更是個隱忍的人,當然這樣說鄧瀚其實並不完全準確,畢竟鄧瀚的名頭卻是一直以採而流傳天下,這卻也在另一個方面很好的掩蓋了鄧瀚本身武藝高強的事實,當然這些年來鄧瀚對於荊州各方面消息的保密工作自也做得很是嚴密,雖說是有不少是沒有什麼必要的,可終歸讓荊州的消息對於天下的許多有心人都是看不清楚,就如同霧裡看花終隔一層。
對於當日的情景,閻行許是不想回憶,可是身體和心靈上的傷害卻是時時的在提醒着他,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不說當日那些關羽手下的刀斧手的厲害,只是從兩隊人馬的戰損對比上,就能看出兩方的不同。雖然是以少打多,卻是損傷的兵員不足四十人,便硬生生的抗住了西涼兵的進襲。當然有這樣的結果卻也說明了西涼的這些步卒卻也有幾分實力,要知道,關羽可是敢僅僅領着他那五百手便進兵漢中的,雖說關羽自是已經耀武揚威於天下,自己的武力當世可以匹敵的已是寥寥,可是這般人物帶出來的兵士豈可小瞧了,能夠傷了四十個,自是說明西涼的兵士很是厲害。
然而,縱然如此,可是閻行最終還是不得不鎩羽而歸。
那日,自從他一出手,看到了鄧瀚使用的武器,他便對於鄧瀚起來很大的心,畢竟此時用劍的人雖然不少,像出名的便有劉備和他的雙股劍,可是像鄧瀚這樣使用這般軟兵器的卻是罕有,或許當世也是唯一的一個。
鄧瀚卻是沒有殺心,這點閻行卻是能夠感覺得到,太極劍法畢竟根由道門,清靜無爲,可是即便如此,隨着閻行和鄧瀚的交手,總是看着對手那軟趴趴的劍身,似有意,非無意之間,在他的刀光前後左右,上下曲意轉折,晃來晃去,卻又不斷的像道士畫符般的來回的繞着圈子。
閻行的刀法雖說有西涼人的大開大合,不過,卻是更顯陰狠,自是也沾染了邊地少數民族的那些辣手無情,更是無比的毒辣和狠厲,在大開大合之下卻是隱藏着無數的小手段,或許這樣的招數更適合去行刺。
不過鄧瀚的表現卻是在閻行看來有些兒戲,畢竟以往和他交手的那些人,即便是那些以勇力見長的羌,氐等少數民族中的那些個叛賊,卻也不是他的敵手,而鄧瀚這樣的柔弱無力就像是小娘們在描繪着女紅一樣的劍招又能有什麼大的威力呢?
可是閻行終究是知道能夠運用這等奇異的兵器的人,自不是好相與的,那些看着軟趴趴的招數,原本他還不在意,可是兩人交手幾十下,卻是刀劍居然甚少相碰撞,雖說鄧瀚手上的劍本來就軟弱無骨,而鄧瀚的招數總是手腕一抖便是劍身『亂』顫如同風中擺柳,很難找到着力點,可是這樣的情況自是讓閻行心下不安。畢竟這個時代的大家對陣,武將交手更多的是刀來槍往,各憑力氣壓制對方,繼而趁敵無力之時猛下殺手,像趙雲那般的槍法卻是除了這些之外,已經有了更快的變化,當然在境界上卻是有了比這個時代的大多數都領先的徵兆。
閻行手上的刀依然是他自出世後便一直使用的刀,當然閻行自是馬上爲將,馬下好武之人,上馬用槍矛,下馬使長刀。
不過此時的他儘管握刀的手,對於刀的熟悉依舊,可是在心裡他卻是漸漸的有些疑慮,這刀爲何會漸漸的變了分量,而他的刀勢卻也隨着他對於他的刀產生的疑慮變得猶疑,而同時鄧瀚的手上的劍所畫的符籙卻更加的變化萬千,大小不一,前後『亂』擺,自是圈圈點點,勾勾連連,在他人的眼中,鄧瀚的劍光卻是散『亂』如花,讓人望之便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已經不再完全隨着自己本來的刀勢出擊的長刀,卻是在鄧瀚的那些勾連和閻行自身的猶疑之下,變得讓閻行覺得完全的陌生和疏離,如此這般情況下,原本還有心相助手下打破那些刀斧手所列陣勢的閻行卻是隻能先穩守己身,再作他圖。
幸而鄧瀚並沒有起了殺心,兩人交手卻是少有武人相鬥連連作喝的激氣,卻是鄧瀚本就是人自居,卻又施展的乃是講求圓轉如意的太極劍法,而另一邊似乎真有刺客意識的閻行本身也是個善於隱藏自己的人物,兩人這一邊又少有刀劍碰撞的聲音,卻是讓身邊的楊松看得甚是詭異。
此刻見到這般場景的楊松,卻是在初見到閻行時的那份得出生天的喜悅變得嘆息,雖然他不懂多少武藝,不過身爲楊任和楊昂兩位漢中大將的祖兄,卻也多少耳濡目染一些,不說那邊看似危及卻不見變化的刀斧手的守禦之陣,卻是楊松已經看出來了那些押送他前往襄陽的護衛居然是關羽手下的刀斧手出身,這般的精兵此刻正不處下風的打擊着西涼的四百健卒。
而這邊兩位領頭人之間的爭奪雖然詭異,卻是很明顯的從容不迫好整以暇的鄧瀚更勝臉上雖說猙獰容『色』不變卻眼眉微蹙的閻行。
就在鄧瀚對楊松看似可憐的訴說着接下來可能會讓他飽受長途跋涉徒步而行之苦的時候,鄧瀚不變的劍光卻是像活了一般漸漸的凝聚在一起,卻是光影閃爍間,在閻行的四周以及長刀所向之處都是若隱若現出了一張劍氣形成的,正在漸漸的收攏。
不敢於自己命運的閻行以及他的長刀自是奮力反抗,可是原本有些生分的人刀,此刻再想合成人刀如一,卻是有些遲了,這就像是蜘蛛在捕食的時候,先是任有那些觸的過客們先紛紛的掙扎,卻是越掙扎越被它本身蛛上的毒素給牽絆了他們的身體,而等蜘蛛出手的時候,那些過客卻已經被蛛沾染的無力掙動了。
不過此時的鄧瀚畢竟沒有什麼殺意,荊州與韓遂雖說沒有多少交情,卻也不是仇敵,雖說韓遂如今名義上服從曹『操』的指揮,可是誰都知道韓遂那廝從來都是個佔便宜可以,有困難便躲的『奸』詐之人,要不然他又怎麼會創下了九曲黃河這樣的名頭,自是因爲他心機深沉,詭詐多變的緣故。
而今雖說韓遂有事於漢中,可是不管是鄧瀚的記憶以及他手下的情報中卻是沒有相關的記載,這便使得鄧瀚對於那一塊地方多少有些好奇,愛屋及烏,對於閻行卻也是如此。
雖說閻行本身曾經有過幾乎殺死馬超的傳奇經歷,可是鄧瀚終究不是馬超,而鄧瀚所施展的劍法卻也曾被當今的天下第一大俠王越讚譽有加的。而對於馬超,閻行畢竟彼此相知,可是鄧瀚,對於如今的閻行實在只能稱之爲一個讓他實在無法承受的“驚喜”了!
爲了掙開鄧瀚爲他佈置的劍,閻行自是奮起餘力,血脈中的狂意卻是不再壓抑,原本有些陰沉的招數卻是全盤的轉向了瘋狂,就像之前那些奮不顧身的步卒一般愣是不懼生死,不懼己身的安危,卻是不拼命不足以活命。鄧瀚雖說不怕閻行這突然的變化,自也能夠承受了閻行的瘋狂攻擊,可是此刻他用的玉矯龍卻是有些勉強,本來給了閻行很大困『惑』的劍勢,卻是在閻行的不管不顧,完全豁出去的橫衝直撞下,被擊打的有些風流總被雨打風吹的感覺,鄧瀚的心下卻是有些無奈,畢竟這般的爭鬥,兩人若是相差一籌的話,鄧瀚自是不用管閻行如何的豁盡全力,也難逃鄧瀚劍勢組成的劍,可是如今卻是隻有鄧瀚無奈了。
軟弱無骨的玉矯龍卻是在鄧瀚手腕的連連顫抖下,傷了閻行的手,胳膊,背部以及腿上的諸多地方,最大的創傷卻是在閻行的背部肩膀附近被軟劍刺入寸半,而身前的胸腹間卻是全都在閻行雙手持刀,猛衝猛打的威風下給護持的嚴密。
勢不可去盡,力不可使竭。
閻行的刀勢卻是愈發瘋狂,將鄧瀚的軟劍『逼』得不得不和他刀劍相撞的時候,卻是一聲厲嘯閃過,閻行將鄧瀚狠狠的一『逼』,自是離去,走時很是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楊松,雖說之前他劈開了囚車,卻是還沒有來得及斬斷羈絆楊松腳上的鐐銬,若不然或許此時的還會冒險搶下楊松,當然若是那般做,他也很有可能和楊松做伴,不管是一起走還是留,都是這個結果。
“楊松啊,看你這身材,卻也是該減一減肥了,如今雖然我也不想,可是既然囚車一去,倒是能夠讓您得償所願,實在是閣下的喜事啊!”鄧瀚在閻行他們離去之後,卻是對着一邊失落的楊松言道。
查問了一番自己一方的傷亡人數,雖然是有四十人傷亡,卻是那些傷勢卻是很麻煩,那些西涼人果然都是狠辣無情之人,對自己狠,對敵人更狠。閻行招呼他們離開,居然對於那些傷勢較重的人卻是不管不顧,而那些輕傷的,若是影響到了他們離開的速度,卻也甚少打理,任他們自行生滅。
經歷了一番廝殺的歇息地,血腥之氣自濃,鄧瀚卻是先向南鄉城中的屬下發出信鴿,自是很快便有人來,處理戰場。如今在上庸那裡建設的醫堂,在張機和華佗的管理下,以及許多荊州名醫的傳授下,自是已經培育了許多的醫師,在將這些成之人紛紛的引入到了荊州的軍隊之中,卻也給了許多戰士第二次生命的機會。隨着南鄉城中司馬府中人而來的自然也有醫師,卻是爲了救助那些傷到的刀斧手。
畢竟鄧瀚他們的目的地勢襄陽,而過了南鄉順水而下便是出了漢中之地,到了上庸,卻是不用再擔心還有什麼人會出來對鄧瀚一行人有所不利。當然是因爲這些地方已經受劉備以及荊州的影響頗深,自然不是漢中可以相比的。
鄧瀚那日對於楊松所說的自是有些惡『性』惡相,不過如今而他,卻是無法做到的,可是即便如此入了商場,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生活的楊松還是很遭罪,船行不止一日,楊松不服水『性』,自是嘔吐不止。說來也奇怪,鄧瀚的前世卻也是個暈船之人,而今生自他第一次登船開始,竟然是一點都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或許正如那句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
楊松自是嘔吐不止,連帶着心理上的失落,卻是短短几日內竟然原本富態的體型變得很是舒展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雖顯憔悴,卻是多了些士落寞之氣。當然此刻的他肯定不像之前那般痞懶,原本還有的那份野望,卻是轉變成了如今的認命。
過了上庸後,楊松卻是漸漸的適應了些。鄧瀚自是開始了對他再一次的詢問。
“楊松,想來如今的情勢,你自己肯定清楚,雖說按照現下所行的律條,罪大惡極雖說不至於,卻也差不太多,畢竟事實俱在,若是你的事情不大,想來那韓遂也不會把他的女婿派來救助與你,如今我卻也不『逼』迫與你,這一路上的情形你都清楚,我對你如何,你心裡明白,當然你那些事情想說就說,不想說,到了襄陽,卻是不歸我管,到時候卻是自有人相詢與你的!”鄧瀚的意思自然不是威脅於他,三木之下必有言語,這卻是自漢武大帝時廷尉張湯便會施展的手段。
見楊松不說話,鄧瀚自是讓他自己思量。想想楊松這樣本就出身大戶人家,而後又在張魯手下作威作福幾十年,雖說後來在漢中失勢,卻又商場得意,這樣的人物本就享受慣了,而他又沒有什麼國仇家恨,想來也不會有自我毀滅的傾向,而且他自也知道,以劉備的仁義之名,加上如今他們家在漢中還有楊任楊昂身居一方將領,這般情形下,楊松的命自是有很大的可能保住,不過這其中卻還要看他自己的把握了。
漢水彎彎,卻不像黃河之水那般九曲十彎。此時漢水的水量卻也宏大,要不然也不會有江河淮漢的並稱。
鄧瀚他們的坐船自是順着東去的漢水一直駛往襄陽,而在快到襄陽城的時候,楊松卻是主動的向鄧瀚說出了他與韓遂以前的交往。
原來,在張魯當政漢中的時候,那時的漢中與北邊的韓遂馬騰等便有交往,而楊松那時候便是負責其事的主要人士。雖說像韓遂馬騰這些西涼軍,軍威浩大,名聞天下,可是這些人卻都不善於治理一方,故而他們的地盤雖然不小,卻是錢糧等卻不豐厚,而與他們相鄰的漢中之地,因爲張魯的治理自是富庶之極。原本益州劉璋爲了剪除張魯年年的南下,還有勾連韓遂他們一同進兵漢中的意圖,卻是在楊松等人的財物攻勢下,使劉璋的圖謀胎死腹中。
那時候兩家雖說不上親密,卻也交情還算過的去,而今劉備據有了漢中,相比和馬騰的關係,韓遂的爲人卻讓劉備看不上眼,故而對於韓遂那邊的做法,關羽卻也和劉備一般的態度,緊守關隘,不與交結。
西涼之地畢竟貧瘠,又是戰『亂』不休,與當地的各個土豪,還有邊疆的異族之人,每有戰事總是免不了消耗大量的錢物,雖說如今韓遂已經歸附了曹『操』,不過是爲了每年能夠從長安那裡弄些後勤補助之物,卻是名義上的意味居多,而今斷了往年從漢中得到的商路,韓遂那邊卻是耐不住了,自是又勾結上了如今官場失意,不得不進入商場的楊松,兩方卻也情投意合,卻又憑着楊松的往日威風和今時楊家的勢力,倒是能夠穿越了那些緊守的關隘。
這一來而去之下,見識到了如今更比過去繁盛的漢中,卻是讓韓遂又動了別樣的心思,作爲地頭蛇的楊松自是知道如今與以往漢中的區別,除了換了主人,變了些章法之外,卻是增添了許多新鮮的物屬,而那些卻是給如今的漢中增添了許多的活力,和韓遂那邊通了這些消息之後,自是讓韓遂對這些心動不已,因此在韓遂許以重利之後,楊松自是開始了他對那些遷入漢中作坊的圖謀。
“不過,鄧大人,這些還只是表面,”鄧瀚自是讓楊松繼續說,任誰也能看的出,單憑這些,還不值得讓韓遂派了閻行領着精兵猛士來救一個深陷囫圇的人,“我這些年來憑着爲漢中謀主,以及這兩年來的經商,卻是趁機繪了一副漢中的地理形勢圖,這纔是韓遂之所以來救我,我之所以能夠讓他們派人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