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鄧瀚臨來之前不久,甘寧恰好剛剛巡視了一番江陵到江夏,繼而返轉到長沙這一路上的水情。
如今的荊州和江東的關係因爲江東的突然領兵侵入交州,自是又變得反目成仇。不過即便如此,不管是荊州還是江東此時卻都不想再在別處開闢一塊新的戰場出來。
荊州自是因爲之前的雍涼戰事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上的儲備,畢竟當初跟着關羽出擊的二十五萬人馬,如今剩下的不足十萬人,這其中包括張飛所領的那三萬無當飛軍。如今雖然說荊州佔據了雍州,可是得了地盤的同時,雍州地面上的百姓卻都被曹操給遷回了關東,從這點上算來荊州此次的投入與他們期望得到的回報之間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而此時荊州其他地方的兵力儲備已經在警戒線附近,又加上南面交州的牽絆,故而此時的荊州不管是在新野往北,又或者是江夏以東的地方,都不想再輕易的開啓戰端。
當然與此同時,江東方面也有許多的顧慮在,如今的天下大勢已定,不過是曹孫劉三家爭雄,至於說此時尚存的遼東的公孫康,以及帶方三韓地面上的袁氏兄弟,一個是實力不足,一個是實力偏處角落,於中原大勢,頂多只能起到些牽扯的作用,要想重返中原與天下相爭或許不太可能。
此時的江東固然是在將原本盤踞在揚州南部的山越之人給澆滅了,並在這其中獲得了不少的人口,充實江東的實力,可是相比於曹操佔據的冀州,青州,徐州,豫州,兗州等地,以及如今劉備手上的荊州,漢中這些地方在人口上還是不能與之並肩。
這種天然的劣勢,使得他們在如今的曹孫劉三家中只能屈居末座。
柿子總是要挑軟的捏。更何況這隻柿子還會時不時的噎人。
趁着荊州的精力北顧,加上交州與荊州之間的距離遙遠,江東出兵突襲,在他們處心積慮之下,當然能夠在初始的時候,進展順利,不過如今在陸遜這位荊南總督的調諧下,交州的局勢依然穩固了下來,至少沒有江東繼續攻勢順遂的可能。
在這個時候,所謂兵行險招也多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以荊州諸人所料,此時的江東不會也不想再從他處開啓戰端的理由並不僅僅是荊州方面已經將注意力收回東顧,還有這如今坐看荊州和江東之間戰況如何的曹操。畢竟當初江東拿下淮南一帶的手段可是多少有些讓曹操不服的。
若是本來就實力最弱的江東,在交州不順的情況下,或從荊南,或從江夏等地再起波瀾,他們在淮南等地的守備自然會受到影響的。
雖然說曹操在雍州的戰事中失利而返,不過論及兵力上的損失,卻是足以從之前他掠的的人口中迅速的補足。而且本來曹操佔據的北部中原各州都是人口戶數極爲充沛的地方,其兵力的來源以及後續的戰力可以相見。
不過即便如此,此時料定了江東軍並不會在別的地方挑釁,只會憑着周瑜以及江東海路上的支援和陸遜在交州來做一高下對決,可是甘寧倒是有些希望江東軍在大江之上能夠稍微的留下些破戰,好讓他能夠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
可惜天不從人願。
“興霸兄,別喪氣,又不是被人給煮了,鬱悶什麼呢?”在給鄧瀚遠道而來的接風宴上,不過只有鄧瀚和甘寧兩個人,卻都是彼此交心,當然用不着掩飾各自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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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甘寧這般情況,鄧瀚爲了他的說服能夠順利,自然要將席上的沉悶的情緒給打破,不過甘寧可沒有聽懂鄧瀚那番調笑。
“也沒有什麼,不過是這些天來過的有些疲憊,伯言在南面打的火熱,我這裡卻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動靜,故而有些懶得不行”
“既然如此,小弟倒是有幾個好消息告訴你,想來聽過之後,你定然會精神奕奕的”鄧瀚說道。
“能有什麼事,子浩你不說,我也知道了,不就是我們荊州人馬這次在益州人面前又得了面子,大勝了南蠻人,你們在益州做的這些事情,我可都從戰報中看到了也沒有什麼的”
“除了這明面上的事情,小弟我可還有別的事情哦,不知道興霸可有興趣聽”
“子浩,你也知道我當年縱橫大江上下,益州可是逛了個遍的,就是南蠻我也曾經有意去過,不過當時沒有成行罷了”
“呵呵,算了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這次我從益州急着趕回來,可是有人拜託小弟一件大事,說起來這件事和興霸兄可有切身的關聯,而且事關人命的”
聽到鄧瀚說道這裡,居然還是事關人命的事情,儘管身爲武將的甘寧,也算是殺人無數了,不過這個時候卻還是一幅鄭重的表情。
“小弟從益州來江陵,乘坐的是出自你們甘家商隊的貨船”
聽鄧瀚這麼一說,甘寧卻是臉色大變,“莫非是我們家出了什麼事,或者是誰去了”
見甘寧居然想到那邊去了,鄧瀚只能說甘寧想象力還是很豐富的,不過就是他將事情看得悲觀了,或許是近來的情緒不高所致。
鄧瀚自是搖了搖頭,“興霸兄,小弟爲人所託,從瀘津關一路不停趕到江洲,又從江洲馬不停蹄的趕到江陵,就是爲了一件事”
“什麼事”甘寧怯聲問道。
“爲了你的親事”鄧瀚話語方落,卻見甘寧一臉的詫異,之前的憂色盡去。
“親事?還是我的親事,子浩,想要讓我高興,也不用開這麼大的玩笑吧,還是爲人所託,益州何人托子浩你成就此事啊?”
“還能有誰,還不是你那老岳父和你老爹”鄧瀚自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甘寧說了個通透。
“我的岳父,還有我們家那老頭子?”甘寧卻是一怔。
“是啊”
“甘伯父還有嚴老將軍都同意了,雖然你們之前兩家的娃娃親當年給斷了,不過你這邊痛快,一走了之,還有甘伯父也是一氣之下將你逐出了家門,任你成龍變狗,不再過問”
“可是這麼些年,你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惹是生非,遊俠鄉里的紈絝子,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荊州大將,當然這麼些年來,甘伯父卻也沒有真的將你給忘了,你的每件事情,他都基本上知道,若非如此,你坐鎮江陵,他便將這裡設做你們甘家在荊州的總店”
聽的鄧瀚的一番解釋,甘寧只是一默,然而平靜的問道,
“可是,這和嚴老將軍又有什麼關係啊,當年我們兩家已經退了親,而且這麼些年又過了,怎麼又摻掛上了嚴家呢”
“所以我說你這麼些年來,痛快的很啊,好男兒呢志在四方,更何況是興霸兄這樣的英雄豪傑,改邪歸正之後自是一心建功立業,可是當初和你有親的那位嚴家二小姐,也就是嚴芷姑娘,你可知道這麼些年來,一直是雲英未嫁”
“這可是爲何?”
“不爲什麼,人家只是說了一句,好馬不配雙鞍,好女不嫁二夫既然已經和你家有了親事,自然便是你們甘家的人,雖然你們已經退了親,可是人家就認定了這條”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怎麼……”甘寧卻是有些無語。
其實男人很多的時候都會這樣,雖然他們,志比天高,總想着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自由自在,對於情感這類的東西有時候也會覺得麻煩,可是鳥飛得再高,總得有枝可依,大海徜徉,還有魚穴藏身。
此時的甘寧,猛聽得在他不覺間竟然還有一份這麼堅貞的感情等着他,自然讓他心有所感。想這些年,甘寧也算是混的風生水起,然而就像當初楚霸王說過的一句話一樣,人得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一般。
這個時候的甘寧,卻是被家裡給逐出了家門,即便是在荊州獲得了多大的成就,那種心間的喜悅無人分享的遺憾,卻是少有人知。
更別說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那位當年和他只因父母之命便情定了一生的姑娘家,就那麼默默地等着他,即便是甘寧再做英雄狀,此時的心間也會有些感觸。
“那個,子浩,這些我可不知道啊”隔了半天,甘寧才憋出了這麼一句,看着往日裡那麼英雄無敵的甘寧,此時這般扭捏,雖然無良了些,可是鄧瀚還是覺得很好笑,當然此時的他只能在心裡大笑。
“前面的事情,咱也就不再去說什麼了,而今既然興霸兄知道了這件事,你說該怎麼辦啊”
“我,我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這又有什麼,既然人家都等了你這麼久了,你就不能大方點,勇於擔當去把人家娶過門來,就是了,還有什麼不知道,又有什麼爲難的”鄧瀚倒是痛快的一會,看着甘寧的這幅模樣,鄧瀚自是知道此時更要趁熱打鐵,將甘寧的心間的遊移盡去,快刀斬亂麻成就這一段好事便罷
“而今我已經得到了嚴老將軍的請託,之前也從甘老伯那裡得到了允許,雙方父母的指命已經有了,而小弟我呢,既然恰逢其會,便當仁不讓的做了這個媒人,這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俱全如此,就是雙方都沒有問題了”
甘寧被鄧瀚的這一番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想來你們當初定娃娃親的時候,那些個納采、問名、納吉、納徵等等事情都已經做過了,這個時候小弟我也就剩了許多的事情,至於其後的請期、親迎這些事情,還得等我回復了兩方的父母之後,再作區處興霸兄,可有異議啊?”
一切都被鄧瀚說的明白透徹這才問甘寧的意思,可見鄧瀚的本意就沒有個甘寧說話的機會。當然對於此事,鄧瀚卻也沒有做什麼盲婚啞嫁的勾當,想來以當年甘寧的風采,什麼縱橫鄉里的事情沒有做過,定是早就見過當年那位嚴家二姑娘的相貌,要不然甘寧此時也不會有些沉湎於當年情懷的作態。
再說以這個時候女子的觀念,父母之命是她們的立身之本,要不是甘寧和嚴芷之前有過什麼照面的話,那女子堅持了這麼多年便是異數了。
當然也免不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事情出現。
反正此時甘寧的表現足以讓鄧瀚認定,兩人之間定然不是盲婚啞嫁,至於有沒有別的事情,卻是不再鄧瀚的考量之內,若說鄧瀚有沒有別的八卦想法,此時自不待言。
“興霸兄,小弟之前也曾見過那位嚴姑娘,卻是佳人一個,足以配得起你這般英雄人物了”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夠配得上她,當年也是太過孟浪了,才……”
“才怎麼?”鄧瀚一問,竟是讓甘寧滿臉桃花開。
“哈哈,”大笑聲中,鄧瀚倒是不再追問,“興霸兄,既然如此,小弟此次來訪的大事已了,看你此時的樣子,想來給小弟接風的事情,也定是心不在焉了小弟這就請兄長自便了”鄧瀚卻是在這裡當起了主人,將甘寧給驅走了,讓他自己去沉靜一下心情。
在這裡得意的吃過了一餐,鄧瀚卻是給甘寧的護衛們留了個口信,便去迴轉他自己的家,畢竟江陵城中的鄧宅這些年已然存在,就和徐康的府邸毗鄰而居。如今的徐康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初來江陵的窮酸樣,自然這風生水起,水漲船高,他的居所當然是富貴凜然。
不過對於徐母的孝順,卻是一如當初。
當然這個時候的鄧瀚卻也不會去打攪這位好友,畢竟他自家的府上還有着讓他牽掛的人。
悄聲的回到了鄧府,儘管鄧瀚沒有讓人大張旗鼓,不過對於多年不見得少主人重回江陵,回到府中,還是讓鄧府的下人們一陣的忙活。
對於這樣的情況,鄧瀚也只能聽之任之,雖然他的心性不變,可是他的身份卻是不同了,府中的下人們總是能夠聽到有關一些他的傳言,自然主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威儀,可是身爲下人的他們卻是不能因爲主人的平易而輕忽了自己的位份兒。
一番折騰之後,鄧瀚便讓衆人退去。而他卻是換過一身常服,靜靜的去往府中的深處,默默的來到一處小院中,阻止了園中下人們的施禮。
鄧瀚徑直來到院中的廳堂中,便看到了正有一位老人在閉目假寐於廳上的躺椅之中。看着老人的臉色紅潤,即便是滿頭的白髮也收拾的很是利落,鄧瀚的信中卻是一酸一暖。從一旁拿過一條毯子,輕輕的爲老人蓋上。
卻不妨老人覺輕,居然醒了。
老人那雙還有些混沌的雙眼在看到來人時,卻是立馬的變得晶潤。
“原來是少爺您回來了”說着便要起身施禮,“看這些傢伙,居然都不告訴我一聲,這還了得,家主不在此間,竟然變得如此無禮這不行”
“呵呵,德叔,您就歇着吧是我叫他們這般的,您老就歇着吧”
“怎麼能這樣,你在這裡,我怎麼能夠躺着呢,這不合規矩啊”
“德叔,你又這樣了,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你是我的長輩,我伺奉您還不是應該的麼”鄧瀚卻是佯怒道,“若是您在這樣的話,那我立馬就走啊”
德叔見狀,卻是不再堅持,這個時候他倒是有時間來端詳好久沒有見到的少爺。
鄧瀚自是笑着讓老人相看。
對於這位老人,鄧瀚自是極難忘懷,畢竟多年以前他穿越而來,初始接觸的還不是他如今的母親,卻是那一天在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順着那個誘人的香味看到的和那些豆腐一起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位老管家。
兩人自是無言的相視了一番,畢竟人老了這精力也就不濟了,和鄧瀚說了一些個家長裡短之後,老管家德叔卻是在一陣笑聲中睡着了,輕輕的給老人蓋好了毯子。
鄧瀚自是也離開了那處小院,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休息。
當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在他轉頭看去的地方,赫然是他小時候一直嘴饞的溜豆腐,香味依舊,濃情依然。
鄧瀚自然知道這是誰人給他送來的,當然若是以平日裡鄧瀚的警覺性,自然能夠看到那人來時的情形,不過也只有在自己的家中,鄧瀚纔可能睡的那麼放鬆。
用過了那熱氣騰騰的溜豆腐,鄧瀚卻是和家裡的下人都說了一聲,又去向德叔那裡道了別,便又離了鄧府。
在從甘寧那裡得到了答覆之後,他現在要做的當然是趕快去往江洲,將這一喜訊告訴那翹首以待的衆人。
而此行鄧瀚也是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