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正月二十四,這天,東陽縣戒起了嚴。
不但城門口加強了檢查,只許人進、不許人出,街上也到處是荷矛執刀的兵士,時不時還有騎兵騎着戰馬呼嘯而過。
一來因縣中的駐兵軍紀嚴格,自入駐東陽以來,極少有擾民之事,二來也是因縣中的百姓久受戰火薰染,——小股的盜賊侵擾就不必說了,前幾年接着兩回的黃巾起事就早已使當地的百姓對戰爭見慣不怪了,故而,城中雖是戒起了嚴,可縣裡的百姓卻並未因此而就恐慌,反有不少聚在“裡”門處觀望,指指點點,更有那膽大的,湊近值勤的兵卒,詢問戒嚴的緣由。
被問的兵卒有不理會他們的,也有回答的,回答的原因全都一樣:中軍校尉將至,故而戒嚴。
這個原因不算錯,中軍校尉趙雲今天確實是要來,但真正的戒嚴緣故其實並非因此。
真正戒嚴的緣故自是因爲荀貞將要發起對下邳的進攻。
而且,今天要來的,也不止趙雲一人,許仲、樂進兩人今天也要來。——許仲、樂進是從廣陵縣來的,趙雲是從凌縣來的,他三人中,許仲、樂進走得較早,前晚離開的廣陵,趙雲動身得較晚,昨晚才離得凌縣,但都已經走了大半路程,大概最遲在傍晚前便即能分別抵達。
此次攻下邳、攻徐之戰中,西部戰線的主將是許仲,副將是樂進,除了他兩人外,被荀貞佈置在這一線的主要軍官還有趙雲、劉備、劉鄧、江鵠、潘璋、高甲、高丙等人,以及騎軍的張飛等,現下,劉備、劉鄧等或在東陽,或在凌縣,都已經部署停當,張飛前些時也已帶着一部騎兵進到了東陽,同時,負責西線後勤運輸、補給的邯鄲榮、時尚兩人也皆已就位,可以說,現在距離“進兵下邳”所欠缺的,就只剩下許仲、樂進這兩位主將、副將的到達了。
如前文所述,此次對下邳的用兵,也即西邊的這條戰線,又可分爲奇正兩路,由東陽發起進攻的主力,從凌縣發起進攻的是偏師,許仲、樂進兩人的任務是指揮東陽主力,趙雲的任務則是指揮凌縣偏師,故而,當聞知許仲、樂進離開廣陵,將至東陽前線後,趙雲也離開了凌縣,趕來東陽,所爲者,便正是爲了主力、偏師要在戰前再召開一次軍事會議。
東陽縣中戒嚴,東陽縣外的幾個兵營也各皆刁斗森嚴。
東陽縣外原本只有一處兵營,即劉備的屯軍營地,隨着劉鄧、張飛等的相繼來到,這些後來的兵馬有的進駐到了劉備營中,暫與劉備部共居一營,有的則另外建造了營地,時至於今,東陽縣周邊已總計有了五處軍營,四個步兵營,一個騎兵營。
這五個軍營,只有一個是在東陽縣東,其餘的四個都是在東陽縣西。
東陽縣西的這四個軍營,離東陽最遠的是劉鄧、潘璋營,——潘璋部兵馬不多,被調到東陽前,他又專門趕去郡府,進見荀貞,懇請荀貞讓他做此戰的先鋒,因而荀貞就把他和劉鄧部安排在了一處,他兩人的營地離東陽約有二十四五里,離東陽最近的是張飛的騎兵營,說是離東陽最近,距東陽亦有十五六裡之遠,——東陽向西不到五十里便是下邳國的盱臺縣境,也就是說,劉鄧、潘璋這兩支人馬現在距離下邳國界只有二十來裡地,甚至比離東陽還近。
許仲、樂進、趙雲將到的消息,劉鄧、潘璋於昨日就知道了。
吃過午飯,劉鄧瞧了瞧帳外的日晷,見已過午時,遂令親兵去請潘璋來見。
不多時,潘璋來到。
“文珪,天已過午,我這就要去東陽縣迎許將軍和樂相,兵營事宜,暫就交你來管了。”
潘璋身披鎧甲,腰着佩劍,立在劉鄧席前,行了一個軍禮,大聲應道:“校尉自請去,營中有璋,定然無失。”
——討董時,爲激勵士氣,荀貞曾經一舉表了十七個文武部屬爲校尉,當時本該應有劉鄧亦在其列的,只是因劉鄧嫌新卒沒有戰鬥力而不肯統帶,遂便罷了,直至戰末,劉鄧仍還是一個曲軍侯,後來戰罷,論功行賞,劉鄧功高,理應拔擢,荀貞遂把他表爲了討賊校尉。
——荀貞戰後論功的這次表舉,雖沒有之前“一口氣表了十七人爲校尉”那麼多,可也不少,除了劉鄧外,還有四人得到了表舉,分別是陳午、江鵠、陳容和陳褒,其中陳午三人是以戰功得表,陳褒是以留鎮廣陵有功得表。陳午被表爲了平虜校尉,江鵠被表爲了建功校尉,陳容被表爲了安民校尉,陳褒被表爲了建威校尉。劉鄧等四人除本部兵馬外,荀貞另外把兼併得來的豫州兵分別撥給了他們,而至於陳褒,統帶的則是原先留駐在廣陵的那兩千兵卒。
——當然,這些部曲兵馬都是最先他們被表舉爲校尉時的兵馬,後來荀貞裁撤部曲,只保留了一萬五六千人的精銳,他們幾人的部曲也就難免隨之減少,現分別各有千許或數百兵馬。
——如把討董時的表舉稱爲是第一次表舉,討董後的表舉稱爲是第二次表舉,那麼在“討董後”和“此次戰前”之間,荀貞又陸陸續續地進行過一些表舉,這一些表舉就可概括稱爲第三次表舉,這第三次的表舉主要是面向文臣,是在文臣範圍內的一次表舉,其目的一是爲了引賢,二是爲了讓這些得到表舉的文臣們能夠“名正言順”地更好地行使他們所擔負的職責,這第三次表舉前後至今,總共表舉了七個人,分別是:正議校尉張紘、贊軍校尉陳羣、典農校尉姚升、屯田校尉棗祗、度支校尉秦鬆、督冶校尉蒲滬,和被改爲豐產校尉的江禽。
——這七人中,張紘是最新投到荀貞帳下的,陳羣掌責軍資,姚升負責郡中農事,棗祗是由屯田司馬之職擢升上來的,輔助江禽掌屯田,秦鬆掌管郡資,蒲滬主管冶煉兵器事。
——三次表舉加在一起,荀貞現府中、帳下共有文武校尉二十九人。
劉鄧現爲校尉,潘璋現爲別部司馬,兩人間,劉鄧位尊,因而此次去東陽參加軍事會議的是劉鄧,潘璋需要留守營中,畢竟此地離下邳國太近,營中不可無人坐鎮。
劉鄧、潘璋都是粗猛的性子,兩人又皆有勇力,共在營中住的這些天,彼此說不上很親熱,但也算是能處得來。
劉鄧離席起身,來至帳外,喚親兵備馬,潘璋跟從相送。
等坐騎牽來,行到轅門,劉鄧翻身上馬,顧對馬側的潘璋笑道:“許將軍、樂相從郡府來,我聞子龍今天也要來東陽,想來此次軍議必是議進兵下邳之事了,……文珪,你早就向君侯請戰,要做先鋒,此回開戰,以君之勇,必立大功,等到戰罷,你我或許就要並席而坐了!”
“並席而坐”,意指兩人的坐席不分上下,這是劉鄧在預祝潘璋戰後獲得高升。
潘璋自負勇武,心中亦早有此期許,聞得劉鄧之言,因知劉鄧是荀貞愛將,卻是不好驕傲,謙虛客氣地說道:“如論猛鷙,校尉勇冠三軍,豈璋所能及也?”
劉鄧哈哈大笑,點了點潘璋,笑道:“太過謙虛!”
他在馬上行了一禮,遂與潘璋暫別,帶了幾個親兵隨從,徑往東陽去了。
目送劉鄧遠去,潘璋回到營裡,自歸帳中,一面下令,命兵士小心戒備,一面叫人送兵簿進來。
“兵”者,軍械,所以兵簿不是兵卒的花名冊,而是記錄本部軍械的簿子。
潘璋同意劉鄧的判斷,也認爲許仲、樂進、趙雲的到來,必是意味着進攻下邳的戰事即將展開,故而在戰事開前,他要再仔細檢查一遍本部的軍械裝備,以免有失。
卻不說潘璋,只說劉鄧,出了兵營,一路東行,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東陽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