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許仲率部驅趕着黃巾潰兵抵至泗水西岸,開始分遣別部蒐集船隻之時,百餘里外的兗州州治昌邑城外,飛馳來了數名騎士。
當今世道不寧,兗州內有豪強割據,北有黃巾作亂,早在入夜前,昌邑的城門就已關了。
這幾名騎士奔至城下,呼道:“南平陽主簿奉縣君令,有緊急軍報上稟,請速開城門。”
很快,在得到了軍士的傳報後,城頭上有輪值的軍官過來問話:“汝等說是從哪裡來?”
騎士中領頭的一人高聲答道:“吾等是從南平陽來,吾乃南平陽主簿周齊,奉本縣縣君令,有緊急軍報上稟,請開城門。”
“平陽”這個縣名在漢時有好幾個,河東地區有一個“平陽縣”,前漢時在魯國又置一“東平陽”,所謂“東”者,意爲在河東的平陽縣之東,此縣在入到本朝後被裁撤掉了,此兩“平陽縣”之外,又有“南平陽”,這個“南”,是相對“東平陽”而言之的。
城頭上輪值的軍官卻是謹慎,不肯因他這一句話便就打開城門,而是在與屬下商量過後,放下了一個吊籃,只把這個自稱是南平陽主簿的周齊拉上了城頭。
兩下在火把的映照下相見,輪值軍官打量此人,但見他年約四旬,相貌精幹,個頭不高,未穿吏服,而是身着皮甲,腰間所攜亦非劍器,而是一柄環首刀,應是長途奔行之故,滿面風塵,略帶倦色。
輪值軍官遂說道:“君既言爲南平陽主簿,有軍報上稟,可有文書符印?請出示一觀。”
自稱周齊的這個人從腰邊的囊中取出了一卷文書,並及半個虎符,遞給這個軍官。
軍官展開文書觀看,見確是南平陽縣令所批寫的通關文書,下邊有南平陽的符印,再自取出半個虎符,與周齊遞過來的那半個虎符相合,正是契合,——文書可以造假,虎符卻是萬難,由是相信了周齊的話語,當下把文書和虎符還給他,令部曲道:“開城門。”
送周齊下城頭的路上,這軍官忍不住問道:“不知貴縣有何軍情上稟?可是黃巾入寇了麼?”
周齊含糊其詞,不肯告之。
這軍官見他這般模樣,倒也識趣,沒有再追問,把周齊送下城頭,等周齊的從屬們都騎着馬入了城中,他對周齊說道:“州、郡皆有軍令,入夜後,無論吏、卒,皆不許於城內馳馬,以免擾亂百姓,君等雖有軍情上稟,此令恐亦不能違。我會派兩什兵士給君等帶路,送君等去……,君等是要先去郡府,還是州府?”
周齊不假思索地答道:“郡府。”
通常言之,州治一般也是所在郡的郡治,因此昌邑既是兗州的州治,也是山陽的郡治,現今劉岱雖已掌了兗州的軍政大權,可他們畢竟是從縣裡來的,不好越過郡府,直接向州府稟報。
這個輪值的軍官點了點頭,抽調了二十個甲士,吩咐送周齊等人去郡府。
待周齊等人遠去之後,這軍官與左右說道:“南平陽北臨魯與東平二國,我聽說魯國、東平國內都有黃巾生亂,再往北邊一點的濟北國內更是黃巾肆虐,這位周主簿夤夜來至,言有緊急軍情上稟,我看他的這個緊急‘軍情’怕必是與黃巾賊分不開關係啊!”
左右皆言“是”。
一人說道:“吾州地在中原,幾無險可守,現今北有黃巾反亂,東有徐州荀貞之,英雄之士,西有曹孟德入守東郡,連橫冀州,南邊又有孫文臺攻掠樑、陳,征討不服,……。”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接着說道,“真可謂是四面受敵,爲虎狼所環繞啊!”
又一人說道:“豈止如此!今,公孫伯珪與袁本初爭冀,州伯劉公陷於其間,左右爲難,我聞之,公孫伯珪可是放出話了,若是州伯劉公不肯相助於他,那麼等到來日擊敗了袁本初後,他就會遣軍前來討伐。想那公孫伯珪兵威盛銳,擊敗袁本初必是如反掌之易,萬一劉公選錯了人,我州恐怕就不是爲虎狼環繞,而是將遭致翻覆之災了!”
衆人皆以爲然。
輪值的軍官也是長嘆一聲,說道:“卿二人適才之所言,固爲我州之外患,可我州內上下如果能夠同心齊力,以我一州之物力,輔以縱、橫之策術,卻也不是不可以與此數敵周旋,乃至拓土的,唯是奈何那乘氏李幹、山陽李朔等等諸輩趁亂聚衆,各擁部曲,多者竟至賓客數千家,名義上服從郡縣,雖是沒有舉起叛旗,而卻實同割據,使我內不能定,無法合力對外,……要非如此,就拿州北的黃巾來說,又豈會任彼等肆虐至今!”
這幾個人一邊談論當下兗州面臨的危險局勢,一邊回到城頭,繼續守城的任務。
他們幾個卻是沒有想到,他們談論的“外患”卻已不再僅僅只是“談論”,至少其中的“徐州”已經遣兵入境,變成現實了。
周齊等人趕至郡府,府吏聞其有緊急軍報,不敢耽誤,立即上報給了太守袁遺。
這會兒雖已入夜,但袁遺尚未休息,他素喜讀書,正在秉燭夜讀,聞得南平陽有緊急軍報送來,他即出了後宅,來到前院堂側的廂房,叫周齊等人來見。
不多時,周齊等人來到,留下隨從在堂外,周齊登堂拜見。
袁遺身爲一郡太守,對自己治下縣中的主簿當然是認得的,等周齊行禮畢,他問道:“有何軍情,勞君星夜來報?”周齊既能爲南平陽主簿,自是出身本地士族,在整個山陽郡來說,也算個名士,因而袁遺對他頗是客氣。
袁遺不僅是周齊的上司,而且出身於汝南袁氏,是袁紹的從兄,有高名於海內,故此,周齊對他更是敬重,雖是軍情緊急,卻強作從容,不肯在袁遺面前失了禮節,恭敬地俯身答道:“今天上午,快到午時,有數萬黃巾和一支徐州兵入了我縣境,因其勢衆,我縣不能阻擋,只好放其過境,任其向西。”
話音方落,周齊便聽到袁遺訝然一聲,緊接着,傳來了袁遺急速地問話:“黃巾怎會和徐州兵一起入境?彼等現在何處?”
周齊正要回答,又被袁遺的聲音打斷。
袁遺站起身,對周齊說道:“此事必須立即稟報州伯,你這就從我去州府,當面上稟,……具體的軍情可在路上告與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