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今時當麥熟之際,青州官兵爲爭糧,與境內的黃巾屢屢交鋒,幾無一勝,青州黃巾挾連勝之威,兼因兗州兵受挫於遂鄉,致使兗北黃巾亦聲勢大盛,此兩州之黃巾遂漸有合兵的趨勢,濟南、樂安、齊等郡國的黃巾或向西南入濟北,或南侵泰山,東萊、北海的黃巾則在橫掃郡內之餘,開始有進犯琅琊的跡象,駐兵於琅琊北部的尹禮、潘璋並及黃遷等部已經接連將之擊退好幾次了,——潘璋本是駐兵東安,前不久因北海、東萊黃巾北犯之故,荀成把他調去了東武,與駐兵在諸縣的尹禮組成防線,由改駐在莒的黃遷提供後援,共同抵禦外患。
荀貞當下收到的這一封有關黃巾的軍報,便是潘璋又一次擊退來犯之敵的露布傳捷。
既是因早前陶謙逐走徐州黃巾之功,也是因荀貞主徐後,分遣精銳入屯各郡,積極進剿各地賊寇之力,徐州內部的環境,整體來說比較安穩,可州界,尤其是北部和西北部的州界一帶卻是很不太平,北邊有青州黃巾,西北邊有魯國和兗北黃巾,劉備纔有擊敗魯國黃巾的軍報傳來,緊接着,這就又來了潘璋又一次擊退北海、東萊黃巾的檄書。
荀貞令荀成取來琅琊國的軍用地圖,展開細看。
地圖上,山川河流俱顯,用不同的顏色分別標註了潘璋、尹禮、黃遷等將各自的駐區,並及目前探知的北海、東萊等郡內,黃巾勢力所佔據之範圍區域亦有標註,一眼看去,東萊、北海兩郡內的縣邑、地區幾乎盡被黃巾佔有,只有寥寥數縣尚處在官兵的據守之下。
荀貞又令喚來太史慈。
等太史慈來到,荀貞指着地圖,問他道:“子義,卿前從東萊來徐,單人獨行,是怎麼從這些黃巾中穿過的?”
太史慈看了看地圖,見圖中所標註之北海、東萊各股黃巾的勢力範圍區域毫無錯處,連各股黃巾的渠帥名字都一點兒沒有錯,甚至有一些是連他都不知道的,心中驚訝徐州對北海、東萊眼下形勢的熟悉程度,口中答道:“慈能射,賊雖衆,常不能近身,無能爲也。”頓了頓,又道,“賊多烏合,少義烈之士,慈於道上,前後遇賊約有十七八次,大多以矢斃其首領,然後餘即潰散,偶有不畏死而竟至前者,慈或以刀,或以手戟格殺之。”
太史慈文武雙全,猿臂善射,又善使刀、手戟,遠則射之,近則格殺,沿途所遇十七八股黃巾,無一人爲其敵手,是以履險如夷,雖徒步單行,一路無驚無險,順順當當地到了徐州。
荀貞嘆道:“單步過豺狼,卿真虓虎也!”問道,“卿言能射,可一觀否?”
太史慈自無拒絕之理,諸人遂出堂外,到曠地之上,荀貞叫人樹下標靶,太史慈於百步外引弓射矢,十發十中,不止射中,並且他用的是強弓,力大雄渾,箭矢俱深透入靶中。荀貞問隨從觀看的荀成、辛璦、典韋等將校:“卿等能爲不?”諸人皆搖頭,都做不到這樣。
荀貞注意到太史慈用的抉拾、步叉都很簡樸,聯想到他沒有騎馬,而是步行至徐,知此必是因他家境並非很富之故,已經送給他一匹坐騎了,既知其善射,現下可再送給他一套射箭的裝備,於是令道:“取我常用的抉拾、步叉來。”
很快,侍從們取來了荀貞日常所用的抉拾、步叉。
荀貞親自拿住,送給太史慈,笑道:“寶劍贈烈士。吾平素自詡能射,較之與卿,何止天壤之別!此數物在我手中實是無用,特贈與卿,務以使明珠不致蒙塵!”
“抉拾”是兩件東西,抉者,即扳指,保護手指在拉動弓弦時不受到損傷,拾者,是臂衣,套於左臂上用以在開弓時護臂。“步叉”則是箭囊的時稱,以箭插於其中,故得此名。
太史慈推辭說道:“慈來徐後,未報將軍贍顧家母之恩,無功至今,已受將軍賜馬,何敢再受寶物。”
荀貞笑道:“卿從東萊來,熟知東萊、北海黃巾虛實。近月以來,此二郡黃巾多擾琅琊邊境,我欲屈卿暫爲州武猛從事,給卿兵馬三百,協元龍助守州界,何如?”
太史慈慨然應道:“將軍有令,慈自遵從。”
荀貞大喜,顧對荀成、陳登等人說道:“有子義相助卿等,琅琊安矣!”
荀貞用人固是唯纔是舉,可當牽涉到軍中時,哪怕是在後世特別有名氣的,只要是初到帳下,通常他都不會驟然任以重職,一則,無有軍功則諸將校、以至部曲兵卒都必然不服,縱給以重任也難以發揮其作用,二來,如一下就給以高位,那麼當其立下大的功勞後,可能就難以再有更高的職位給之,無法酬獎其勳,所以,要麼如周泰、蔣欽,他先用之爲幕府舍人,要麼如眼下之太史慈,用之爲州府從事,此皆品秩不高然卻親貴之職,待他們立些軍功,並等到有合適的機會時,就像周泰、蔣欽,再授給軍中職務,再以後,就讓他們憑功升遷了。
“武猛從事”,觀其名即知是個武職,武官用的官印因爲是軍中所用,軍情如火,急於行令,不可慢緩,故此與文官所用之印有一點不同,文官之印多爲鑄成,武官之印則多鑿成,以錘鑿成文,成之甚速,不加修飾,因又名曰“急就章”。陳登郡中有印工,荀彧當即請他召印工至,把“武猛從事”的官印鑿成,又使人取來綬帶,一併由荀貞親手付給太史慈。
接受了這項任命,太史慈即是荀貞的屬吏了,尊長有賜,太史慈不再推辭,接受了荀貞給他的抉拾、步叉。太史慈所用之弓強,荀貞隨行沒有帶這麼強的弓,半個多月後,荀貞回到郯縣,又令人從州府武庫裡邊選揀出了上佳的強弓三柄,叫人快馬送給太史慈。
這是後話,不需多說,只說撥給太史慈的三百兵士皆爲精銳,都是百戰士,太史慈美鬚髯,雄壯勇武,重然諾,有古義士之風,卻是很快就得到了這三百精卒的擁戴。
海曲、琅琊等縣剛經過平定鹽豪之亂的戰事,因而荀貞從贛榆入琅琊境後,沒有向西先去郡治,而是直接北行,行百餘里先到海曲,又百餘里而至琅琊。
海曲、琅琊皆臨海,一路行來,時或登高遠眺,望海天蒼茫,顧首中州烽煙,羣雄爭鬥,而徐州已定,文武濟濟,雄踞東南,稍待時日,但有機會,就將可南征北取,一統的功業也許可以在自己的手中完成,荀貞思之以後,心情激盪,再觀大海,頗有“東臨碣石”之感,遂於琅琊縣手書八字:“東臨琅琊,以觀滄海”。
出琅琊縣,向西北仍是行百餘里,到東武,荀貞召潘璋來見,問以軍情,又向西南行數十里,至諸縣,召尹禮來見,賞賜其功。北行約百里,至姑幕,此縣離北海的郡治劇縣只有一百二三十里,荀貞在這裡寫了一封書信給孔融,遣勇士令給送去,在信中,荀貞寫道:北海黃巾肆暴,公如有急,使一騎來,徐州傾力以助。
從姑幕南下,渡過沭水,先至東莞,又到莒縣,荀貞親給黃遷、太史慈互相介紹,使他兩人相識,離莒西行,過沂水,行東安、陽都兩縣。陽都是諸葛瑾、諸葛亮兄弟的家鄉,荀貞特地去他們家中看了一看。出陽都縣,西南行數十里至臨沂,這裡和泰山郡接壤,陳到在此駐紮。臨沂南下數十里是琅琊之郡治開陽。於開陽縣外的荀成營中,荀貞住了兩天。接着,西南行至繒國,又折返回來,東行再渡過沂水,到即丘。至此,琅琊郡的諸縣悉數行罷。
荀貞傳檄各郡,嘉獎陳登。此次行州,荀貞不但宣揚了威儀,使各地郡縣士民皆知他已得到了朝廷的詔命,被拜爲徐州牧,鎮東將軍,並且借這次機會,他具體瞭解到了各個郡國守相在理政上分別不同的優劣、能力,邯鄲榮治政嚴詭,樂進清廉敬士,王朗施政以寬,陳登氣盛才高,不僅理政一流,因琅琊戰事多之故,在襄軍上尤爲出衆。
從即丘南下,約百里便是郯縣。
未至郯縣,荀貞接到荀諶送來的郡報,劉曄功成,阜陵相已然掛印自辭,蔣幹亦不負使命,與盛憲達成了盟約。到得郯縣,次日又終於接到曹操給他的回信,曹操於信中說:兗北黃巾分路進擊,鮑信部、泰山兵相繼被擊破,泰山兵退回去了泰山,鮑信領殘部與曹操合兵。
青、兗的形勢發展至今,均不容樂觀,而揚州那裡阜陵到手,局面似稍有利荀諶。
荀貞閉門不出,思考了兩天,這一日,傳荀彧、荀攸、戲志纔等人齊來,召開了一次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