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十五

塵埃落(十五)

偌大的刑部前堂安靜一片。【: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形嚇住了!

懵懵懂懂的紫竹,莫名其妙的沈家老爺子,以及站在門口被攔住了去路的刑部主事徐恆禮……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最後直到過了不知道多久,卻見震驚不已的徐恆禮終於微微眸光一動,然後看了下眼前面無表情的君來,隨即轉過身子看向沈凌波

“……睿王妃,請問您這是……”

徐恆禮一臉莫名,而此時此刻,坐在位置上的沈凌波卻依舊笑顰如花。接着等徐恆禮的話音一落,坐在旁邊同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的沈家老爺子也開口追問道

“凌波,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兒?這……”

邊說着,沈家老爺子隨即看了眼門口的徐恆禮。而此時,聽到這話,一直但笑不語的沈凌波卻是終於勾脣笑着說道

“爹,這有些事兒你不清楚,可有些人卻是心裡清楚……徐大人,你說本王妃說得對不對啊?”

先是應了自家老爺子一聲,接着沈凌波瞬間話鋒一轉的看向徐恆禮。可聽到這話,徐恆禮卻是依舊一臉疑惑,然後不禁皺了皺眉

“王妃所指的心裡清楚之人,莫非是指下官?!但下官實在不知王妃所言何事……這……是不是王妃弄錯了,或是誤會了?”

“誤會?!”

揚眉反問,接着沈凌波頓時輕笑出聲

“呵呵……”

沈凌波笑的輕緩,慵慵懶懶的聲調透着一絲媚骨但同時也透着一縷凌厲

“徐大人覺得是誤會嗎?可本王妃卻不這麼覺得啊……”

神情不動的輕聲說着,接着沈凌波便徑自才位置上站起身,接着一步一步的來到徐恆禮的面前

而此時,也是看出眼前的狀況有些詭異,坐在位置上的沈家老爺子不禁皺緊了眉頭,接着沉聲問道

“凌波,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大刑片有後。

沈家老爺子也不是一個脾氣好的!而眼下一個是自家女兒,一個是自己最得意的下屬,所以沈凌波老爺子自然要問清楚。而聽到這話,沈凌波卻只是頭也不回的微微一笑,然後一邊走向徐恆禮,一邊揚聲說道

“爹,您先別急,先聽凌波給您講一下,您便清楚了……話說,當初紅蠍子混進睿王府,之後真實身份被女兒揭穿後便押送到了刑部衙門!可讓人沒想到的是,紅蠍子到了刑部大牢沒過一天,便死在了牢裡,當時由在刑部供職多年的老仵作唐老先生做證實,證實紅蠍子是死於自殺!可之後私下裡,女兒卻對此提出了質疑……之後的事情,不用女兒說,爹也清楚。當時女兒記得曾私下告訴過爹,這事兒一定要小心進行……”

沈凌波不急不緩的說着。聞言,沈家老爺子隨即點了點頭

“是這麼回事兒,可這事兒和徐主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爲當初殺了紅蠍子的人,並不是什麼姓張的牢頭,而就是徐大人本人啊~!”

……

沈凌波的臉上依舊帶着笑。一雙勾魂的媚眼更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徐恆禮。可此時,聽到她的話,在場的衆人卻是猛的一驚,而沈家老爺子更是和瞬間瞪大了眼睛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啊?他……”

在刑部供職幾十年,沈家老爺子自認見多識廣,手下處理的案子更是不知凡幾!但此時,還是被自家女兒嚇得不輕。可相對於沈家老爺子的震驚,沈凌波卻是微微一笑

“爹,這世上的事兒,沒有什麼不可能的……話說,這追查紅蠍子被殺一案,剛剛爹都和女兒說了。當然按着爹的說辭,那姓張的牢頭必是兇手無疑。可爹有沒有想過,就剛剛爹所說的那些個證據,都太過巧合和太過合理嗎?!彷彿每一條罪證都指向那姓張的牢頭,就像是無形中已然認定了那姓張的牢頭就是兇手一般!那麼,爹就從來沒懷疑過,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而爲的嗎?!或者說,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引導爹您辦案一樣……”

“呃……你是說……”

“是的,女兒就是這個意思!要不然,爹您自己想一想,當初紅蠍子死的時候,不管是現場的證據,以及所有的細節都處理的極爲巧妙,近乎以假亂真!就連女兒我,也是因爲了解紅蠍子這個人,所以才斷定了她不會自殺才有所懷疑的……那麼,可想而知,當初殺死紅蠍子的兇手,定然智慧過人,心思城府更是非常人所能比,而只有這樣,纔會將當初的那個案子處理的那麼幹淨漂亮!可如果要是這樣,那麼現如今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被爹您抓住了馬腳呢?!”

“所以,之所以會這樣,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個姓張的牢頭根本就是一個替死鬼!而真兇另有其人!並且,這個人第一要知道刑部的動向,第二要知道爹您追查紅蠍子的具體情況,第三則能輕易的引導爹您的查案方向……那麼,請爹您自己想一想,能附和這三個條件的人,究竟有幾個?!”

當初紅蠍子之死這個案子,從一開始的時候,沈凌波便提醒過沈家老爺子,這裡面可能會涉及刑部的一些人。所以,沈家老爺子當初表面上雖然呈報建元帝說是紅蠍子是自殺,但暗地裡卻是找了幾個得力,並且信得過的下屬繼續調查!可就算是有幾個人知道,但在這幾個人中,要完全符合剛剛沈凌波條件的卻只有一人,而這個人就是徐恆禮!

沈家老爺子不是傻瓜,沈凌波這麼一點,立刻便明白了!可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的眼睛,然後徑自看上徐恆禮

而此時,看着自家老爺子心裡清楚了,沈凌波瞬間脣角一勾,然後也將目光落在眼前的徐恆禮身上

“想來,當初徐大人也是沒想到吧,沒想到當初做的那麼幹淨的一件事兒,竟然會讓別人發現馬腳。所以不得已,只能弄出一個姓張的牢頭來做替死鬼!畢竟,如果置之不理的話,保不準在將來的某一天,就會查到自己身上……”

……

沈凌波說的頭頭是道,而聽到這裡,一直沒說話的徐恆禮卻是不禁微微臉色一凜,隨即一臉正色的回視着沈凌波說道

“睿王妃,說話要講求證據。剛剛睿王妃直指下官就是兇手,甚至說的井井有條,可證據呢?睿王妃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那紅蠍子就是下官所殺?!並且,殺人總要有一個動機吧,那麼請問睿王妃,下官殺紅蠍子的動機又是什麼?下官根本就沒有殺紅蠍子的理由啊?!”

不得不說,這徐恆禮還真是一個厲害角色!此情此景,如果換了一般人,早就變得臉色發白。可他卻依舊鎮定自若,甚至於反問沈凌波因由!一身正氣的模樣,更是讓人不禁懷疑,剛剛沈凌波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可徐恆禮鎮定,沈凌波比他還鎮定!所以,這邊徐恆禮的話音一落,沈凌波瞬間雙眸一眯

“證據?如果有證據的話,本王妃會留着你到現在嗎?”

“哦?那既然睿王妃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又如何?!就算是沒有證據,徐大人你信不信,本王妃照樣能把你扣起來!而且,只要進宮面聖,你將必死無疑!”

打斷了徐恆禮的話,沈凌波說的斬釘截鐵!

“怎麼,不信?!那本王妃就不怕老老實實的告訴你……不錯,徐大人確實是一頂一的天才人物,就連本王妃都覺得有些自嘆弗如!所以,在最初的一開始,本王妃根本就沒有懷疑你!當然,不只是本王妃沒有懷疑你,想必所有人都不會懷疑你!”

“沒有背景,沒有後臺,三十不到的年紀,徐大人單單一步一個腳印,硬是脫穎而出,坐上了刑部主事的官職……雖然不過是個從五品,但在所有人眼裡,你徐大人年輕有爲啊,將來定然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在當初本王妃第一次來刑部的時候,對你的印象非常的好……可與此同時,也許徐大人不知道的是,也就是在看到徐大人第一眼的時候,本王妃卻是莫名的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是的,就是一種熟悉感!彷彿曾經在哪裡見過你,可就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直到之後本王妃去知縣衙門的時候,卻是忽然無意中想起來了,原來本王妃之前真的見過你……話說,那時候本王妃剛剛和睿王爺訂下婚事,而那次本王妃之所以會去知縣衙門,是因爲之前碰到的一樁命案……”

“……命案?!難道是凌波說的那樁命案,就是之前在京城醉仙樓發生的那件房客誤中毒草,進而死亡的那件意外案件?”

聽着沈凌波說起之前的事兒,沈家老爺子忍不住開口插了一句話。而聞言,沈凌波隨即笑着點了下頭

“爹說的不錯,就是那件案子!”

“呃……可那件案子是意外吧!怎麼又……”

沈家老爺子又迷糊了。隨即不禁皺眉看了眼徐恆禮,接着又看向沈凌波

“是意外不錯,不過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意外!”

“不是普通的意外?這話什麼意思?”

“呵呵,就是這件事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不過,要是說起來,女兒倒是想知道,這件案子,當初爹身爲刑部尚書,知道是房客誤中了毒草,那爹您可知道,那毒草是什麼名字?”

“名字?不就是普通的毒草嗎?爹記得知縣衙門那邊呈報上來的結果是艾草!在我們天宇比較常見……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爹,您信不信,女兒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艾草,但可以百分百的肯定,當初苟知縣呈報上來的詳情,絕對不是這個!”

說到這裡,沈凌波微微頓了一下,然後接着抿了抿嘴說道

“話說,也許爹您一直都不知道,京城知縣苟知縣的父親,曾經在宮裡當做御醫。因此,苟知縣從小便對醫理方面的事情,瞭解很多!甚至於當年在他的父親死後,一度想成爲一個大夫,可之後陰錯陽差考了科舉,入朝爲官!但即便如此,苟知縣私下裡對醫學卻是很感興趣,只是,他感興趣的可不是普通的病理醫理,而是各種劇毒!因此,可以這麼說,苟知縣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其貌不揚,但實際上卻是一個玩弄劇毒的高手!並且,非但如此,苟知縣這麼多年在天宇很多地方都當過地方官,對於各地方的風土人情,更是瞭解甚詳,所以,在當初那件案子發生後,苟知縣便私下裡告訴了我很多秘密……”

“第一,當初在醉仙樓死去的那名房客所中的毒,非比尋常,更不是什麼天宇常見的‘艾草’,而是一種名叫‘鬼伏羅’的劇毒毒草!而這樣毒草,放眼天下,只有一個地方有,那就是鸞鳳國最那邊的沼澤!因爲只有在那個常年瘴氣叢生的地方,纔會長出這樣見血封喉的劇毒毒草來!第二,雖然那名房客死於‘鬼伏羅’的劇毒,可經過檢查,苟知縣判定,那人絕非鸞鳳國的人,反倒像是北方人!並且,據之前我私下詢問醉仙樓的陳掌櫃所知,那名房客到京城的目的有很大的疑點,行蹤詭異不說,表面上說是來找親戚,但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其實在這裡,沈凌波隱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並沒有將當初從那名死者身上找出皇宮令牌的事情說出來!畢竟,事關皇族,有些事情還是小心爲妙。而這個道理,精明如沈凌波,當然知道什麼事情能說,什麼事情不能說

“那麼試想一下,一個北方人,卻拿着南方鸞鳳國纔有的毒草,並且,行蹤詭異,想來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吧!所以,當初苟知縣也是這麼覺得的,因此,才私下告訴了我!可這事兒,苟知縣雖然是對我說了,但聰明的他卻沒想着要具體的通報刑部,因爲苟知縣有個毛病,就是怕事兒……可即便如此,該說的,依着苟知縣的性子,他也不會少說,只是會選擇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因此,我可以保證,當初苟知縣一定會將那毒草的真正名字寫上去,卻不會寫那個房客究竟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因爲苟知縣知道,就算他真的寫上了‘鬼伏羅’也沒有誰會真的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原本是寫着死者所中的毒是‘鬼伏羅’,但爲什麼之後到了刑部這邊卻變成了艾草?因此,事情不用說,也很明顯了吧,那就是有人不想讓這個秘密被別人知道。所以乾脆偷偷的改掉了!而能夠這麼做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在苟知縣通報刑部後,刑部下來接收這件案子的人也就是徐大人你!而也正是因爲這樣,那天我纔會在知縣衙門院裡遇見你!”

……

前堂裡鴉雀無聲。面面相視,沈凌波那原本帶笑的臉上越漸冷凝。而原本一臉正氣的徐恆禮,眼底卻是隱隱透出一抹陰鷙

但轉瞬的片刻,徐恆禮卻是猛的眸光一閃,略顯無奈,卻又糾結的說道

“這麼說,王妃是覺得當初是下官改了那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並非是艾草,而是什麼鬼伏羅?可這……這可太匪夷所思了吧!要知道,無憑無故,下官爲什麼要改它呢?!根本就沒有意義不是嗎?!再說了,這事兒和之前王妃所說的下官謀害紅蠍子又有什麼關係?!這……這下官真的不知道王妃是什麼意思啊?!”13acv。

從一身正氣,頃刻間變成了一臉委屈。不得不說,徐恆禮表現的依舊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藏在暗處的惡人,反倒像是沈凌波真的冤枉了他!

但徐恆禮料錯了,沈凌波可不是一般人!認定的事兒,更不是憑着幾個無辜和純良的表情就能糊弄過去的!所以,見此情形,沈凌波反倒是冷冷一笑

“沒關係?!徐大人,這話你也說得出口!不過本王妃倒是佩服你,本王妃林林總總說了這麼多,你卻依舊不承認……好!沒問題,那本王妃不放將事情說的更明白一點!”

“當初那名死者是北方人,手裡卻拿着之後鸞鳳國纔有的鬼伏羅,並且行蹤詭異。那麼可想而知,他是來京城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的!而什麼事情偏要拿着鬼伏羅不可呢?!本王妃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但在本王妃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那個死者是殲細!並且是一名時刻準備的在天宇弄出些動靜,比如說用手裡的鬼伏羅暗中給我天宇的某位達官顯宦下毒,然後皇上震怒追查,進而找出所中劇毒是鬼伏羅……這樣一來,鸞鳳國自然逃脫不了干係。挑起紛爭,進而讓某些國家漁翁得利!”

“只是,讓人料想不到的是,天佑我天宇,那房客還沒有動手,自己便意外死於鬼伏羅的劇毒之下。可這樣一來,就出問題了,那就是這名房客的意外死亡,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引人懷疑。所以在這個時候,徐大人你就出場了!”

“當然了,徐大人的出場在一般人看來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可徐大人是刑部的五品主事。而當初在不知道這件事兒的真相的時候,那房客不過是意外而死的一個外鄉人。那麼大家想一想,這樣的一件小事兒,有必要由徐大人你親自出面嗎?!隨便派下來的什麼人過來不就好了嗎?可是你卻親自,並且還是自己一個人來了……”

說到這裡,沈凌波隨即輕蔑的看了眼眼前的徐恆禮,接着轉頭看向自家老爺子

“爹,當初那件案子,請問是您安排徐大人過去的嗎?!”

“呃……沒有,當初知縣府衙那邊傳來文書,本來爲父是讓下面管事兒的文書和仵作老唐一起過去的,一方面是要和知縣府衙那邊交接一下,另一方面也是讓老唐過去查驗一下屍體,先大概看看和知縣衙門那邊呈報的是否一致!只是後來徐主事說,他沒什麼事兒,所以……”

回想着當時的情形,沈家老爺子一五一十的回答。而聞言,沈凌波隨即點了點頭

“那是當然,想必當時的狀況,就算是徐大人手上事情堆積如山,也會找一百個理由過去處理的!因爲,他要處理掉這個意外所帶來的後果,否則萬一被人發現,則不堪設想!因爲徐大人和那個房客是一夥兒的……”

說着,沈凌波再次對上了徐恆禮那越漸深沉的眼

“至於紅蠍子,其實徐大人你本來並沒有想殺她吧!可之後本王妃去大牢找她,並在和她說話的時候,你卻聽到她說,當初她血洗錦城劉家是有神秘人暗中指使,而依着你徐大人的聰明才智,當時馬上便料想到了,這件事兒非比尋常!並且,當年那個神秘人也好,紅蠍子也好,既然他們能如此大動干戈的搶奪劉家的書畫,那麼那些書畫裡,定然藏着驚天動地的秘密。所以,在料想到這些的時候,你便動了殺機,因爲那些書畫已經被紅蠍子藏起來了,而只要紅蠍子一死,就沒有人知道那些東西在哪裡!而只有這潭水渾了,你和你背後的那些人才有機會入局,查清背後的動向,進而找尋可乘之機!”

後面的一段話,沈凌波說的比較隱晦。畢竟她不能說,紅蠍子搶走的那些劉家書畫隱藏的秘密和皇家有關,並且關係重大!而此時,在場的沈家老爺子早已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徐恆禮卻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忽而微微一笑

“睿王妃的話,聽起來好像也在理,可是,睿王妃不覺得您的說辭有些太過牽強了嗎?!”

徐恆禮不急不緩的說着,可聞言,沈凌波卻是勾起脣角,露出一個比他更燦爛的笑容

“呵呵~,牽強?!好啊,既然徐大人如此說,那本王妃就帶着徐大人到完顏鷹面前問問,究竟本王妃說的話,究竟牽強還是不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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