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江塵,始終淡然自如,並沒有因爲身陷重圍的場面,便失去了鎮定。只是淡淡地站在那裡,神態自如,似乎沒有攤上事應有的那種緊張或者懼怕。
他的這份冷靜氣度,倒是讓其他人忍不住懷疑他,或許來頭真的很大。
便是那掌櫃的,也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來。
掌櫃的一輩子都在觀察客人,自然有一套識人之術。只是,眼前這個人,他看不透。
看起來,打扮不算特別的華麗,不像是神國大世家的子弟。
可是,這人身上那種氣度,那種沉穩,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卻又的確很像那種大家子弟。
掌櫃的一時之間,也是拿不準。
北冕五雄是散修,江湖地位是不低。可是,他們店鋪也斷然不可能因爲北冕五雄,就膽敢去得罪大世家子弟,尤其是十大神國的大世家子弟。
誰不知道十大神國的大勢力,最是護短?
如果真得罪了大世家子弟,那麻煩可真是大了。
北冕五雄只是他們的老顧客,在他們這裡消費得比較多罷了。如果真要說有多麼鐵的關係,那也談不上。
一時間,掌櫃的也是有些猶豫。
那鷹鉤鼻修士,卻是冷笑盯着江塵:“小子,這年頭冒充十大神國的人多了去?你小子還排不上號。有種報上名來,我北冕五雄真惹不起,灰溜溜走人便是。若是冒牌貨,說不得,老子今天還真要跟你卯上了!”
這些江湖客,一天到晚在江湖上打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場面上的本事,可謂是嫺熟之極的。
這番話看起來說得很是大氣,實際上卻是暗藏玄機的。看似硬氣,實則非常滑頭。
那語氣分明就是說,如果你真是十大神國的人物,咱北冕五雄就認慫了,那也沒有關係。
反之,如果你不是十大神國的人物,那麼對不起了,今天你麻煩大了。
說白了就是四個字,欺軟怕硬。
但是能將欺軟怕硬的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可見這北冕五雄平素這種事是沒少做。
掌櫃的這時候態度也曖昧起來了,不陰不陽道:“朋友,小店在黃鶯谷也算小有名氣,幾百年的老字號了。朋友若真是十大神國的朋友,到我小店來,小店也算蓬蓽生輝。別說區區一塊藍煙古玉,便是十塊百塊,也當孝敬上邦人士。卻不知道朋友是?”
這都是試探,就是要江塵亮身份。
這一下,所有店裡的客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挑挑揀揀,專心地看起了熱鬧。在江塵身邊的一些人,主動退開空間,與江塵保持足夠的距離。
顯然,大家都是聰明人,都擔心萬一發生衝突,可別被殃及池魚。
這麼一來,江塵和華明,孤零零地站在中心區域,顯得無比突兀,無比刺眼。
那華明心裡也是直犯哆嗦,他畢竟是少年人,平素遊走於黃鶯谷,過着半乞討,半廝混的生活狀態,在大家眼裡,就跟是一隻髒兮兮的流浪狗一樣,從來沒有什麼人會正眼瞧他一下。
可是現在,他卻身處萬衆矚目下,被這麼多人關注。雖然心裡嚇得要命,但居然勉強被他硬扛住了。
“我華明一個小乞兒,什麼時候站到過這種層次?什麼時候被這麼多人關注過?這位兄臺不管是什麼來歷,我一定跟他扛到底!我華明爛命一條,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枉這一輩子輝煌過一次了!”
華明主意也是堅定了。
他覺得,他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白眼裡,一輩子都窩窩囊囊,別說得到尊重,就算跟正常人一樣的待遇,也從未得到過。
而此刻,因爲這位兄臺的緣故,他華明被大家關注,所收穫到的,再也不是白眼,而是其他意味!
這種被人正視,甚至是被人重視的感覺,讓華明全身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他覺得,哪怕現在就死了,這輩子也終於出彩過一次!
江塵淡淡瞥了掌櫃的一眼,至於北冕五雄,他卻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這個時候,江塵嘴角溢出了一絲淡漠的微笑。
“掌櫃的,我若說我不是十大神國的,恐怕今天就要躺着離開貴店了?”
江塵如何看不出來,對方這架勢,看似客客氣氣,其實暗藏機鋒。
“你們開店做生意,便是這麼做生意的?如果換做店裡其他的客人,是不是下一刻你們就要讓他屍首分離了?”
“小子,廢話你已經說了一大堆。今天如果你證明不了自己是十大神國的人,你就自認倒黴吧。”那鷹鉤鼻修士冷笑。
江塵啞然失笑,聳聳肩:“這算是威脅嗎?”
“你可以這麼想。”對方狠狠瞪着江塵。
“好吧,那我自認倒黴,把你們認爲可以讓我倒黴的本事,都拿出來本公子見識見識。”江塵渾然不將對方的威脅當一回事。
他也知道,自己越是膽怯,說不定對方越是囂張。
那掌櫃自然不願意這衝突發生在他的店裡,而看這年輕人,面對威脅又如此波瀾不驚。
他心裡頭也是拿不準。這年輕人到底是裝作鎮定,還是真的底氣十足?
這要是發生衝突,萬一真是十大神國的人,那他這店鋪以後就不用開了。
“且慢。”那掌櫃的忙道,“這糾紛,終究是你們兩家之間的恩怨。小店不好摻和在內。這些無辜的客人,也不好摻和在內。你們若是要靠武力解決,可以去黃鶯谷申請生死鬥。在小店私鬥,黃鶯谷方面,只怕不能答應!”
這掌櫃的,到底還是生意人。
見衝突越演越烈,他審時度勢下,也知道這衝突發生在他店裡,不管什麼結果,對他店裡都是不利的。
江塵聞言,也是哈哈大笑。
這掌櫃果然是油滑,想通過這種方式撇清自己。
“掌櫃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歸根結底,這爭端是你店裡處事不公引起的。你以爲你這一番話,就能撇清自己了?”
對方越要撇清自己,江塵越不讓他如願。
那掌櫃見江塵態度咄咄逼人,心中更是狐疑:“這年輕人難得真的來歷很大,不然怎麼如此有恃無恐?”
如果這年輕人是裝出來的,這演技也未免太完美了。
那鷹鉤鼻修士心裡頭也有些不高興,他原本還指望店家全力支持他,沒想到,還沒到關鍵時刻,這店裡就撂挑子,撇清了,根本靠不住。
“去黃鶯谷,生死鬥,你可敢?”鷹鉤鼻修士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們北冕五雄,就沒吃過這種虧。
江塵卻是不動如山,淡淡道:“小爺沒興趣走那麼遠,你們有什麼手段,就在這裡施展好了。黃鶯谷方面追究,又不會單獨追究你們一方面。小爺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這一下,連北冕五雄都有些摸不準江塵的路數了。
連黃鶯谷的追究都不怕,這年輕人,到底多大來頭啊?
此時此刻,最激動的莫過於華明瞭。華明人小鬼大,他如何看不出來,北冕五雄也好,這店家也好,都有點忌憚了。
華明心頭那叫一個激動啊。他覺得,自己這些年遭受的白眼,今天一天收穫的輝煌,可以說是全部補回來了。
強忍心中激動,叫道:“你們這些傢伙,真是好不曉事。我家僱主何等來頭,你們這些欺善怕惡的手段,放在別人頭上好用,惹到我家僱主頭上,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怎麼着?還真想跟我家僱主掰掰手腕?”
華明挺挺胸,他活到這麼大,一直都只學會了兩件事,一是賠笑臉,二是說好話。
可是,今天他學會了第三件事,那就是昂起胸來說話,揚眉吐氣地說話。
這種感覺,真好!
而這個時候,這店鋪門外街上,也已經擠滿了人。顯然,看熱鬧這種事,一般傳播起來,比瘟疫傳播的還快。
一隊執法者,這個時候也推開了人羣,擠了進來。
爲首一名隊長瞥了雙方一眼,朝那掌櫃問道:“康掌櫃,怎麼回事?”
那掌櫃的也是騎虎難下,他現在是最不情願起衝突的。畢竟,生意人和氣生財是第一位的。
見到執法者進來,滿臉堆笑道:“丘隊長,您來主持一下公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掌櫃的當下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那丘隊長聽完後,眉頭也是微微一皺,顯然他也聽出來,這事源頭還是這店家一開始沒處理好。
再看看這年輕人,器宇軒昂,看上去氣度不凡。
當下也不敢偏私,上前敬了一個禮,不卑不亢問道:“朋友,此事說來也是小小摩擦,不如聽我一勸,就此罷休,如何?”
江塵淡淡道:“那塊原石呢?”
“先拿到先得,確實是你先拿到的,自然是你優先。不過還是要照單付錢,如何?”
“錢我已經付過了。”江塵瞥了那掌櫃一樣。
“是付過了,付過了。”
丘隊長瞥了那北冕五雄一眼:“你們幾個,也退一步。黃鶯谷多年經營不易,別總想着惹事。”
丘隊長也是明白人,散修他們黃鶯谷方面得罪得起,可是這來歷不明的年輕人,他們未必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