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早晨依舊是陰雨連綿,星空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擾醒,那聲音咪咪嗚嗚的,如孩童的啼哭,卻又比孩童的聲音小上許多,是從窗外傳來的。
星空起身去窗戶一瞧,卻發現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只比巴掌大一圈,可憐兮兮地縮在窗角,一邊叫喚個不停。
原來是隻小奶貓。
“小可憐!”星空探出身子將它抱進來,言汐剛好聽見她的動靜進了屋,一看這場景,問:“哪來的貓?”
星空指指窗戶:“這裡發現的,估計是下雨天跟貓媽媽走失了。”
小奶貓被雨淋得透溼,渾身發顫,不住往星空掌心裡拱,星空見它可憐,找了條幹淨毛巾替它擦去身上的水漬,“嘖嘖,小傢伙凍壞了。”
言汐見她鞋也沒穿便赤着腳在房裡走來走去,便抱走了貓咪跟毛巾,對星空道:“小貓我來,你穿鞋穿衣,去吃早飯。”
待星空吃完早飯後,言汐已命秋心將小貓打理乾淨,那貓咪小小的,約摸只有兩個來月大,蜷成一圈,被安置在一個小硬紙盒子裡,活似一團毛絨絨的線團子。因着被擦淨,毛皮上原本髒兮兮的泥水拭去,露出了通體雪白的絨毛,蹭到人手上,柔順而軟綿,叫人頓時心生愛憐。
“小可憐。”星空伸手摸它,它也不怕生,迎着人的手指就黏糊,星空低下頭打量它:“呀,小可憐打理乾淨後真漂亮。瞧那對眼睛,藍寶石似的!”
“喵嗚!”小小的貓咪似乎聽懂她的誇讚,仰起頭來,雪白的面龐上,一對湛藍的眼睛,那純淨而清澈的色澤,倒真像兩顆剔透的藍水晶。它叫喚着,微微張開了嘴,露出幾顆小而尖的乳牙,愈發地可愛起來。
星空將它抱進臂彎,道:“我要留下它,它這麼小,丟回去肯定會沒命。”
言汐看着她的手在小奶貓的身上愛憐的摸了又摸,不禁好笑,道:“你喜歡留着就是。”
星空歡呼一聲,到處去給小貓找魚去了。
星空給貓咪取名爲咕嚕。哦,另外,咕嚕是個可愛的貓妹妹。
彼時貓妹妹已經吃了半碗泡軟的魚肉拌米飯(牙還沒長全的貓妹妹表示她只能吃泡軟了的糧食),安逸的蜷在它的豪宅裡打盹,它打起盹來,鬍鬚一顫一顫,小小的肚子隨着呼吸一鼓一鼓,發出呼嚕咕嚕的聲響,星空受這個聲音的啓發,乾脆給它取名爲咕嚕。
至於它的豪宅,對尋常貓來講可真真是豪宅,這貓窩由純木板打造,原本是星空自告奮勇親自動手去做,結果她的木工活實在太爛,釘子釘的東倒西歪,木板拼得七零八落,以致於剛做出的貓窩,才把咕嚕放進去走了一圈,貓房就鬧地震了,咕嚕被散架了的木板壓在裡頭瞄瞄叫。
這種結局讓言汐對着那一攤木頭,點評了一句話:“不愧是笨蛋做出來的。”然後操起鐵錘親自出馬。
被鄙視的某人在心裡暗想,誰是笨蛋啦!你就很聰明嗎?會下點棋會編點花環就了不起嗎?哼!
然而當一個時辰後,某人再看到言汐製作的貓窩時,目瞪口呆。此貓窩當之無愧爲豪宅,分爲上中下四層,第一層放置貓砂盆,專門用來解決出恭問題,配有小木門,開關方便,換砂快捷。第二層吃飯飲水,有專門放置飯盆跟水盆的木槽,此外還單獨配了一個碟子大小的凹槽,用來裝些小零食。第三層供睡覺用,言汐尋了一塊毛絨的軟墊子,放進去剛巧可以給咕嚕做牀,那墊子軟而厚實,咕嚕一爬上了之後滿足的滾了又滾,用行動表示它對這臥室的深深喜愛。至於第四層,就是專供玩樂的,言汐放了好些羽毛,絨球做成的貓玩具,咕嚕一邊撲着一個絨球,一邊發出咕嚕的聲響,表示它的滿意。這四層完美結合,可謂吃喝玩樂撒樣樣齊全。
星空用膜拜的眼神看着豪宅,再看看言汐,道:“言汐,你怎麼連這個都會?”
言汐的表情平靜得不能再平靜,話意卻拽得不能再拽——“本少有什麼是不會的?”
事實證明,咕嚕雖小,卻並不是一隻怕生的貓。它在經歷了幾天的餵養後,十分歡脫地適應了這個新環境。因着她長相討喜,諸人也對它照顧有加,尤其以屋子裡兩個天性便喜歡可愛小動物的女人爲代表,首當其衝是星空,她沒事就會把咕嚕摟在懷裡逗着玩,其次是秋心,她將照顧星空的心思分了一些給嗚嚕,得了空便研究各式各樣的小貓零食,因此慣出了咕嚕的一個特別習慣——咕嚕喜歡星空在身邊,討厭秋心在身邊。因爲星空在身邊可以抱着它,給予它溫暖的撫摸,而秋心如果在身邊,就不能給它做好吃的,所以它更喜歡秋心滾去它看不見的角落,最好是廚房。
咕嚕吃飽喝足後,喜歡同人一起玩,或者抱着言汐丟出來的線團滾來滾去,或是隨着星空手中的羽毛逗貓棒追來追去,或是趕着自己的尾巴繞圈圈,幾人圍着一隻貓,笑的不亦樂乎。
但,也有不待見咕嚕的,譬如小書童。
因着咕嚕對言汐的房間充滿了好奇,它會趁人不注意,偷偷鑽入言汐的房中,在那成堆裡的書籍畫冊裡翻上爬下,然後跳到桌上(她還小,跳上桌子不容易,得先踩着椅子才能跳上桌子,經常連跳七八次都未必能上,累的氣喘吁吁,如此艱難的成功須在桌上玩久一點,纔對得起自己翻山越嶺的辛苦),她先拿爪子在那黑糊糊的石頭碟子裡洗洗腳,(咕嚕的世界是這樣認爲的,其實那石頭碟子是一個硯臺)然後施施然在桌上的某一幅紙張上散散貓步,順便按下幾枚黑乎乎的爪印,它一邊踩,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滿足叫聲,按照貓的思維翻譯過來,意思是這樣的,喵,喵嗚喵嗚——嗯,我的爪印多漂亮,一按一個小梅花,再按一個小梅花,喵嗚喵嗚喵嗚,我咕嚕真是一個天賦異稟多才多藝的貓咪啊,瞧,這畫畫得多生動美貌。喵喵,主淫一定會喜歡噠.....來來,再按幾個!
然而每當她正畫的風生水起,身後便會揚起殺氣騰騰的一陣龍捲風,一個長相圓滾滾的胖子(咕嚕的心裡是這麼看待小書童的)便會操着筆做武器追殺過來,“咕嚕!你又毀了少主一副好畫!”
咕嚕一見不妙,撒起四條腿亡命逃竄,直奔星空房中,躍躍欲試的想要跳到星辰的懷裡躲難,但悲催的是它太小,跳躍能力不行,無論如何也夠不着星空的懷抱,於是它蹭着星空的腳不停地叫喚,意思是主淫主淫,你瞧那死胖子又來追殺我了,你快點救我!
它的眼睛圓溜溜的,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着星空,再配上可憐兮兮的喵嗚喵嗚聲,整個表情乖巧而可愛,星空受不住這種神情,便要彎身將它抱起。咕嚕趴在星空的膝蓋上,任星空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着它,這才覺得安全。
“咕嚕,你又搗亂!下次不許!”星空懲戒地拍了拍咕嚕的頭,可下手的力道更像撫摸,那含着嗔的笑容倒更像是縱容。
“算啦,阿葵,我都懲罰了它,便算了罷。”星空假模假樣的打了幾下,咕嚕從星空的手臂下縮縮腦袋,耷拉着腦袋極配合的低低“喵嗚”兩聲,倒真像認錯的模樣。
小書童的筆舉在半空,礙着星空的面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言汐在一旁笑着道:“算了,一幅畫而已。”
小書童仰頭長嘆:“那是千張山人的墨寶啊!”價值五百兩五百兩,夠一箇中等人家生活幾十年!他肉痛地再要說點什麼,可一瞥主子瞧星空的眼神,就乖覺地閉上了嘴。
五百兩算什麼,主子大概覺得只要星空姑娘高興,一百幅千張山人的畫也不算什麼吧。
咕嚕的到來雖爲煩悶的雨季提供了一些樂子,可這場黃梅時節的夏雨卻依然叫所有人越發憂愁起來。
在連着下了半個月的雨後,雨勢非但沒有斂住的趨勢,反而漸漸由中小雨轉成了大雨,到最後,天如同被捅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愈加不可收拾。
這日吃過晚飯,言汐負手立於窗前,瞧着屋外的雨,道:“今年雨勢很不同尋常。”
小書童在一旁道:“可不是,陶夫子哭了幾場,幾次要尋死覓活,因爲他的寶貝藥田被雨徹底淹成了水田。”他在膝蓋那裡比劃了幾下:“嘖嘖,雨太大,田裡的水排不出去,積到小腿那麼深,不僅可以插秧種水稻,還可以養魚了。”
他說完,又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嚷起來:“哎呀,近日林州郴州等地皆暴雨不休,許多地方澇災嚴重,聽說那渭河及涇河兩大運河,水位高得快要決堤破壩了。”
言汐沉思不語,依舊看着窗外的天,半晌後道:“這場雨勢確實來勢洶洶,我擔心.....”
他的話沒說完,便偏過臉,若有所思地瞧着房裡一側的星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