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星空坐在葡萄架下,歡喜地拆着言汐帶回的禮物。原想着他帶個一兩件意思意思一下也就夠了,誰知他帶了好大一堆,恨不得能裝下半間馬車,這其中有異域風格的衣衫,有設計獨特的玩物,有路過的特色小吃,還有些看着便知不菲的名貴飾物。
星空一件件的拆,一樣樣的看,簡直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言汐從背後環住她的腰,將臉貼在她的頰旁,問:“喜歡麼?”
“嗯嗯。”星空頭點的像雞啄米,伸手往嘴裡塞了一塊封鎮特製的栗子糕,讚道:“你帶的這個栗子糕味道真不錯。”
“本少親自挑的,當然美味。”言汐理所應當的模樣,旋即張張嘴,狗腿子星某人趕緊餵了一塊給他。
“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吃着別人的吃食,星某人突然想要回報一下。
言家公子神態自若的吃完了口中糕點,問:“什麼禮物?”
星空眨眨眼,“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
言家公子也不追問,只微笑道:“巧了,我也還有一份禮物要送你,但不是現在。”
他的口吻風輕雲淡,可眸中的笑意卻分明在誘惑她——要不要同我交換秘密?要不要?要不要?
星空:“.....”想着自己的禮物還拿不出手,於是轉移了話題,“大後天阿淳成親,邀請我們去參加婚禮。”
言汐優優雅雅地拿巾帕擦着指尖的栗子糕粉末,“看在這十天她費心費力陪着你的份上,禮金就送雙份吧。”
阿淳出嫁的那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新浪高頭大馬,鑼鼓隊引着紅頂大轎敲敲打打進了村。諸人擁簇着她着紅衣,戴紅蓋頭,羞答答上轎,而後以賓客的身份去男方家喝喜酒。
男方家張燈結綵,紅色的裝飾物點綴了滿場,將喜慶之色延綿到極致。吉時之時,諸人看着新人一同扯着喜帶紅花立在正廳前,一一跪拜祖宗父母,再互相對拜。
行禮的霎那,新人的面色歡喜而虔誠,最後的夫妻對拜之時,便代表了終身的承諾,此生的唯一,風雨中相諧走完後半輩子的決心,這不僅是喜氣,更是勇氣。星空夾在人堆裡瞧着,原本高興的拍着巴掌,此刻卻突然眼角有些溼——爲這對新人所感動的。
言汐在衣袖中捏了捏她的手,附在她耳畔道:“哭什麼,這是喜事,傻瓜。”
將新人送入洞房後,院裡的酒宴開席了。男方擺了十來桌酒席,都是鄉里鄉親的,十分熱鬧。星空與陶老夫子坐在一桌,邊吃邊暢聊,倒也愉快的很。
酒酣之時,陶老夫子道:“我說言小子,你們什麼時候辦酒呀,老頭兒我等着呢。”
“放心,少不了你的。”言汐轉過頭,笑盈盈的睇着星空:“你覺得呢?”
四周本就喧譁,而星空正在埋首吃菜,沒有聽清言汐的話,她漫不經心地問:“你說什麼?”
言汐卻只是笑,道:“你且等等。”話落轉身離了席,而對面的言葵似乎也意識到什麼,拉了拉鄰座的秋心,三人一同出了院門。
“等什麼?”星空含着嘴裡的魚羹,一片迷糊。
片刻後,言汐再次進了院門,手上拿着一個精緻的匣子。他站在院子正中央,施施然向星空招手:“來這裡。”
“呃?”星空愣了愣,放下筷子,穿過人羣走過去。
一旁言葵站在高臺上揮着手,指揮秩序,“請各位鄉親父老安靜一下,我家公子有話要對這位姑娘說。”
“什麼事呀?”在場賓客議論着,漸漸安靜下來,雲裡霧裡的瞧着院子正中的男女。
“今夜對我來說,是個極重要的日子。”言汐微笑,向賓客道:“在場諸位請爲我做個見證。”
賓客之中有人猜度出什麼,道:“這爲兄弟,有話但講,大夥兒都在這呢!”
言汐與星空面對面站着,言汐一如既往的從容平和,他說:“前日我曾說,還有一樣禮物要送你。”
星空有些納悶,送一樣禮物而已,至於這麼嚴肅麼?她好奇地瞟瞟匣子,問:“什麼禮物啊?”
言汐打開匣子的姿勢很有些鄭重其事,他修長的指尖扣着銀色的鎖釦,緩緩擡起,頭頂燈籠的光亮一閃,匣子裡顯出一塊玉璧,於硃紅的絨布上靜靜躺着,細膩如羊脂,在燈火照耀下流轉溫潤的光澤。玉璧上雕了些細緻的花紋,正中以隸書拓兩個蒼勁的字眼——“越潮”。
只那一眼,星空的心莫名一跳,直覺告訴她,這塊玉絕不簡單。果不其然,言汐捧着玉,道:“我們越潮,乃美玉產地,故有規矩傳承世代——凡求親男子,需以金絲楠木匣盛一玉璧,親自送與女方,以示誠心。”
星空怔然,“所以,你這是.....”
她的話還未問完,夜幕中忽地浮現無數顆亮閃閃的光點。
“這是什麼?星星麼?!”諸人“哇”地大驚,紛紛站起身。
這仲夏的夜色,深邃如一張籠天蓋地的烏布,成千上萬的光點朝着庭院圍攏過來,一閃閃的簇成團,忽前忽後,時近時遠,輕悄而飄忽,似鑲在布上的銀線,又似夜空裡綴着的寶石。一時屋檐上,庭院內,花叢中,四處皆是這種銀白的、靈動的光,漂浮在天地間,如天上墜下點點繁星。
衆人呆了許久,恍然大悟:“螢火蟲?!”
有女賓客驚喜地尖叫起來:“哪裡來這麼多螢火蟲?”
“天哪,好像成千上萬的星星!”
“好漂亮.....”
“這.....”星空立在那,任數不清的螢火蟲圍繞在她同言汐身邊,一閃一閃地,幽幽點點,如夢如幻。
周圍雖然圍觀了幾百人,可卻安靜極了,許是諸人都被這用心佈置的螢火蟲所震驚與感動,亦皆猜到是那年輕的公子所布,佩服於他的用心匪淺,於是自發的圍成了一個圈,將兩人圍攏在正中,期待着兩人下一步的舉動。
言汐對四周賓客露出感激的微笑,旋即伸出手掌,幾隻小蟲落在他紋理分明的掌心之中,幽幽發着光,言汐注視着手中的螢火蟲,眸光格外柔和:“星空,很小的時候,你極喜歡螢火蟲。你曾說,若我能爲你抓上一整個院子的螢火蟲,你便隨我去島上。”
“十幾年來,我一直記得這段話。”他微微笑,將手中螢火蟲放飛,目光移到了星空的臉上:“如今,我滿足了你的要求,你可會兌現你的承諾?”
“承諾?”許這一番美景太過震撼,又許是記不起過往的年少,星空怔在那,沒有回答言汐的話。
“星空。”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言汐已然捧着玉璧,單膝跪了下去,碧色的長袍逶迤在地,似是一汪春水蔓延開來。他指指天上的星月,再點點身側的流螢,神情依舊泰然自若,卻又多了幾分鄭重:“今日,蒼天在上,黃土在下,我言汐以星月爲證,螢火爲媒,越潮白鳳玉璧爲禮,在諸位鄉親父老的見證下,向你求親。”
他朗朗聲說來,一字一頓,落地有聲,“星空,我以我這一生作爲承諾,與你同喜,解你所憂,相諧白首,不離不棄。”
“請你,”他仰着頭看她,墨玉似的眸子滿是誠摯與肅然:“嫁給我。”
星空濛在當場。而周圍在經過幾秒的沉默後,陡然掌聲如雷。言葵極識實務的拍拍巴掌,喝彩道:“少主,好樣的!”
周圍羣衆亦跟着喝彩:“好樣的!!”
地上的言汐雖是跪着,可背脊筆直,氣度卓然,絲毫不見一絲半點的卑微。他鄭重其事地凝視着星空,星空被這突然而來的橋段所驚,又震驚,又歡喜,那千萬只螢火蟲的浪漫戲碼讓她感動的一塌糊塗,此刻腦子又驚又喜又感動,已完全亂成了一鍋粥。
周圍人遠比當事人更着急,見星空不爲所動,不知是誰起了個頭,縱聲喊道:“答應他!答應他!”
此情景頗像那日賞燈的經歷,好事者口號一出,一呼百應,圍觀羣衆紛紛跟着拍掌大喊:“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最後,呼聲越來越大,有甚者直接將桌上竹筷敲打着陶碗伴奏,一時間,人聲鼓掌聲碗筷聲相接並起,快將屋頂都掀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