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不喜歡呢?”他嘆息,似歡喜又似惆悵:“喜歡的心都疼了。”又幽幽地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他話落,再次轉過臉來看她,他深邃的眸子似一片深情的海,就這樣深深將她凝視着,眸光迷離,仿似要將世間萬物都淪陷,她的心無端地跳起來,剋制不住,忙將視線轉移到別處,順着他的話胡亂的扯:“我曉得這種感覺,你對她,就像我對顏惜,我也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男子。”
談及顏惜,她的情緒倏然放鬆,聯想到素日裡顏惜的好,不由抿脣一笑,自語道:“不知道他今天什麼時候回,太陽都快落山了。”說着將視線往山的那側探了探,以一個翹首等待的姿勢,殷殷眺望着自己心愛的男子。
須臾,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埃:“我走啦奚少宗主,我們家顏惜就快回了,再見!”
夕陽即將西下,赤金色的晚霞輝映在灰藍的天空,爲這黑夜來臨前的風景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拎着魚簍輕快跑遠的女子沒有發現,坐在湖畔的白衣男子,在聽到她最後的幾句話之時,臉色異常的白。
爲了慶祝狩獵的豐盛,晚上諸人來了一次篝火之歡,君臣之間圍着熊熊焰火,烤肉飲酒,倒也其樂融融。
星空自然是挨着顏惜坐,一邊吃着各式各樣的烤肉,一邊飲着宮廷特製的果酒,還要分出功夫去瞧人羣中的歌舞,忙的不亦樂乎。大快朵頤中她不經意環視了一圈,發現奚少宗主正坐在自己的斜對面,哦,挨着他的,不僅有晉康王,還有淑和帝姬。
想到淑和帝姬,星空多少爲她感到幾分難過——金枝玉葉的公主,瞧上了丰姿翩翩的貴族公子,原本這兩人男才女貌,人中龍鳳,完全是一出可以搬上戲臺的好橋段,卻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奚少宗主,心中念念不忘的,唯有那蓮生表妹一人。
那蓮生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呢,她暗自好奇,不免又朝着那奚少宗主瞧了一眼,可巧的是,奚梵音也將目光投過來,四目相對了片刻,他的視線移到了顏惜身上,那會子她正嚼着嘴裡的肉,不小心噎着了,顏惜便倒了杯果酒給她,還拍着她的背幫她順了順氣——奚氏少宗主只看了一眼,迅速將臉轉過去了。
是她的錯覺麼,隔着騰騰的火焰,隔着喧譁的人羣,爲什麼那一霎那,她感覺到他的目光陡然黯淡下去,像不語湖上沉沉的暮色,落寞的有些哀傷。
她的心裡沒緣由的難受,像堵了一塊石頭似的,沉悶地喘不過氣。她站起身來,跟顏惜說:“我好像吃多了,胃脹,我到旁邊走走,消消食。”她順手提起兩壺甜酒跟一點吃食,道:“算了,都是走路,我乾脆去給顏葵送點吃的,他到現在還餓着呢。”
顏惜擱下手中酒杯,道:“我陪你一起。”
星空擺擺手,“不用了,你留下吧,弄不好一會這北燕的聖上還有事找你。”話未落,人已經跑遠。
月朗星稀,湖畔涼風習習,星空與小書童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周圍人很少,適宜喝酒嘮嗑。
顏葵啃着星空帶來的烤肉,感動地道:“還是星夫人好,曉得小人餓了。”他囫圇吞棗的吃,順便喝了幾口果酒,讚道:“呀,這甜酒是拿什麼釀的,味道真好!”
星空拿起另外一壺酒,喝了一口道:“我不曉得,但酸酸甜甜的,滋味真不錯。”
她砸吧着嘴,又喝了一口,問道:“小書童,你不是自封情聖麼?我問你個事。”
小書童含着口裡的烤肉,“什麼事?”
星空託着下巴,有些苦惱,“一個女的,見到一個男的,心砰砰跳,代表什麼?”
“這還不簡單,”小書童言簡意賅:“這女的對這男的有非分之想。”
星空大吃一驚:“什麼?非分之想?”
“嗯,說穿了,這女的喜歡這男的。”
“喜歡?”星空這一驚吃的更大了,下巴都快嚇的掉下來:“怎麼可能!這女的明明有心上人了。”
“既然不喜歡爲何會這樣?”小書童摸摸腦袋,左思右想,問:“這男的長的俊麼?”
“俊,”星空想了想,補了一句:“非常非常俊。”
小書童道:“那這就好解釋了,食色性也,這女的無非是看到英俊的男人,便犯了花癡症。”
星空眨眨眼,不明白,“花癡症?什麼意思啊?嚴重麼?”
小書童道:“這有什麼嚴重的,有道是,人之初,性本色……”
星空質疑道:“是人之初性本善吧。”
小書童面帶高深:“不要緊啦,要緊事是後面的話——人皆有愛美之心,天生便喜歡色相好生的美的人,這乃人之常情。就像我,平日裡看到漂亮的妹妹,心還不是砰砰跳,但這跟喜歡無關,純碎只是一種視覺反應而已。”
星空若有所思想了半晌,還是有些擔憂:“真的不嚴重嗎?可那心一旦跳起來,完全控制不住啊。”
小書童道:“這還不好辦,控制不住,就離他遠一點,看不見了,心就不會亂跳了。”
“言之有理。”星空沉思片刻,決定日後還是離奚氏少宗主遠一點的好。
兩人又喝了幾口酒,星空忽然指着粼粼波光的湖面,轉了個話題:“這湖的名字居然叫不語湖,太奇怪了吧。”
小書童道:“這個名字是有來歷的,請聽小書童慢慢道來。”
接下來,小書童一面啃着肉,一面用抑揚頓挫的聲音,飽含熱淚的講了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聽完故事後,星空狠狠地唏噓了兩把,點評道:“真虐。”
“可不是。”小書童嘆了一口氣,跟星空碰了碰酒壺。於是,在這樣哀傷故事的催化下,兩個易煽情多感觸的傢伙不知不覺將各自的一壺酒都給灌完了。
好久後,顏葵磨磨蹭蹭的站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他話還沒說完,腳下突然一崴,差點跌倒。他趕緊扶着樹站好,摸着額頭,有些疑惑:“咦,我的頭怎麼有點暈,星夫人,你暈不暈?”
“暈?”星空坐在地上,想要起來,卻發現不僅頭腦暈暈乎乎,四肢也不聽使喚了,“是挺暈的。”
小書童挨着樹站了一會,慢慢地明白了些:“星夫人,你帶的什麼甜酒?旁的甜酒不醉人,這個甜酒入口的時候像果汁,怎麼後勁卻這麼狠?”他瞅瞅星空,她已經完全起不來了——她在宴會上也喝了不少,比他喝得還要多。
“壞了,她酒深了。”小書童環顧左右,湖風有些大,他趕緊去拉她,“快回去,不然這裡吹出風寒來,少主一定要揍我。”
他蹲下身拉了幾下,卻沒法子將星空拽起來——他自己也醉了,完全沒力氣。他拖着腦袋思索半晌,說道:“星夫人,你在這裡等等,我馬上去叫少主來。”見星空含糊地點了點頭,他不敢再磨蹭,踉踉蹌蹌朝前方跑去。
草地上蟲聲窸窣,星空躺了半晌,耳畔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踩在厚實的草坪上,發出簌簌的輕響。
星空的腦袋昏昏沉沉,入眼皆是搖晃的重影,加之天色本就陰暗,她愈發看不清來人,但她還記得顏葵臨走時說叫顏惜來,於是咧嘴笑道:“顏惜,你來了。”
來人的腳步頓了頓,似乎在苦笑,他走到她跟前,打量了她片刻,皺眉道:“怎麼喝了這麼多?”
“因爲果酒很好喝呀。”她依舊笑嘻嘻,頭雖然是暈的,可手卻拉住了那人的衣袖,用力往下一扯,那人本就重心不穩,猝不及防之下歪倒在草地上,她卻仍不罷休,一個勁將他往草坪上按:“躺下。”見那人不爲所動,她有些不耐,拿出撒嬌的看家本事,嬌憨的催到:“你快躺下嘛。”
那人無奈,只得躺在她身邊。
身下的草似一塊巨大的絨毯,睡在上面軟綿綿的舒適,她滿足的蹭了蹭,突然指指天空,“看,好多星星,我們一起看星星。”頓了頓,她再次傻笑起來:“呵呵,星空,我的名字叫星空,就是這片星星。”
身畔的人似乎被她的笑意感染,亦輕輕彎了彎脣角。她笑了笑,忽然指指湖面,問:“你曉得這個湖爲什麼叫不語湖嗎?”
身旁的人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最近給我的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