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若薇迅速站起身,方纔呼痛的嬌弱表情瞬間斂去,唯剩一絲淡然的冷靜:“無妨,小傷而已。”頓了頓,又飛快的道:“你秘密把我約出來,有什麼事?”
驚鴻環視左右,壓低聲音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給我的那盒香膏,已經被雲過盡察覺了,說不定,他已經命人搜了去,着手調查了.....”
錦若薇鎮定如初:“那讓他查吧,反正那香膏沒有任何問題,他即便是拿給大羅神仙,也查不出來什麼。”
驚鴻一愣:“香膏沒有問題?那您給我做什麼?”
錦若薇微微笑起來,道:“那香膏確實沒有問題,無非添加了一味情人草的藥材。”
“情人草?”驚鴻思索片刻:“我記得這是一種香料,似乎對人體毫無害處......”
“是啊,情人草確實對人體毫無害處,可是......”錦若薇冷冷一笑,剪水雙眸緩緩浮起一層惡毒,她慢慢湊近驚鴻耳畔:“可是.......若當它用一種特殊的手法加工以後,再遇到了寧息香呢?”
驚鴻臉色一僵,霎時呆在那裡。
錦若薇若無其事的笑起來,繼續道:“最近雲過儘可有什麼異常沒,他都聞了這麼久的情人草,按理說多少都會有一些症狀出現的。”
驚鴻道:“他持續低燒,而且渾身乏力,聽說是感染了風寒。”
“哦,那就好,要的就是這樣不易察覺的症狀,不愧是孟潭千辛萬苦送給我的‘寶貝’......”錦若薇掩脣微笑,將“寶貝”二字咬的極重,末了又道:“那就讓他繼續這樣‘風寒’下去吧,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壓低聲音,歡快的笑起來:“我們的目的就要達成了.....”
驚鴻沉默不語,半晌,她看向錦若薇,表情有微微的不忍:“我們真的,真的要置他於死地嗎?”
錦若薇含笑的臉色驟然冷下來,冰涼如秋末寒霜料峭北風:“你這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不想替我爹我報仇了?難不成你想做坤嶺的叛徒?難不成你想臨陣倒戈?”
“不是,驚鴻絕非這個意思,掌門的仇,驚鴻時時不敢忘,我只是.....”驚鴻的眸中有一霎那的動搖及憐憫:“我只是覺得雲霄閣主,也是一個可憐人罷了.....”
錦若薇哼然冷笑:“可憐人?他可憐,那我爹就不可憐啦,我那幾個慘死的兄長就不可憐了,你莫忘記,他們都是怎樣死的!”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得看向驚鴻,雙手劇烈地搖着她的肩膀,似要將她喚醒:“驚鴻,你想想我們坤嶺,爲何會落到如此地步!在這個緊要關頭,你不能動搖,我們必須聯合一致,才能完成復仇大業!”
驚鴻的身子被錦若薇一番左右搖晃,猶如被風吹過枝頭微微搖曳的花枝,但她的目光卻直直的投入浩清池中,眨也不眨。池中清波如許,她秋水瀲灩的眸子倒影在沉靜無瀾的碧水中,一半迷茫,一半哀傷。
好半天,她回過神來,道:“姑爺回來了嗎?”
錦若薇愣了一愣,須臾才明白她這個姑爺指的是誰,神情莫測地道:“自然是回來了,他這麼寶貝她的妹妹,連妹妹出閣都要親自護送,這回妹妹探親,自然也要一路跟回來的啊。”
她脣角噙着一抹柔柔的笑,可不知爲何,口氣裡卻隱隱有股酸味。
驚鴻默了默,輕聲道:“哦,那我找時間去瞧瞧他。”
“你?”錦若薇一怔,道:“你去瞧他做什麼?”她的聲音停了一停,疑惑地打量了驚鴻一圈,忽地失聲道:“難不成你對他.....你對他.....?”
“掌門多慮了,絕非你想的那樣。”驚鴻搖頭,半斂着眼眸,臉上漸漸浮起一絲迷惘:“我也說不上來,我只見過他兩面,但卻有種奇怪的感受......我感覺自己對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或者,是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彷彿天生而至,又彷彿我們很早就認識,甚至,我與他有着某種特殊而親近的關係....但我無法解釋這種感覺,這真的只是一種直覺.....”
錦若薇靜靜的瞅了她一眼,神色裡掠過一絲詫異,似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她待欲說點什麼,翠兒握着紗布碎步小跑過來,道:“少夫人,紗布來了,翠兒來給您包紮。”
錦若薇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儼然又化作初初那個嬌弱若扶柳的模樣,捂着傷處嬌聲嚦語道:“我的好翠兒,你可是來了,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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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呆的悶,雲翎嚷嚷着要去山下轉轉,雲舒便陪她一起下山。
因由着過年,鎮上集市裡熱鬧的很,雜耍賣藝的,擺飾品玩意的,賣小吃糕點的,各個攤子擠滿了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雲翎拖着雲舒,孩童一般在大街小巷逛來逛去,嘴裡塞着麻糖糕,懷裡揣着糖炒栗子,手中提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興致勃勃的看雜耍。
雜耍隊旁觀衆一個圈,雲舒雲翎站中間,前頭一排站着一對年輕夫婦,男的肩頭坐着兩歲多的兒子,女的拎着滿手的小吃偎依丈夫在身邊,說說笑笑,時不時的喂一點糕點到自家相公或者兒子口中,一家三口,氣氛溫馨之極。
兩人不禁被這一家三口的融洽幸福感染,雲翎也學着那婦人,剝了個栗子塞進雲舒口中:“你雖然不怎麼愛吃甜的,但這王記糖炒栗子真心不錯,嚐嚐。”
雲舒輕嚼幾口,讚賞道:“味道確實不錯。”嚥了下去後,又補充道:“就是還差了點什麼?”
雲翎丟一個到自己嘴裡,嚐了嚐,納悶道:“我覺得這味挺好,不差什麼啊。”
雲舒清雋的臉揚起一抹淺笑,若有所思的指指自己的肩頭:“這裡還差個人。”
雲翎的面容立刻泛起稍稍的羞赧,敢情他這是說,一家三口,目前他們還是兩個人,缺個孩子呢。
她別過頭,明明有點不好意思,卻不願意被看穿,便亂七八糟的扯了一句話:“你喜歡男兒還是女兒?”
雲舒修長的手指擱在下巴上,他正對着陽光,晌午明亮的暉光映入他深邃的瞳眸,帶起一剎那的恍惚,一抹不甚明朗的陰霾自眸中泛起。半晌他道:“都一樣,反正都姓奚。”
“嗯,都姓奚,這個姓好聽。”雲翎順着他的話接道。她笑吟吟望着他,不想雲舒的表情卻有些奇怪。他靜靜站在那裡,似是想起了什麼,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迷惘,嘴脣淺抿,烏黑的眸子有看不清的暗潮翻涌。冬日的陽光淺淺的籠在他身上,那樣溫暖的淡金色澤,本該溫溫柔柔的照映在他身上,鍍出一層暖和的意境,此刻卻似突然涼下來一般,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那樣的意境裡,他仰起頭看着天空,沉吟不語。
雲翎被他突然而來的緘默愕住,剎那間,她的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感覺。
他,是排斥雲姓的。
這念頭浮出的一瞬便將她自己也驚了一驚,她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忐忑不安,卻又不知這不安爲何而來。緩了緩,她拉了拉他衣袖,道:“我累了,我們找個茶館喝茶歇會腳去。”
他從緘默中回過神來,垂下眼簾瞧她一眼,牽住了她的手,道:“好。”
城東的茶館裡生意極好,幾乎不見空座位,原因在於這家茶館的說書人戲本子講的極其精彩。
雲翎挑了個靠窗的通透位置,同雲舒悠閒地喝着茶,大廳正中搭了個小臺子,說書的老者正唾沫四溢的講的妙趣橫生,一圈茶客是聽得津津有味。
一個段子是個老段子了,講的無非便是前朝鎮國公的忠心報國的英勇段子,關於鎮國公經典的故事幾乎流傳大街小巷人人都曉得,可這說書的口才委實太好,一個普通無奇的段子,被他一番潤色加工之後,倒也跌宕起伏耐人尋味的很。
一橋段講完,掌聲啪啦啦的響,雲翎也情不自禁打賞了些銀子。
那說書者一看雲翎小費給的豐厚,心情自然好極,再打量一圈茶客意猶未盡的模樣,笑道:“承蒙各位厚愛,今兒老朽便再說一段更精彩的戲,這可是從前從未說過的故事。”摸了摸鬍鬚,接着說下個戲本子。
第二段戲本子果然從未聽過,講的是一個糾結而狗血的橋段,雲翎好久都沒聽過這麼愛恨糾葛的劇情了。說的是兩大家族的恩怨情仇,張李兩家家族世代交好,不料到了這一代因爲家主政見不和而鬧出矛盾,矛盾歷經數年日月積累,終於到了不可調和之日,張家一怒之下怒殺李家,一夜之間血洗李家上百口人,曾經轟轟烈烈的李家被盡數滅門,只剩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兒。張家夫人唸佛心善,看着包在襁褓裡的嬰兒,偷偷留了下來,大概也是爲了贖罪,她尋了個藉口將這李家的小女兒放在身邊養着,待她同自己兩歲的小小兒子一樣,視如己出。十幾年後,兩個娃娃都長大,因爲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毫不意外的彼此相愛了。就在成親的前一晚,這位張家養大的李家小姐,終於得知自己的身世!原來養她多年的張家竟然是自家的滅族兇手,而自己心愛的郎君,竟是滅族之仇的兒子!可憐命運無常造化弄人,這位李家小姐面對養她育她的張家,面對疼她愛她的張郎,愛愛不得,恨恨不得,愛恨交織,恩仇煎熬,一時萬念俱灰,最後竟提刀殺了心愛的男子,隨後服毒自盡走上絕路。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今日看了南傾的《師妹太妖嬈》,寫得十分精彩,推薦給各位親親。笑點十足,快笑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