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翎順利的下了山,然而天大地大,她卻不知該去如何尋找雲舒,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沒頭蒼蠅一般在四處盲目奔波,卻一無所獲。
幾天後,她終於想了一個對策,直接尋了某城裡最大的一家客棧落腳。
古往今來,人來人往的客棧卻是最好打聽消息的絕佳場所。那裡有天南海北的江湖人,五湖四海的生意人,穿梭各地的走鏢人,形形色色的人們聚在一起,在這酷寒的嚴冬,一杯半壺暖酒入肚,瞬間便能打開話匣子,新新的武林消息最近的世間八卦,定然滿堂共享。
果不其然,雲翎在客棧裡守株待兔般坐了幾天,來來回回遇見了幾十波江湖人,終於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那是第三天客棧打烊前的最後一波客人,七八個裹着厚皮衣頭戴毛帽的男子由呼嘯的門外魚貫而入,徑直走到最裡頭的桌子,放下武器,招呼小二拿了幾罈好酒,上了些小菜,吃喝起來。
幾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頗具有江湖漢子不拘小節的氣息,酒酣之時,爲首的大漢舉起酒碗衝諸人道:“兄弟們,再堅持堅持幾日,天雖然冷,可是到了北燕就好了,賣了這幾車貨,我們上半年的收成就有了。”
其餘漢子紛紛舉起海碗,酒水碰撞的四處飛濺,幾人的表情卻是十分愉悅,大喊着:“大當家說的是!”
諸人喝了一圈酒,七嘴八舌商討了半晌關於貨物的繁瑣事宜後,其中一人忽地轉了個話題,道:“這一路上盡聽說北燕奚氏的事,聽聞白凰族迎來了新一任的少宗主,名喚梵音,奚氏老宗主喜極而泣,宗族裡舉行了隆重的迎接禮,場面好生熱鬧。”
另一個人接口道:“可不是,這一路傳的沸沸揚揚,皆說那新任梵音少宗主是個極風致的人物,一位親眼見過他的商旅掌櫃說,迎接禮那一日,那少宗主立在月城奚氏祠堂的寬殿高臺之上,着一身雪白長袍,氣質超凡脫俗,遠遠瞧去,便如九天宮闕之上的謫仙臨世一般,叫殿堂裡外幾圈人看的眼睛都挪不開。”
又一人補充道:“據說這位少宗主是顆滄海遺珠,自小在外失散多年,而今終於重歸家族,讓原本無子嗣傳承的北燕奚氏終於後繼有人,也難怪奚氏這般重視。”
左側一人哧哧地笑:“瞧這一路,你們都快把那奚氏少宗主吹成了神仙般的模樣.....我還偏不信了,待我這次去月城,好好的去瞧瞧那少宗主的樣子......”
一羣人跟着起鬨:“吳老六,你就算了吧,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豪門巨貴,我們普通走貨商人,哪有這麼容易得見?”
吳老六眯着眼喝了一口酒,對周圍人的嬉笑不以爲意,反而推了推身旁的山羊鬍男子:“二掌櫃,你怎麼都不說話,往常你不是最喜歡談論這些江湖八卦麼?”
山羊鬍長着一副賬房先生的斯文模樣,夾了一口菜,慢條斯理道:“前幾日我也聽來一個消息,說了怕你們不信,便懶得說了。”
“什麼消息?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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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鬍道:“有傳言,說那北燕奚氏少宗主不是別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蓮初公子。”
一羣人驚道:“此話當真?那天人九指的雲舒公子不是出自雲霄閣嗎?怎麼又成了北燕奚氏的少宗主?”
山羊鬍道:“不清楚,但若此消息是真的,那武林三公子的排名,恐怕便要改上一改了罷!”
吳老六道:“怎話怎講?”
山羊鬍撫撫稀疏的鬍子,道:“武林三公子,雲霄閣的天人九指蓮初公子,越潮島的玉扇碧衣顏惜少主,天山派的天水明鏡天水心掌門,三人素來齊名,可如今蓮初公子有了北燕奚氏的顯赫背景,而顏惜少主本就有大周安命候府小侯爺的皇室背景,兩人身居一北一南,各代表北燕與大周,這樣的出身還讓那區區的草莽天水心如何作比?長此以往,約莫着以後都沒有武林三公子的稱謂了,多半會變成北蓮初,南顏惜.....那天水心只好屈居人後咯.....”
一羣人聽得懵懵懂懂似是而非,山羊鬍抖着鬍子笑笑:“我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誰曉得那白凰族少宗主是不是雲霄蓮初呢,要想弄明白,還得去月城才知道.....當然,前提是,你得見過蓮初公子的模樣,才能知道同北燕的少宗主是不是同一個人.....”
爲首的大當家咧嘴一笑,推推搡搡給山羊鬍滿上酒:“老二,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我們這些粗人,哪有資格見着那武林敬仰的蓮初公子.....來來來,不管了,大夥兒喝酒喝酒!”
恣意飄蕩的酒香中,無人留意到客棧的門縫稍稍開了一開,一道纖瘦的身影拉低了風帽,迎着呼號的夜風,快步遠去。
夜色迷離,北風寒瑟,雲翎在城裡挨家挨戶的找,終於尋到了一輛馬車,她從未去過月城,只得尋求專業馬車嚮導的幫助。寒風中,她摸出一錠銀子,向那年輕的車伕道:“送我去北燕月城。”
年輕的車伕從車廂內伸出頭來,被這蕭條的冷風吹的縮了縮脖子,道:“這麼冷的天,晚上我們是不趕路的,要走得等明天。”
雲翎加了一錠銀子,道:“現在就出發。”
車伕擡頭瞅瞅她掌心中的銀子,有些猶豫:“現在出發也可以,但月城很有些路程,估計得要個十來天才能到。”
雲翎再加了一錠銀子:“七天,七天把我送到。”
車伕目光在三錠銀元寶上瞧了片刻,終於向三倍的報酬妥協,咬牙道:“好,姑娘上車,大不了我快馬加鞭,再加每日少睡一半的時辰。”
雲翎掀起車簾,在這昏暗不辨的冬末之夜,踏上了駛向北燕月城的道路。
年輕的馬車伕自我介紹叫宋小年,這一路果然盡忠職守的很,承諾三倍薪酬雙倍的速度,果然說到做到,每日裡只睡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一律不曾閤眼,一刻不停地向月城駛去。
馬車馬不停蹄的的狂趕了三四天,終於駛出了大周,進入了北燕的疆土,一路風土人情果然同大周有着天壤之隔,大周城鎮建築風格均講究的是奢靡華麗之風,而北燕則是簡潔雅緻之風,北燕人似乎對淺色有着特別的偏好,大到城鎮建築基調,中到房屋街道顏色,小到百姓服裝首飾色澤都喜以淺色系爲主,尤其以白色居多。
馬車上,雲翎透過簾子,打量着新新國度的一切,覺得無論走到哪裡,映入眼簾的都是鋪天蓋地清爽乾淨的色澤,宛如置身於一個純淨的國度,四面悠悠飄着無數清香純潔的梔子花。
宋小年的父親是大周人,可母親卻是地道的北燕人,故而宋小年對北燕有着特殊的情懷,進入了北燕的地域後,他的情緒明顯高漲起來,加上幾天下來的相處,他對雲翎也熟稔了一些,如今也會時不時一邊趕車一邊跟她介紹北燕的風俗人情,雲翎也樂意聽他講,畢竟在這沉悶的車廂裡,能有個人陪着打發一下難熬的時間,也是件幸事。
車程行到第四天下午,馬兒累了,宋小年尋了個茶棚,讓雲翎喝口茶歇會,自己則將馬兒牽到一旁添點草料。茶棚這邊雲翎喝着茶,遠遠地看見宋小年在馬槽那一塊,似乎遇見了幾個趕馬的熟人,一羣駕車的漢子談笑言歡,只不過幾人用的是北燕的方言交談,雲翎聽不懂,但從表情上看得出來,幾人似乎在談論着什麼好消息,神情甚是愉快。
雲翎不便打擾他們,喝了茶便安靜地等,不多時,待馬兒吃飽喝足後,宋小年將馬車趕過來,招呼雲翎上了車。
雲翎坐上車,想起宋小年方纔同熟人談話的情景,心中莫名其妙一動,不禁問:“宋小哥,方纔你們在說什麼,似乎大家都很開心,難不成你們北燕有什麼喜事?”
“也沒什麼,大家只是在說昨日的事罷了。”宋小年趕着車,馬鞭抽的啪啪響:“方纔北燕的老鄉說,前些日子我們北燕奚氏的白凰族,爲他們的少宗主卜算了命格。”
“白凰族少宗主?”雲翎一聽這幾個字眼,立馬豎起耳朵:“爲什麼要卜算命格?”
宋小年道:“姑娘有所不知,在我們北燕,百姓人人心中信仰神靈,故而侍奉神靈的白凰族奚氏地位十分之高,奚氏每一輩出一個宗主,他的存在,就等同於百姓信仰的存在,正因爲如此,每一位新宗主的繼位,都須經過十分嚴厲苛刻的程序挑選,其中首要,便是卜算命格,這要求每一位繼任宗主,不僅需要足夠優秀,更需要天命所歸的福祥命格,只有福澤國民的命格,方能繼任宗主之位,代表神靈上蒼,守護我北燕國家與子民。”
“所以你們北燕就給你們奚氏的少宗主批了命格?”
“嗯。”
“那結果呢?你們北燕少宗主是什麼命格?”
宋小年道:“據方纔那幾位燕北老鄉說,我們新的少宗主的命格很是奇怪,在祠堂中央報上了他的生辰八字及黃道天相,奚氏幾個宗族的元老卜了半天,卻只得出了四個字。”
雲翎問:“什麼字?”
宋小年道:“蓮開並蒂。”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