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序道:“這點你放心,我會多帶點人馬保衛安全的。我們去那裡就是召開一個祭祀大典而已,弄完了就回,最快四天,最慢六天。”
雲舒思量半晌,搖着頭道:“不行,話雖這麼說,我還是擔心,蒙邁草原畢竟是非之地,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平,蓮生現在沒有武功,你呢,又是個半吊子,你的侍衛我也信不過......”他在屋內踱步半圈,道:“這樣吧,我扮成你的侍衛同你們一起去,如何?”
雲翎將頭點的像雞啄米:“好啊好啊,我同意,把哥一個人留在京城我心裡不踏實。”
小王爺幽怨的瞅着雲家兄妹,傷心的道:“你要去可以,幹嘛打擊人家,說我是半吊子.....”
雲翎毫不留情的捅穿真相:“你本來就是啊,當年我們五人,屬你武功最爛。”
小王爺癟癟嘴,委屈地道:“明明就不是,武功最爛的是碧娃好不好?她連武器都不知道怎麼使喚,我再怎樣也比她強。”
雲舒面無表情地看了小王爺一眼:“那是因爲碧娃根本不用拿武器,她渾身是毒,隨便一出手便死傷無數!你能跟她比嗎?”
李承序辯解道:“這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啊,當年我們五人各有所長,你精通長鞭及勾魂鈴的攝心術,親親是劍法與心法,碧娃專攻使毒,墨娃精通暗器,而我則最苦逼,被逼學了最雞肋的機關之術!從此就只能鑽研機關竅門,擺擺奇門遁甲之類的......”
雲翎道:“其實奇門遁甲精通了的話,很強大的好不好,只要設下一個小小的八卦迷魂陣,恨不得以一敵百,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只不過你......”她豎起大拇指,將拇指朝下:“唉,太遜了。”
“雲親親你!”小王爺氣呼呼地拎起一個靠枕,朝雲翎砸去。
“哈哈哈.....”雲翎身一扭,躲過了枕頭,拉着雲舒向外跑去。
冬日的傍晚,寒風蕭瑟,自雲翎雲舒走後,這本就不甚熱鬧的雲霄閣顯得愈發清冷起來。
雲過盡端着一杯香茗,靜坐於摘星樓的亭榭正中,一側,紅衣明豔的驚鴻正在撫琴。
雲霄閣主自那一日莫名發作離開後,連着大半個月都未再進摘星樓,就在閣里人紛紛揣測這位“二夫人”已經失寵的時候,雲過盡又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來,只淡淡的說了一句:“驚鴻,彈個曲子吧。”
驚鴻那會正倚靠在門畔,閒閒把弄着自己的一捧烏髮,單薄的夕陽下,她如墨的青絲並未梳成任何的髮髻,只任其散散的披着,長長的垂至腰下,似一匹柔順光澤的烏緞,淺淺的金色晚霞中,她整個人因爲這淡然的閒散,妍妍如榴花的驚豔容顏便染上一份慵懶的妖嬈。她擡眸看向雲霄閣主,神色波瀾不驚,既瞧不出這大半月“失寵”的低落,亦瞧不出忽而復寵的欣喜,她仍是初次婚宴上同雲過盡見面的那抹表情,明豔着,依稀帶着驕傲的笑意。
她很快取了琴來,纖纖十指在琴絃之間拂動如行雲流水。
雲霄閣主端坐在一旁,不言不語,似是被這琴聲沉溺,又似發呆走了神。一曲完畢,他目光仍然瞧着遙遙的遠方。
驚鴻輕輕站起身,站到雲過盡對面,明麗的紅衣遮住了他的視線:“閣主久久沉吟不語,可是在掛念已出閣的小姐?”
雲過盡收回目光,淺酌慢飲了一口杯中酒,道:“是啊,先前她在身邊的時候,整日吵吵鬧鬧嘰嘰喳喳的,那會子我還未覺的有什麼,可等她出閣了以後,便覺得身邊空落落的,越發冷清了。”他眯了眯眼,看向高遠的蒼穹,微含霜色的鬢髮稍顯落寞,自語道:“是不是真的老了,所以兒女不在身邊,便覺得日子孤寂的越發難熬?”
“閣主.....”驚鴻淺淺一笑,忽地蹲下身,緩緩將臉伏在了雲過盡的膝上,低眉淺笑:“你還有我,驚鴻願意一直陪着閣主,一直陪到老.....”
她的臉靠在他的膝上,在冬日溫柔旖旎的落日霞光中,輝映出驚心動魄的美麗,她柔順的烏髮挨着他的腿,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香,他從未聞過那種香,但卻覺得那香有着撩撥人心的力量。
雲過盡怔了怔,面對着首次投懷送抱的美人,滄桑老練的瞳中浮起了一絲恍惚,似是憶起了很久遠的往事,他禁不住伸手去撫摸她綢緞般的發。但這恍惚只是片刻,他的雙眼便恢復了一貫深邃如淵,他收回了手,將驚鴻輕輕推開。他注視着她嬌豔若花的容顏,神色有着隱然的憐惜:“驚鴻,你還年輕,你的年紀跟翎兒差不多大,在我心裡,你還是個孩子.....你這樣好的年紀,不該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
驚鴻眸中閃過詫異,旋即她鎮定下來:“可是閣主,您不是說,我長的像您之前的愛人嗎?她既然不在了,驚鴻願意代替她,永遠陪在您身邊。”
雲過盡搖頭,低聲道:“驚鴻,這不一樣的。她是她,你是你。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雖然長的相似,但,靈魂,卻是完全不同的.....”他緩了緩,眼中罕見的浮起溫柔之色:“在我心中,她,永遠無人可替代......”
他極快地飲下杯中茶,道:“驚鴻,我本不該將你留在我身邊.....罷了,這幾日我也想通了,我放你自由,你若想走,隨時都可以。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坤嶺,那不是適合你呆的地方,我盼你尋個好地方,去尋一個自己愛的人,好好的過日子,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儘可來找我。”
驚鴻呆了一呆,似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驚到,半晌她問:“爲什麼?”
雲過盡放下杯盞,好半天后,他沉聲說:“我這一生沒有得到幸福,我希望你得到。”
他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傍晚的斜陽在他遠去的背影后,拉出一道斜斜的陰影,空曠的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的形影單隻。那樣寂寂的光景中,驚鴻兀自坐在原處,默然不語。
雲過盡回到朝陽閣,天色已黑。
他走進自己的臥房,再拐個彎,又出現一個房中房。這是雲夫人平日裡住的地方,她時常犯病,一旦犯病便癲狂不休,曾有大夫建議將夫人單獨安置在一個封閉的別院,派幾個人日常伺候着就好,可雲過盡沒有采納大夫的意見,他在自己臥室中又擴出一間內室,將雲夫人安置在那裡,以便能時時的照顧她。
內室裡,雲夫人正側着身子躺在牀榻上,沉沉睡着。
雲過盡低聲詢問旁邊的奴僕:“夫人吃過晚飯了麼?”
那奴僕恭敬地道:“吃過了。湯藥也準時吃了。”
雲過盡掃了一眼牀畔空空的香爐,道:“安神香怎麼沒點,不點的話,她夜裡會睡的不踏實。”
“奴婢一時疏忽,竟忘了。”那僕人迅速將安神香點上,香薰嫋嫋,在屋內緩緩飄蕩出馥郁的香氣。
奴僕點好香後,碎步退下。雲過盡站在牀畔半晌,終於緩緩傾下身來,將雲夫人肩上的薄被輕輕蓋好。
良久,他走出房,卻又在臨出房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牀榻上,雲夫人的身形單薄而纖瘦,雲過盡的臉上驀地涌起一抹難言的愧疚,他怔怔瞧着她,沉沉的眸光似一杯澀然的苦酒:“嬋娟.....真的是我將你們姐妹害到這步田地嗎?”
他佇立良久,昏暗的燈火下,神色兀自變換不休。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退出房間。
重歸寂靜的房內,牀榻上的人在他離去後不久,緩緩睜開了眼,那雙眼睛,清明而堅定,半分也不似平日裡那個瘋癲無度的人。
牀頭一側,香爐的薰香依舊飄飄嫋嫋,乳色的清煙四散開來,香氣繚繞中,她仰頭看着天花板,靜靜的看着,忽地,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