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罵過很多次啓子慕,雖然我很恨啓子慕,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啓子慕竟然會倒下,而且是當着我的面倒下。
我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空了一樣,一下子軟倒在地,愣愣地掙扎着過去將他抱住,害怕得渾身顫抖。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甚至臉上還帶着笑:“喂,別裝啦,你可是啓子慕哎,怎麼可能會倒下?我不會相信更不會心疼的,你快醒來……啓子慕,你醒來……”
我控制不住地嗚咽了,淚水不聽話地流下。在我觸碰到啓子慕的一刻,心中已經清楚,他體內千目蓮華香與三昧真火的力量在不停地衝撞着,在他的身體裡翻江倒海。原來……原來他說有辦法解決我們三個人之間的問題,就是先強行將冰原下望月冥草藏起來的三昧真火取出,再以換血歸還之法,用三昧真火灌注入彌汀越的身體之內,瞬息融化了冰封的經脈,順帶連千目蓮華香都取出來了。
他其實早就知道,就算他是戰神啓子慕,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地接下千目蓮華香跟三昧真火的傷害!怪不得,怪不得他會問我會不會想他,舍不捨得他受傷,原來他早就知道……我痛恨自己的嘴硬,爲什麼要說那些話?我會傷心啊,我現在傷心難過得每時每刻都像有把刀在我心頭上插着,不斷不斷地攪動!我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子慕……師尊……”我哭道,“我錯了,我再也不跟你鬧脾氣了,你快醒來!快好起來!”
“謝姐姐!”彌汀越跟迦蘭也發現了不對勁,立刻趕過來。彌汀越伸手爲啓子慕探了一下脈,黯然道:“這個傷……”
“絕對不會沒有得來治的!”迦蘭打斷他的話,“上仙還沒跟窈窕再生一大堆娃娃呢,怎麼可能會有事?上仙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被這一點點小傷就打敗了?上仙救人分明是有備而來,這次倒下,也肯定是他的預料之內,窈窕不要傷心,阿越也不要丟失了方寸,我們要想辦法幫上仙一把才行!”
迦蘭是我們三個裡頭對真相的瞭解最少的,她不知道千目蓮華香的利害,也不知道三昧真火的可怕,更不知道望月冥草對簫骨有多痛恨。也是因爲如此,她是我們三個人裡頭最冷靜的。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問道:“阿越,我需要一個至清至淨但是有先天靈氣的地方,記住,是靈氣,不是妖氣魔氣!”如果用靈氣護住啓子慕的心脈,再慢慢引導他體內的千目蓮華香去打敗三昧真火的炎氣,應該就不會有事。只是妖族之中,要去哪裡找一個有靈氣的所在?
不然的話,我們趕回青曦頂去?犀角虎的腳程夠不夠快?我還在飛快地想着各種辦法,一種生成又迅速被否決,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謝姐姐,有的!”彌汀越叫住了我,“我們望月妖族有個地方,不僅有靈氣,還有神息,至清至潔的神息!”
“真的嗎?”我抱着昏迷不醒的啓子慕問道,“是哪裡?”
“望月妖族的聖地……紫晶林。”彌汀越沉穩有力地說,“謝姐姐,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月華之力雖然沒有完全跟月華真元融合,但是開啓聖地的陣法是沒問題的!謝姐姐,你背上上仙,隨我來。”
“嗯。”我立刻點頭,咬牙將啓子慕背了起來。
現在的彌汀越雖然不是全盛的狀態,但已經是望月妖族中的第一高手。他立刻在冰原的空地上佈下了一個傳送陣法,將我們四人傳送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裡就是聖地的入口了。”彌汀越說,“待我將陣法打開。”
“嗯。”我點頭,回頭用臉頰蹭了蹭啓子慕昏迷的臉,在心裡小聲說:師尊,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救你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沒想到一聲呵斥傳來:“住手!”
彌汀越絲毫已經着手接觸陣法,雖然嘴上禮貌地說:“智者,你來了。”
智者拄着他那高高瘦瘦的柺杖,在殷秋水的陪同下匆匆趕來,顯然是察覺有人要動聖地的陣法。他拄着柺杖往地上重重地一頓,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謝窈窕,又是你!”
我此刻心神大亂,一顆心全掛在啓子慕的身上,只怕他要沉睡個千年萬年才醒來,惶惶然不知所措。若是平時我接人待物還禮貌又加,此刻就是一柄出鞘的劍,誰碰我我就砍誰。我當即就冷笑道:“不錯,是我,那又怎樣?”
智者怒道:“謝窈窕,你毀了我望月妖族的至寶望月冥草不說,竟然誘騙我族主上,將聖地打開。謝窈窕,你是當我望月妖族中沒有能人,可以任意欺凌的麼?”
“呵!”我冷冷地笑了,“凡事先將自己變爲弱者,就真的可以變成受害者了嗎?智者,當年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仙身初成,不經世事,被你騙了就算了,今日我知曉了全部的真相,你還想用當年望月冥草之事威脅?簫骨這個名字,簫骨的所作所爲,智者大人都忘了?要不要改日我將此事宣傳出去,讓六界中人都好好地看看清楚,所謂的純淨聖潔的望月妖族是個什麼東西?阿越這樣純良的人給你們做妖主,真是太委屈了!若不是看在阿越是妖主迦蘭要做你們的妖后,當年你們要我師尊登門賠罪,此等侮辱,謝窈窕若不討回,怎麼對得起我青曦少君之名?怎麼對得起我師尊六界戰神之名!”
“你……我……我們……”智者被我罵得幾乎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爭辯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動我族的聖地!我族聖地……”
“聖地又怎樣?”我繼續道,“當日在大殿上,智者指出若要進入聖地只需完成兩件事,將阿越身上的千目蓮華香祛除,使月華之力與月華真元徹底融合,讓阿越能同時兼任妖主與祭祀之位。第二,將望月冥草復活。現在兩件事都已經辦到了,望月冥草已生,阿越已經安然無恙,怎麼智者要反悔麼?或者說,智者大人不記得了?”
“我……我就是不記得了。”智者狠狠地頓了一下權杖,梗着脖子說道,“我就是記得,也不會承認的!聖地乃是供奉月神的地方,豈能容閒雜人等進入?”
“呵呵!”我笑了起來,反倒不氣了,只是說:“年紀大了便記性不好,臉皮厚了就容易食言而肥,智者大人,你兩樣都已經齊全了,也該頤養天年了!”
“你……你竟敢要我告老還鄉?”智者大笑起來,“謝窈窕,你以爲這裡是青曦頂嗎?這裡是望月妖族!你憑什麼命令我告老還鄉?”
“就憑本君的旨意。”彌汀越沉聲說,“來啊!”
“主上。”柳笛、秦箏兩個侍女翩然而至,盈盈地給彌汀越行了一禮。“請主上吩咐。”
彌汀越淡淡道:“傳本君的旨意,幽芒推卸責任、侮辱貴客,以致我望月妖族名聲大受損傷。且挑撥本族與仙界之關係,侮辱仙界上仙,更幾乎誤導本君,損傷本君之身,滅絕吾族之神草,罪無可赦!念其爲族中操勞多年,死罪可免,即刻起剝奪智者身份,送至蒼茫谷頤養天年!”
“不!”智者大叫起來,“彌汀越,我是三朝元老!簫骨尚且不敢對我做什麼,你怎麼能……”
“本君乃是妖界之主,望月祭司,族中一切聽從本君之號令,智者不過是輔助本君之人,竟敢對本君大呼小叫?”
彌汀越顯然忍了智者許久,從前他不知道自己是望月妖族的人,茫然回來了,先是要接受自己成了仙妖亂體質的事實,身體又被千目蓮華香封凍了經脈,在望月妖族又舉目無親一無所知,自然對智者多加隱忍。但是現在他身體已經恢復,連聖地都可以輕易開啓,何況他要娶仙者身份的迦蘭爲妻,自然要將智者這個老頑固強臣除去。
只聽他一聲令下:“柳笛、秦箏!”然後伸手凌空一抓,智者手中的權杖立刻飛到了他的手中。
“是,吾主!”柳笛、秦箏一齊俯首,然後一左一右架着智者,將智者的嘴巴封住,動作迅速地帶走了。
“吾……吾主……”跟着智者氣勢洶洶而來的殷秋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雙腿打抖,她顫顫抖抖地跪下,仰望着彌汀越,哭着說:“吾主,求您……”
“殷秋水。”彌汀越沒有給她爭辯的機會。“你本是我母親唯一的徒兒,你應當清楚,我母親與智者一向水火不容。母親死後,你已經投向了智者。本君最不能忍的,就是背叛。自裁或者自己到蒼茫谷去,你自己選一個吧。”
“吾主……”殷秋水大哭起來,不斷地磕頭道,“求您看在前代大祭司的份上……”
“你到這時候還稱她大祭司而非師尊,叫我如何相信你這兩面三刀之人?”彌汀越喝道,“立刻在本君面前消失,否則的話,本君連屍身都不會留給你,定要拿你同母親陪葬!”
殷秋水嚇得不敢說話,站也站不起來,一路連滾帶爬地走了。
“阿越……”迦蘭小聲叫道,握住了他的手。“你沒事吧?”
彌汀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我不想做殘暴的君王……”
“阿越,你沒有做錯。”我接口說,“君王就該有君王的樣子,溫柔和仁慈是要給對你好的人的,以德報怨,以何報德?對付那些輕視你的人,就應該還以十倍百倍的顏色!你做得很好。”
迦蘭也點頭說:“你剛剛可霸氣了!”
彌汀越笑了笑,對我說:“謝姐姐,耽誤了一點時間,我們進去吧。”
我有些擔心:“聖地的陣法已經解開了,外面沒有人守着,沒事麼?”
“沒事。”彌汀越回答道,“只要我還在裡頭,這陣法就只會聽我的號令,我會讓它變成只能進不能出的地方,誰也闖不進來的。”
我這才放心,與他們二人一起走進了陣法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