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我動了動想坐起來,卻被人輕輕地按住了:“少君,你臉上的傷還沒有癒合,請不要動。”
這個聲音,這個氣息……我問道:“紹焉戰將?或者,這是望月給我編織的一個夢?”
“我哪有那麼多閒工夫給你編織一個又一個的夢?”望月慵懶又悠閒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小丫頭,你下手夠狠的啊,差點把臉上的骨頭都給割壞了。要不是我這麼個醫術高超的人,你還能這麼快就醒來?”
我有氣無力地說:“望月,你知道爲什麼月神始終不喜歡你嗎?”
望月回答得理所應當:“因爲我從未表白。”
“錯。”我一針見血,“因爲你油嘴滑舌臉皮厚,太自大了。”
“喂!”望月難過地說:“你就是這樣對你的救命恩人嗎?”
“你怎麼又變成我的救命恩人了?”
“你那三刀差點把自己頭顱給割傷了,要不是我,你還能活着?”
“好吧,多謝。”我還是想坐起來,又不是傷到手腳,躺着算什麼?一直默默無言的紹焉便小心地將我扶起,叮囑道:“少君,請拿捏分寸。”
他倒是恭敬,不是勸我小心,而是讓我自己那些分寸。我喜歡這種感覺,但是我還是想問:“這是哪裡?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月華之心。”望月說,“就是我家月神魂飛魄散的地方,我將這裡做成了宮殿,希望有朝一日她的一縷神識能回來,跟我成親,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月華之心?我打量着附近,果然是個很精緻的宮殿,都可以說是水晶宮了,因爲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是水晶做成的。有白水晶做的牀,紫水晶做的妝臺桌椅茶几,藍水晶做的牆壁,還有黑水晶做的盆栽裝飾。每一樣都用心得很,可見望月呆在這個地方百萬年都在忙活着裝點他們的新房,爲的就是將來有一天能迎接他的新娘。
多麼癡情的人,我想起了玉未央的狐微琅,迦蘭的彌汀越,姬瑜的矩飛芒。怎麼別的女子大多都有自己的好男人,我卻遇到這麼個……人渣呢?
算了,不想了,我轉頭問紹焉:“戰將,你怎麼會在這裡?”
“回少君。”紹焉恭敬地說,“末將……”
“戰將。”我糾正他的話,“我不是離光瑤,我的仙位比你低很多很多,你不用對我稱末將。實際上,若是你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我不願你在我身邊。”
“因爲末將……因爲我曾經將你當成神女嗎?”紹焉問道,他擡頭看着我,我能感覺到他目光裡的正直與臣服。“我比誰都明白,神女回不來了,因爲當時我們五個人,都守在神女身邊。我並沒有將你當成神女,在我心中,神女是獨一無二的,舉世無雙的。我會前來,只是因爲未央算出你有危險,讓我過來保護你。”
“我現在確實需要保護了。”我想起啓子慕說的那些話,“據說六界中的兇獸都需要殺我呢。”
“抱歉。”紹焉忽然在我面前單膝跪下,俯首道:“是我們千
目神宮連累了你,請少君見諒。我一定會按照未央跟雲霄仙子的叮囑,誓死護衛少君!”
“謝謝,但是我只是毀容而已,不死法力全失。”我搖頭道,“玉仙子會讓你過來,我不過是因爲這張臉而已。”
“並非如此。”紹焉回答說,聲音有些黯然。“雖然我們五人都是神女傳授、指點法術,但只有子慕一人是神女的徒兒,得到神女的全部真傳,也只有他,與神女……”
“好了。”望月打斷他的話,轉頭看了我一眼,據他後來說,那是白了我一眼。“你這小丫頭,也疑神疑鬼了,你不是幫過玉未央麼?算起來還是她跟她丈夫的救命恩人,她幫你怎麼了?那也不過是在報恩而已,這也要懷疑是因爲離光瑤,那你以後還要不要繼續活下去了?是不是除了比你小的,任何人對你好你都要以爲是離光瑤的原因?一個啓子慕就讓你怕成這樣了?”
“我……”我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不知道怎麼反駁纔好。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說的不錯,你怎麼成了這個性子?”
這個聲音,這個氣息……我不知爲何就委屈得想落淚,嗚咽道:“烏先生!”
“嗯。”有着似曾相識的神息的男子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說道:“怎麼混得這麼狼狽?停!不許動!你臉上全是乾涸的血跡,傷疤還沒好,靠過來做什麼?以後真的想做個大花臉?”
“我……”我不爭氣地哭了,眼淚滑下,被一雙手一一抹去,以免滲入我的傷口,熱辣辣的疼。這動作如此溫柔,這世上終究也還是有個人不會因爲這張臉纔對我好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進他的懷中,大哭道:“烏先生!當初若是不復生,今日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真有骨氣,真是白白浪費了我的魂生白蓮。”烏先生嘴裡諷刺着,雙手卻將我抱得緊緊的,甚至有一絲顫抖。他嘆着氣說:“已經發生的事,再後悔也沒什麼用,不如往前看啊。”
我不管,我抱着烏先生哭了個肝腸寸斷大汗淋漓,一直到聲音都啞了才漸漸地停下來。在我哭泣的時候,烏先生一直抱着我,輕輕地拍着我的背,什麼也不說,但這時候趕來的舉動,已經是最好的安慰了。
“行了吧?再哭下去,眼淚都要把你的傷口泡壞了。”烏先生沒好氣地說,隨手變出一塊手帕把我臉上的淚痕小心地擦乾淨了,又找出一個玉盒。玉盒打開了就是一陣清香,是藥膏。烏先生挖了一點給我塗在傷口上,傷口登時清清涼涼的。“你不問我來幹什麼?”
我從善如流:“烏先生,你來幹什麼?”
“喂!”望月忍不住道:“問這個之前,你們不介紹一下嗎?”
我這纔想起:“哦,這是烏先生,從前救過我一個神族。烏先生,這是望月,就是傳說中追月神沒敢表白的那個妖族,是隻夢貘。”
“已經是個夢貘魂了。”烏先生涼涼地說。
望月也不客氣:“哦,神族了不起啊?”
“個人認爲而已。”烏先生慢悠悠地小心地給我塗藥,“繼續剛纔的話題。”
剛纔的話題?我想了想,又問道:“烏先生,你來幹什麼?”
烏先生回答說:“從前離光瑤求我……別動!”
我登時委屈了:“爲什麼連你也跟離光瑤有關?”
“這世上跟離光瑤沒關係的生靈雖然多,但是跟她有關的也不少。你現在已經是不死的仙身了,不可避免地會接觸各種各樣跟離光瑤有關的仙族,難道你真的決定從此以後躲進深山老林裡?”烏先生將我按住了繼續塗藥。“有沒有一點骨氣了?你現在這麼躲着,將離光瑤當成仇人一樣避諱,不過顯得你處處不如離光瑤而已。”
“我本來就不如她啊。”我黯然地說,“離光瑤那麼厲害。”
“是哦,厲害得最後被一羣仙族逼得自殺了。”烏先生涼涼地說。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對離光瑤不敬的,不由得好奇:“烏先生,你跟離光瑤有仇啊?”
“沒有。爲何這樣問?”
“總覺得你說起她的語氣跟我見過的人不一樣。”
“不是每個人都會對她畢恭畢敬的。”烏先生將藥盒收好,拍了一下我的頭說。“別打岔,我來是要將一些離光瑤的東西交給你。”
“離光瑤的東西?交給我?”我不明白,“爲什麼是我啊?”
“我看你順眼。”烏先生給的理由十分荒謬又十分充分。“當年離光瑤將自己的魂魄散了,但是她的法力、坐騎、戰袍、寶劍都封印起來了,讓我想辦法保存,將來遇到有緣人再轉交。”
“真的?”我不大相信,但是烏先生是神族,應該不會騙我的。而且他要是想騙我,何必當初花那麼多時間救我?
“可是……”我爲難地說,“烏先生,我不想要。”
“你不想要?”烏先生問,“爲什麼?”
我皺眉說:“離光瑤的東西,我都不想要。”
“謝窈窕,你搞清楚一點。”烏先生戳了戳我的腦袋,“惹到你的是啓子慕,不是離光瑤,離光瑤她死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啓子慕會幹出這種事來,你怪離光瑤幹什麼?你愛要不要,不要的話,我找別人去。”
“別人?”我又有點不放心,離光瑤的法力、坐騎、戰袍、寶劍,每一樣都是驚天寶物,任何一種在世間出現都會引起血雨腥風。要是隨隨便便給一個人……
“不會隨隨便便的。”烏先生說,“你不要,我就給啓子慕。”
“憑什麼!”我立刻跳了起來。
“就憑體質最適合的你不要,那就只能讓體質第二適合且修習了離光瑤的法術的啓子慕來了。”烏先生說完就要走。“快點決定,我的時間不多的。”
“我……”我咬了咬嘴脣,又委屈了。“烏先生,你在威脅我。”
烏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不錯,那麼,你的回答?”
“我……”我不情不願地說,“與其給啓子慕,不如我要呢!等我有了本事,啓子慕就再也不能對我喊打喊殺的了。”
烏先生語音裡流露出一絲絲笑意:“這纔對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