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
熟悉無比的冷冽聲音傳來,我心頭一驚,好不容易纔凝聚的決心登時一散。嗖的一下我又縮回化血水裡,還整個人都蹲下了,叫道:“師尊別進來!”
但話說出口已經晚了,師尊是什麼身手?我剛說第一個字師尊就衝了進來。剎那間洶涌的怒氣幾乎將我凍死,我卻在心裡嘆息,師尊啊師尊,若不是烏先生又出現,你現在感覺到的,就不是怒氣,而是悲傷了。
唔,無情無慾的師尊,也會爲我傷心嗎?
“譁……”我還在發愣的時候,師尊已經二話不說將我從化血池裡提了起來。我剛感覺身上一冷,一件帶着體溫的衣袍已經將我裹住。師尊將我橫抱在懷,額頭抵着我的額頭,低聲說:“對不起,窈窈。”
這一句話差點將我的眼淚逼出來。
師尊,你到底還是來了,可你來得爲什麼這樣晚?你知不知道,你遲到的這一天,我差點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你這一句對不起,卻也不能叫我再像從前那樣毫不遲疑地相信你了。我的師尊,如果連你也不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趕來……
“乖,別哭。”師尊雙手抱着我,無法伸手爲我擦去眼淚,便低頭用下巴將我的眼淚蹭掉。而我的眼淚只是掉落,轉頭伏在師尊的肩上無聲而委屈地哭起來。師尊只是抱緊了我,臉頰一直貼着我的額角,身軀一直在顫抖,彷彿受傷的是他一樣。我哭得迷迷糊糊,好像感覺師尊輕微而小心又萬分珍惜地吻了一下我的額角,又好像不是。
“上……上仙……”
在我哭聲漸漸停下的時候,一道驚恐顫抖的聲音傳來。
師尊身上的氣息從溫柔、安慰、憐惜剎那一變,森冷的殺意重重地透。師尊聲音沉沉地問道:“誰許你們對我徒兒用刑?”
“這……”臨昭抖着聲音說。“上、上仙息怒,實在是證據確鑿……”
“就憑濟陌身上插着血龍骨劍?”師尊冷冷道,“你們可曾真的調查過濟陌的死因?”
“門主便是給骨劍刺死的!”臨欣搶先說道,“謝窈窕先用辟邪香將門主迷倒,再用骨劍刺死了門主!蓮華上仙,就算你是六界戰神,也不能罔顧真相,袒護弟子!”
“本尊便是袒護又如何?我啓子慕的弟子,殺一個金仙又如何?若是有怨,儘管到青曦頂來!”師尊道,“更何況蓮華門竟敢冤枉我徒兒,着實找死!”
最後一個字的音落下,師尊身上猛地爆發一陣劍氣。轟然一聲響,整個一夜千悲都震動起來。
三長老也站立不穩,東倒西歪。臨欣氣急敗壞地叫道:“是,整個蓮華門加起來也打不過你一個啓子慕,但啓子慕,你如此縱容弟子,可堵得住六界的悠悠衆口麼?謝窈窕,你如此連累蓮華上仙戰神之名,你也配做他的弟子?”
“你……”師尊再度怒氣勃發,卻又瞬間一收,驀地笑道:“哈哈!好!今日啓子慕便讓你們落個明白!”
“你們說謝窈窕殺了濟陌,那我且問你們,辟邪香雖是蓮花心法的致命剋星,卻需要多少的量才能將濟陌迷倒?在這段時間裡,以濟陌的修爲,會不發現謝窈窕這個元嬰修爲的殘
廢?謝窈窕真的可以一招之內便將濟陌殺死?最後一點,血龍骨劍若是沒有真氣凝結出的劍刃,如何刺穿心臟?若是謝窈窕運動真氣,濟陌身上可曾留下千目蓮花香?濟陌心臟的傷口,是劍刃的扁形傷口,或是骨劍的圓形傷口?”
一連串的問題砸出,三長老啞口無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我伏在師尊的懷裡,不禁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能讓師尊一次說這麼許多話,也算是本事了。
“啓子慕言盡於此。”師尊冷冷道,“你們三人先帶着弟子離開一夜千悲。”
“這……”臨昭嘆息一聲,一甩拂塵道:“衆人隨我退出。上仙,請!”
“本尊不退。”師尊淡淡地說,“此刻不退,片刻後灰飛煙滅,莫怪本尊手下無情。”
這話裡的寒意着實叫人驚恐,三長老二話不說帶着弟子都退了出去。
師尊抱着我站在化血池旁邊,我感覺到師祖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圍,然後說道:“一夜千悲,哼!”
話音落下,師尊周圍氣勢大盛,洶涌磅礴的劍氣如奔騰的河流般衝出。剎那間處在地下九層的化血池瞬間崩塌,整個一夜千悲如暴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茅草屋一般碎裂得不成樣子。
師尊抱着我在天崩地裂的崩塌裡緩緩飛起,離開一夜千悲,回到地面。外邊等待的;蓮華門三長老與衆弟子早已驚恐,臨昭問道:“上仙這是……”
“傷我徒兒之處,再無存在的權利。”師尊說,“不必着急,你們三人亦然。”
“上……上仙……”三長老瞬間就顫抖了,不由自主地跪下。“上仙,我等師兄弟三人之所以傷謝修士,完全是因爲門主之死,我們師兄弟過於悲痛……上仙……”
“本尊此刻亦是過於悲痛。”師尊淡淡地接口道。“我徒兒身上有兩道掌力、一道三昧真火、一份鎖靈環穿琵琶骨。卻是恰好,你們師兄弟一人一份吧。”
師尊的話語落下,雙手仍是抱着我,卻有一道強勁的仙氣衝出。仙氣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臨欣身上,臨欣慘叫一聲,口吐鮮血飛出老遠,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此爲償還你傷我徒兒的兩掌,我徒兒內臟盡數移位,你便同受。”
“三師弟!”
“啊……”
師尊身上再飛出一道炎氣,直入臨垣的身體。臨垣慘叫一聲,慢慢地跪下,抱着身體蜷縮成一團。
“此爲償還你以三昧真火傷我徒兒,我徒兒經脈盡毀,你亦然。”
“上……上仙……”臨昭嚇得說話也不利索了,“請……請上仙……謝修士……少君,少君你放過我吧!都是……啊!”
臨昭話還沒說完又是一聲慘叫。
師尊淡淡地說:“毀去我徒兒之琵琶骨,你亦然。”
說完這些,師尊再不看蓮華門一眼,抱着我飛回青曦頂。
“窈窕!”
剛回到青曦頂,璟申就迎了上來。“你怎麼樣?怎麼受這麼重的傷?”
“沒多大的事。”我虛弱地說,“你在這裡,阿南呢?別讓他知道我受傷了。”
“你放心吧。”璟申說,“我讓璟越帶着阿南住在蓮華門
的後院裡,上仙已經給後院加了結界,任何人都闖不進去。犀角虎也在那裡守着,絕不會讓阿南受一點傷的。”
“嗯。”我點頭,又猛地想起:“犀角虎也在?它怎麼出現的?”
“此刻還敢計較這許多?”師尊怒了,“閉嘴養傷!”
我被兇得一陣委屈,被師尊放在牀上就別過頭去嘀咕道:“還不是你回來遲了……”
師尊的氣息一頓,好一會兒,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低聲說:“是我錯了,是我不該,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先將肩上的傷養好。你的手臂至關重要,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任何閃失。”
師尊幾百年都沒這麼好聲好氣過,我得到了安慰就開始得寸進尺地耍小脾氣:“哼!暫時原諒你。”
“你……唉!”師尊被我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爲氣得嘆氣,捏一下我的臉當做懲罰,站起對璟申說:“璟申。”
璟申立刻會意:“回上仙,藥浴已備好,璟申立刻爲窈窕沐浴上藥,請上仙放心。”
“嗯。”師尊點頭,又對我說:“我去看看阿南,你老實呆着上藥,再亂動,我便將你的香氣封住!”
“知道了!”
“勞煩女修士。”師尊將我放在牀上,對璟申說:“窈窈肩上受傷甚重,你替她上藥。”
璟申看着師尊離去,一邊給我清洗一邊感嘆:“想不到在你面前的上仙是這個樣子。”
我累得慌,靠在浴桶邊沿昏昏欲睡:“什麼樣子?”
“就……”璟申想了一下形容詞:“沒有師尊的架子,好像你的朋友一樣。對你寵溺,還會哄你開心。”
“師尊寵我是真的,但你哪隻眼睛看見師尊跟我像朋友一樣了?”
“你沒發覺嗎?”璟申說,“上仙在別人面前都是自稱本尊,冰冷威嚴,叫人不敢冒犯。但在你面前,上仙一直自稱‘我’,哪個師父會對徒弟自稱‘我’,怎麼也該是‘爲師’啊。從一個自稱裡,就可以看出上仙對你多好。”
我聽得心裡暖洋洋的,瞬間就被安慰了,飄飄然地問:“真的啊?”
“是不是真的,你不會自己感受嗎?”璟申笑道,“真是羨慕你。”
我的琵琶骨雖然給鎖靈環穿透了,但是師尊有大把的療傷聖品,一點不心疼地往我身上塗,三天之後我的琵琶骨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裂開的骨頭也有重新生長的趨勢。
“師尊啊……”一旦身體好了,我在牀上就呆不住了。我挪到師尊身邊,師尊正在練字,我便做出一副要研磨的樣子。被師尊“嗯”的一聲阻止了,我就趁機說:“師尊,我想去看阿南。”
“你的琵琶骨未曾長好,見了阿南也不能抱他,若是不見了不抱他,他便要懷疑你不喜歡他了,徒惹傷心。”
“不會的,我已經想好怎麼哄阿南了。”我可憐兮兮地說,“師尊啊,兒子是孃的心肝肉兒,情人一日不見還隔三秋呢,我這是一刻不見如隔三千年啊!”
師尊無語了一下,再一次敗給我不要臉的誇張下。“讓璟申陪你去。”
“哎,好!”我開心地應道。兒子哎,孃親來接你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