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宮道上,本來是和胤禎一起進宮的拜見德妃的,臨了胤禎卻被康熙叫走了,我只能一個人去了德妃那裡,今兒個是初七,四福晉和夕顏都沒有來,只有我一個,所以我也只是坐了片刻便出來了,很久沒有在宮中走動了,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御花園,冬天的御花園,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撫着冰涼的樹幹,一時間竟感慨萬千!
“福晉,我們要不先回去吧,石子兒剛纔過來說了,爺還要好一會兒呢!”黃鶯道!
我微微一笑,“不礙事的,我就在這裡等等他吧,對了,黎兒這是第一次進宮,你帶她到各處逛逛吧!”
“可是您一個人在這裡——”
“我又不是小孩子,這裡是皇宮,能有什麼事,快去吧!”我笑着打斷黃鶯的話!
黃鶯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好,福晉,那您自己當心!”說罷便帶着好奇不已的黎兒轉過了假山!
我好笑的看着她們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這兩個丫頭,明明還是孩子一般的心性,平日裡卻裝的老成!
想着胤禎還有一段時間纔來,我便索性去了離御花園不遠的梅林,那裡好歹還有些看頭!惜寧小築裡也種有梅樹,這幾日正好開花,我經常拉着胤禎在院子裡欣賞梅景,梅花開得雖美,一個人欣賞,卻難免孤單蕭索了些!
冰雪寒冷天氣,枝頭的梅花卻開的熱鬧,一眼望去。陣陣寒風中,滿園的梅花傲然怒放,紅似火,粉如霞,白賽雪,端莊典雅,清麗脫俗,沒有綠葉相稱。卻依舊是美的震撼,一枝枝花團錦簇,開得熱鬧無比,在蒼古樸素的枝幹映襯下,越發覺得美輪美奐,這個梅林比惜寧小築的大了很多,讓人恍然間。有種陽春三月的感覺!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忍不住輕念出聲!
“想不到你竟還會填詞!”溫潤的聲音自背後響起,依舊是和煦如春風,溫暖似驕陽。卻隱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我微微一怔,緩慢的回身,梅林深處,胤祺一身月白色棉袍,披着白狐皮斗篷,站在開的正豔的梅樹旁邊,周身的風采絲毫不輸於梅花,依舊是俊朗無雙,我卻看得出來,他似乎清減不少!
人面梅花相映紅!之前我一直想不出來這樣的場面。現在看來,果然是震撼,雖然心裡不再愛他,卻依舊是爲他的姿容晃神,美男如斯啊!
忽然醒悟,自己當時或許正是被他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所吸引吧,儘管我不願承認,可自己的確是有些貌控!他和胤禎的俊秀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覺。胤禎年少輕狂,桀驁不馴,俊朗無雙,年輕陽光。英氣逼人,雖也是給人以溫暖的感覺,卻多了一份尊貴與霸氣,或許,只有親近的人才能感覺到他的溫暖,而胤祺,卻是那種自然謙和的君子,淡然如水,淡薄如墨,卻溫煦的如三月的輕風,再配上絕美的姿容,簡直就是避世的隱仙!
“沒有,不過是吟誦別人的詞罷了!”回過神的我,淡淡一笑,面上不露神色,心裡卻暗罵自己花癡,有了胤禎還這般的失神!
他似乎也有些晃神,待聽到我的話,方纔不着痕跡的回神,卻微微苦笑道,“你自是與衆不同的!”
別人裝飾了你的風景,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我有些驚訝於他思維的發散,不過是因爲我念了幾句別人的詩,就與衆不同了?
“那個,你怎麼在這裡?”忽然覺得面對胤祺,我竟沒有什麼話可說,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他有他的文雨,我有我的胤禎,雖然我們相愛過,可時過境遷,誰又能記得那麼多!
“走着走着就走過來了,你呢?”他淡笑着,走近我!
“我也是啊,無事幹,就隨意走走!”我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禮貌而疏離道!
胤祺的眼神裡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打趣兒道,“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的緊!”
我乾笑兩聲,不置可否!
寒風襲來,幾朵梅朵兒飄落而下,落在肩頭,胤祺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夾住一片,放在手心裡把玩,“你——嫁給他,幸福嗎?”
我收回注視着他手掌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臉上,淡笑道,“胤禎他很愛我,凡事都慣着我!”連我自己都沒發現,提起胤禎的時候,我的神情竟然變得如此溫柔起來!
他的呼吸似乎微微一窒,繼而問道,“那你呢?你愛他嗎?”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腳步無意識的向我跨出一步!
很少見到胤祺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我有些莫名的慌亂,不由後退一步,卻不想腳下竟是一個深坑,一個趔趄,身子不穩,便向後倒去!
“小心——”胤祺連忙伸手將我一拉,慣性作用,我狠狠撞進了他的懷裡,依舊是久違的清爽乾淨的味道,我呼吸微窒,愣了一下,隨即伸手就要推開他,面對他,雖然依舊讓我恍惚,可這個懷抱卻不再是我所留戀的!
“寧兒——”胤祺卻已先我一步將我緊緊摟住!
“胤祺你快放開——”我有些急切的要推開他的禁錮!
現在這算什麼,當初狠心將我放開,現在我不愛他了,他爲何還要這樣,糾纏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寧兒,你終究是忘記我了麼?”胤祺的聲音有些悲哀!彷彿是在極力壓抑着心中的痛!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胤祺,你快放開我。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現在是你弟弟的福晉!”我有些氣憤道!
這裡是皇宮,若是被人看見,我們就都完了,況且,我不想胤禎誤會,我的心思他本來就不是很清楚,若是再這麼一鬧。那就真是說不清了!
或許是感覺到我的抗拒,也或許是我嚴厲的聲音讓他恢復了神智,他環在我腰間的手漸漸鬆開,低喃道,“對不起,是我逾矩了!”
我的臉卻刷的變得蒼白,他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隱忍,他的痛苦,他的悲傷,他的愧疚,我統統都沒有注意到,只因我看見了,胤禎就站在那裡。周圍是紛飛的落花,他的神情落寞無助,身形孤寂蕭瑟,彷彿隨時要羽化而去!
“寧兒,怎麼了?”胤祺許是感覺到了我的僵硬,輕輕放開我,關切道!
我囁嚅着,卻不知該說什麼,忽然有些無力,這樣子。胤禎怕是再也不會相信我了吧?
越過胤祺的肩膀,我靜靜的望着胤禎,心中雖然已經翻江倒海,臉上卻一片平靜,胤禎,你可知道,我現在真的很慌亂,很害怕。害怕你會從此不理我!
胤禎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比這數九寒天都要冷,好看的眼眸此刻沒有一絲神采,哀傷蔓延到整個瞳孔。也蔓延到我的心裡!
胤祺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緩緩回頭,待發現胤禎時,神情不由閃過一絲懊悔,上前急着解釋道,“十四,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子的!”
“呵呵——”胤禎冷笑一聲,聲音彷彿九淵寒冰一般冷冽,“不是我看到的?那是什麼樣的?舊情復燃麼?”
“剛纔——”
“剛纔我都看到了,你不用再重複了!”胤禎有些粗暴的打斷胤祺的話,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輕咬嘴脣,想要說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胤祺有些黯然,面對胤禎的怒氣,他無從解釋!
“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胤禎終於看向我,眼神冷漠,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見識了胤禎太多的神情,卻唯獨不曾見他這樣和我說過話,我的心頓時揪着疼起來!
“你還相信我麼?”我自嘲一笑,卻隱隱透着一絲忐忑!
胤禎,你可知道,我要你說相信,你要相信我!
“呵呵!寧兒,你這是在說笑話麼?要我相信?我都親眼看見你們——”胤禎終於說不下去,聲音裡透着一絲的悲哀,“我努力的愛你,對你好,卻比不上他,一個傷害過你的人,你告訴我,他究竟哪裡比我強,值得你如此的死心塌地,既然你還愛他,那你爲什麼要答應嫁給我,喔,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想嫁給蘇合,留在這裡,最起碼,你還可以看到他!”他幾乎是自言自語,說到最後,竟冷笑起來,帶着濃濃的嘲諷!
“不,不是你認爲的那個樣子的!”我急切的奔到他的身邊,抓着他的胳膊,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心中的怒氣與不甘,可是卻不知該怎麼解釋這一切,我一直自喻口齒伶俐,現在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用力將我甩開,我一個不穩,後背直直撞在了盛開着的梅樹上,震落了滿樹的花瓣!後背一陣刺痛,我忍不住微微皺眉!
“寧兒,你怎麼樣?”胤祺疾呼着就要過來扶我,胤禎卻已先他一步躍到了我的身旁,輕輕將我扶起來,幽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懊惱!
我的眼淚不由落了下來,低低卻委屈喚道,“胤禎——”
“對不起,是我太粗暴了!”胤禎嘆口氣,自責道!
我用力搖搖頭,眼淚卻吧嗒吧嗒掉的更厲害!
“五哥,她是我的福晉,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個事實!”胤禎說着,俯身將我抱起來,怒氣衝衝的離開梅林,我雙手環着他的脖子,微微擡眼,便看到胤祺落寞的站在一片花海中,神情間閃過一絲自嘲與悲傷!
“哼!”胤禎冷哼一聲,感覺到他的怒氣,我連忙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再看一眼,心中卻忐忑不安,胤禎這次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