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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奏。”陸廷離上前一步,朗聲說道。
“呈上來。”
陸廷離將奏摺交予一旁的太監呈上,“陛下,記得日前臣曾經向陛下上奏有關淄縣匪患猖獗一事……”
雲苒仔細一想,確有此事。“嗯,此事朕已交由太尉去處理了。”說完,目光轉向殿下的孫遲。
“陛下,此事臣已經派出了青州的駐軍前往淄縣剿匪。”孫遲趕忙回答。
“可是,昨日臣又接到了淄縣的奏報,說匪患依舊猖獗。軍隊剿匪不利,反勞民傷財,軍士目無法紀,爲害鄉里……”
“絕無此事!”太尉孫遲急急忙忙打斷。“青州駐軍是都尉肖榜的軍隊,他一向治軍嚴明,怎麼會放任軍中士兵爲害鄉里?臣以爲此事必是某些有心之人惡意散播謠言,誣衊忠良,還請陛下明察!”
“孫太尉。”陸廷離一臉嚴肅的說:“如果不是確有其事,一個小小的淄縣縣令怎麼會敢參奏比自己官高几級統軍近萬的都尉?”
“陸丞相,這可難說了。”孫遲話中有話,“據我所知,淄縣縣令並不是一個什麼忠勇之士,他在縣上一直是庸碌無爲。而且,我聽說這位縣令的官印還是通過某些途徑買來的呢!”
“你,你信口雌黃!”陸廷離漲紅了臉大聲斥責。
孫遲不理會,轉身直面御座,道:“陛下,我們怎可聽信這種小人的話而罪責一位甘爲湮國拋灑熱血征戰沙場,鞠躬盡瘁死而後矣的將軍呢?”
“陛下……”陸廷離急急的想辯駁,卻反被孫遲大聲打斷。
“陛下,若果真如此,豈不讓將士們心寒?他們不畏生死,甘願爲國捐軀、馬革裹屍,卻不想沒死在戰場上,反落得被奸人誣害的下場,陛下,您叫他們情何以堪啊!”說著說著,孫遲以袖掩面,不禁老淚縱橫。
“你,你,你……”陸廷離“你”了個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眼看著臉色刷白,渾身搖晃著就要暈厥了過去。
“陸丞相!”眼見老丞相快要氣暈過去,雲苒急忙喚來內侍挽扶住。殿上其餘大臣,各自站在一旁,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插話。
待陸廷離緩過氣來,雲苒才道:“朕知兩位愛卿都是一心爲國爲民,你們也不必爲了此事而傷了和氣,這件事朕自有安排。孫遲,傳朕的旨意給肖榜,淄縣匪患,朕要他一月內解決。否則,以軍法處置!”
“臣遵旨!”孫遲跪地領旨。
“退朝!”
下了朝,雲苒便徑直來到了御書房。
“陛下,天雲王在外等候召見。”小奴上前稟報。
“宣他進來吧。”雲苒頭也不擡的繼續批閱著案上的奏摺。
“臣雲墨舞,參見陛下。”雲墨舞進入御書房後,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嗯,起來吧。”聲音從堆成小山般的奏章後傳來。
雲墨舞起身,立在一旁靜待雲苒批閱完手上的摺子。
終於,大筆一揮批完了最後一個字,雲苒隨手將硃筆拋在一旁。“三哥來了,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朕?”
“是的,陛下。臣已與簫國使臣談妥,簫國願以一石四兩銀子的價格向我們買下十萬石糧。”
“很好,很好!”雲苒笑了,“終於有一樁叫朕開心的事了。”
“陛下有爲難的事嗎?”雲墨舞問。
“三哥,你是不知道。今日早朝的時候,朕都快被孫遲、陸廷離那兩個老小子給吵死了。”
聽雲苒提到孫遲、陸廷離二人,雲墨舞立時明瞭的無奈一笑,說道:“早知今日,陛下何必當初呢。”自一年前蘭諾叛國伏法被誅後,左、右丞相的位置都已空懸。雲苒再三思量下,決定晉陸廷離爲左丞相。當時,自己就已向雲苒進言此人素來與太尉孫遲不和,讓他爲相,誓必會造成黨派相爭,將相不和的局面。可是雲苒卻執意爲之,如今這樣,也算是他綹由自取了,頭痛也怪不得別人。
“其實,他們倆這樣吵吵鬧鬧的,對朕來說未償不是一件好事。許多的事情,如果他們不吵,朕可能很難發現得了呢!”說完,雲苒指了指案上的一堆摺子,道:“看到沒有?那裡可都是那兩個老小子互揭瘡疤呈上來的密摺。裡面說的那些個事情,可都是隱藏在暗處我們不容易知道的密秘呢!”揀了一兩本遞給雲墨舞,雲苒得意的笑笑,說:“他們越是這樣子爭來爭去的想要勝過對方,就越要爲朕盡心盡力的辦事。因爲,只有朕才能決定誰纔是勝利的那個。”
“片面之詞怎可盡信,恐有過實之處。”雲墨舞隨手翻了幾頁,淡淡的道。
“呵呵,那倒也是,裡面寫的許多事確有捕風捉影和誇大其詞之嫌。其中有這麼一段,說是在上次林太史的壽宴上,陸丞相家三歲的小孫兒搶了林太史外孫的拔浪鼓。於是那道摺子上就寫道;丞相以權勢欺人。可笑,真是可笑,不過是黃口小兒間的爭執罷了。”
聽到這裡,雲墨舞不禁吃驚的睜大了眼。
“三哥也不信吧!呵呵,這兩個老小子啊,真是越鬥越可笑了。”又是嘆氣又是搖頭,雲苒笑了笑又繼續說:“雖然這裡面寫的大部分都不可信,但如果你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從中看出些端倪來的。畢竟,無風不起浪。人,要用,也要防啊!”
雲墨舞沈默。
“三哥。”雲苒忽然又開口了。雲墨舞看著他,等待下文。“關於糧食的事,既然條件已經和他們談妥了,你也就別再跟了,朕會另外交給別人去做的。”雲苒說。
“爲什麼?”雲墨舞不解。
“因爲朕另外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雲苒鄭重的看著雲墨舞,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凝重。
“不知陛下要臣做的是什麼事?”看著雲苒少見的凝重表情,雲墨舞也跟著緊張起來。
“朕要你在明年的秋收之前爲朝廷籌得白銀二百萬兩,糧草三十萬石。三哥,你可做得到?”
──二百萬兩!雲墨舞大吃一驚。
因爲自己指掌太府寺,所以他很清楚國庫的情況。今年國庫的收入再除去往年的虧空,一共才只剩了九十萬兩。眼下又要再拔八十萬兩出去,即使加上那十萬石糧食換來的四十萬兩銀子,也只餘下五十萬兩了。這還沒除去平日裡宮中的一些所需用度,如果再遇上些什麼情況的話……一年之內要籌到二百萬兩銀子,怕是比登天還難了。
“朕只要三哥你的一句話。如果三哥覺得自己做不到的話,朕也可以安排別人去辦的。”
“臣……”銀牙暗自一咬,雲墨舞擡頭,堅定地答道:“做得到!”
“好!”雲苒等的便是雲墨舞的這一句話,“那朕就等著一年後三哥給朕一個驚喜了。”
“臣定不負陛下所託!”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猶豫。
雲苒心情不錯的踱回御座,本以爲雲墨舞領命後便會告退,誰知轉身卻發現他仍舊站在原處,臉上的神情頗爲複雜,似是有話想說,卻又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雲苒好奇,於是問道:“三哥還有事嗎?”
看著雲苒,雲墨舞再三的猶豫、思忖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說:“昨日,陸丞相來找過微臣。”
“哦?丞相找你有何事?”陸廷離這回又是爲了什麼事鬧到天雲王府去了?
“他要微臣勸陛下……勸陛下……”
“什麼?”
雲墨舞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丞相要微臣勸陛下早日立後。”
“立後?”雲苒神色一凜,卻又很快的恢復如常,輕笑道:“這個陸廷離倒是什麼都想要插一腳嘛。他是怎麼和你說的?”
看著雲苒喜怒莫辨的表情,雲墨舞故意省去了一些話淡淡的說道:“丞相只是說中宮之位空置已久,六宮無主,陛下是不是該立後了。”
“哦,他真的就只說了這些?”雲苒把玩著手中的鎮紙,邊笑了笑,玩笑似的問:“這老小子有事怎麼不來找朕,專去勞煩三哥呢?真是的。”這話說得極輕,聽不出是否有苛責之意。
雲墨舞沒有回話,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朝中的大臣們一有什麼棘手難纏的事就先往天雲王府來,非得得了自己的承諾纔敢往上稟報。
“那三哥以爲如何?”雲苒忽然問。
“立後一事,還得看陛下的意思,臣不好多言。”雲墨舞低著頭,半晌才訥訥地說。
“你是朕的三哥,多言幾句無妨。”
“……”依然默然無語。
見雲墨舞毫無反應,雲苒又喚了聲:“三哥?”
雲墨舞倏的擡起頭來,神色哀悽的看著雲苒。爲什麼要執意相逼呢?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情,他明明知道的……想到這裡,眼神一黯,雲墨舞收起心中的哀思,聲音平淡無波的答道:“臣以爲丞相大人所言甚是,後位虛懸太久總是不好。況且太子殿下又尚年幼,也確實需要一位合適的人選來照顧。”
被雲墨舞眼中的哀悽怔住,雲苒心中居然閃過一絲愧疚。爲什麼要逼他呢?其實自己只是純粹的想要看看他的反應,想知道面對愛人將要另娶他人,心地寬仁的他會如何回答。是不顧一切的阻止,還是選擇不予理會?亦或是給出最無私的回答?其實雲墨舞的反應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不過沒料到的是,自己會在他的眼中看到那麼深沈的哀怮。
愛呀,究竟是什麼呢?有的人爲了它瘋狂、癡顛;有的人爲了他失去一切仍不後悔;有的人爲了它不惜傷害了所有人;有的人爲了它卻甘願一生默默守護;有的人說愛是自私的、獨佔的,可爲什麼仍有人爲了它無私的給出了一切,寬容了所有……
記得也曾問過蘭兒這個問題。那是自己從焰國回湮後不久,蘭諾已經伏法,蘭兒也被削去了皇後的封號幽禁於冷宮之中。
那天,自己去冷宮看她,問她恨不恨、怪不怪自己。她說不怪,從來都不曾怪過,她說“蘭兒只會愛陛下,絕不會恨陛下。”
那時,我就問她“什麼是愛?”她笑笑,說她也不知道。不過她又說“蘭兒只知道自己是愛著陛下的,一直都是。不管是以前那個溫文儒雅的陛下,還是現在胸懷宏圖霸業的陛下,蘭兒都是愛的。”
一直以來自己與這個皇後都是相敬如賓的相處著,淡淡的,如水一般。一直認爲她對自己只是一種臣服、是女子對丈夫的順服,從來沒有想到她對自己懷抱著的感情居然是愛情。於是,我說“朕從來不知道”。
蘭兒仍是笑,臉上帶著兩行清淚。她說“蘭兒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什麼樣的,蘭兒只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愛陛下。陛下志在天下,陛下的心裝的是家國大事,容不下兒女情長,所以蘭兒只願一生一世能夠長伴於陛下左右,爲陛下生兒育女,教養皇子。”慘淡的笑著,她說“蘭兒只怨自己福薄,父親犯下滔天大罪,身爲女兒的我再也無顏面對陛下。蘭兒相信陛下福澤深厚,終有一天會有比蘭兒更加深愛陛下的人出現,他將會代替蘭兒愛著陛下,守護著陛下。那樣的話,即使是在地下,蘭兒也會爲那人禱告、祝福的……”
那之後,她向自己要了三尺白綾自盡於冷宮。這個女子的感情如此深沈,那一刻,自己彷彿知道了些什麼,但當自己仔細去想的時候,卻仍又是什麼都不明白,心中一片迷茫。
“陛下……”迷惘中,雲墨舞的一聲呼喚將雲苒叫醒。他略微擔心的看著雲苒,憂心仲仲的問:“陛下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不,朕沒事。”雲苒尷尬的笑笑。可能是因爲在焰國的那段時間受了幾次傷,而且也一直未好好的恢復,回國後自己的身體就一直不濟,即使經過了近一年的調養,也仍是不見好轉。
微微定了定心神,雲苒重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三哥,既然陸丞相與你提起了立後之事,想必他也已經爲朕列出了適合的皇後人選吧?”
雲墨舞點頭。
“都有什麼人?你說來與朕聽聽。”雲苒重新坐回御座,把手放在黃金扶手上漫不經心的問。
“呃,丞相一共提出了三位人選。其中,有陳學士的小女兒陳佳齡,魏尚書的長孫女魏湘君,還有一位是劉侍郎的二女兒劉玉琳。”
“嗯。”手指有節奏的輕敲著御座扶手,雲苒又問:“三哥,你以爲這幾位小姐的德行如何?”
“這個……”雲墨舞看了一眼雲苒,才道:“陳學士的女兒陳佳齡精通棋琴書畫,知書達禮,賢良淑德,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而魏尚書的孫女魏湘君則顯得有些天真過度、 驕縱有餘。至於劉侍郎的女兒劉玉琳,雖然天生麗質,明豔動人,但卻只有十四歲……”
“十四歲?呵呵,哈哈……”聽到這裡,雲苒忽的笑出聲來,“呵,三哥,你……呵呵,你覺得這三人,她們之中有人有能力坐穩這個後位嗎?”他笑不可抑的問道。
“這個……”確實有些難爲。三人之中,一人驕縱,一人才剛及荊。雲墨舞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道:“陳學士的女兒陳佳齡知書達禮,賢良淑德,應該能夠母儀天下。”
“是嗎?可朕倒是曾聽人提起過這位陳佳齡,說她雖聰穎慧質,但心性怯懦、個性內向拘謹。這樣的一個人,真的適合這個後位嗎?”見雲墨舞無言,雲苒又繼續說:“朕要的皇後,可不能是一個怯懦之人,她必須有自己的手段,這樣才能鎮懾後宮,真正的坐穩後位。”
“陛下心中可是已有人選?”雲墨舞如是問。隱藏在他淡定面容下的,是澀澀的酸苦。
雲苒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沒有。”
“如此,臣怕丞相他們不會……”
搖了搖手,雲苒打斷了雲墨舞的話。“這立後之事,以後再說吧。今後如果還有誰再向你去說,你就讓他們直接來找朕。”
“是。”雲墨舞應道。
雲苒一手支著下鄂,一瞬不瞬地盯著雲墨舞,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想要的東西,就得自己親自來拿,朕是絕不可能無故平白想送的。明白了嗎?”
雲墨舞愣愣的看著雲苒,總覺得他話裡似是有話。而自己,好像是聽懂了,可卻又仍是不明白。他指的是這個後位,還是……
不及讓雲墨舞多想,雲苒又開口發話了:“你就先行告退吧,今晚留在宮中用膳。忘了告訴三哥,前兩日煙兒受了些風寒,一直唸叨著你,去看看他吧。”
“臣謝陛下恩典!”雲墨舞跪謝天恩後,退了出去。
“來人!”雲苒冷冷向外喚了一聲。
“奴才在。”在御書房外侍候的小奴慌忙跑了進來。
“宣趙晉速速進宮面聖。”雲苒下旨。
空寂無人的大殿中,雲苒翻開了一張羊皮地圖,眼神陰騖的盯住了地圖上的簫國版圖,低沈的聲音恨恨的道:“簫王,朕要你爲當年的羞辱付出十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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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家有沒有覺得現在的雲苒給人感覺比較溫和,不像之前的冷厲?嘿嘿,其實小苒現在的溫和並不是說他有感情了,心變得怎麼樣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演戲!對了,就是演戲。其實在《三世》裡小苒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演戲,只有小部分時候是真實的他。這一點,大家仔細的看也是能發覺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