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有種僵硬了一般的感覺，似乎被從頭上狠狠地潑了一桶冷水，南向北就這麼定定地坐在電腦前，眼前模模糊糊的，已然看不清電腦屏幕了。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還有蘇向晚，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皺起了眉，擡手拿下耳麥，看了眼遊戲裡頭的南宮從心，微微有些心虛，又不知道這些心虛是怎麼來的。
咬了下脣，看了眼抱着小枕頭站在房門口膽怯地看着自己的蘇未惜，蘇向晚重新拿起耳麥，控制着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從心，我有點事情，一會兒再說。”
如是說完，也不待南宮從心有什麼反應，關了語音，蘇向晚站起身子，走到蘇未惜面前，擰起好看的眉，聲音也冷了下來，絲毫不見剛剛同南宮從心說話的溫柔，“我說了什麼了？”
仰着頭，怯怯地看着臉上透着冰寒的女人，蘇未惜抱緊了小枕頭，小臉看起來有些蒼白，說話也是小小聲的，卻帶着絲倔強：“可是……”
“沒有可是。”聲音更加的冷了，蘇向晚抿着薄脣，眼神也是冷冷的，“回你房間去。”
垂下小腦袋，看起來很是沮喪，蘇未惜就這麼抱着小枕頭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
因着她這般模樣，蘇向晚沉下了臉色，眸中閃爍着寒芒，卻又很快地轉爲了複雜。
“我……我想媽媽……”聲音依舊小小的，只不過周遭安靜得很，蘇未惜的聲音還是能讓蘇向晚聽清楚的，斷斷續續的，還帶着點顫抖和哭音，顯然是被她嚇壞了，卻又不肯退縮。
“我說了，你已經五歲了，該獨立了。”臉色稍微緩了緩，語氣卻還是絲毫不留情，蘇向晚擡手指了指之前給蘇未惜安排的房間，“很晚了，立刻進去睡覺。”
擡頭又看了看蘇向晚，臉上已是泫然欲泣的神情，蘇未惜擡起小手揉了揉眼睛，見她冷着臉彷彿隨時都會生氣一般，終究不敢再繼續糾纏，而是吸了吸鼻子，“媽媽晚安。”
“嗯，晚安。”
看着蘇未惜抱着枕頭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間，蘇向晚這才鬆了眉頭，轉身朝着電腦那邊走去，坐下身子後有些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擡頭看着天花板，也不知是否是因爲燈光太過刺眼，令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絲毫不知道蘇向晚跟蘇未惜母女之間是怎樣一種情況，一直到蘇向晚將語聊關掉的時候，南向北都還未回過神來，腦子裡亂成了一片，只能聽到那個稚嫩的聲音一遍遍重複着“媽媽”。
房門口，南極皺着眉看着她那副彷彿靈魂出竅一般的模樣，擡手再次敲了敲房門，不見她有反應，索性直接進來，伸手拍在了她的肩上，“南向北。”
身子猛地一顫之後立刻站了起來，南向北有些驚魂未定地望向父親，擡手撫了下心臟。
“你這是在做什麼？”瞟了眼她的電腦，電腦早因爲待機過久的緣故一片黑了，南極有些狐疑地看她，“敲了你房門好幾下都不見你有反應。”
因爲父親看向電腦的視線心居然提起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蘇向晚那邊早已斷了語聊，南向北露出個勉強的笑，“沒什麼，發了會兒呆。”
“嗯。”見她不想說，南極倒也沒有追問，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媽讓你打個電話給她。”
“好。”點了點頭，實際上腦子裡閃過的是自己答應父親的那一幕，南向北又一次地出神了。
見她如此，南極皺了皺眉，不再說什麼了，而是在心中嘆了口氣，轉身從她的房間離開了。
女兒當真是長大了，都會談戀愛了。
“我不管你喜歡的人是美是醜是不是有什麼隱疾，又是什麼樣的脾氣，有一點你給我記住了，無論你多喜歡她，只要她是有夫之婦，就不許再去糾纏，聽到沒有？”
不知道父親什麼時候從房裡離開的，腦子裡一遍遍想着父親說的話，南向北握緊了拳頭，許久之後，慘然一笑。
大師姐，原來不只是有夫之婦，還有孩子了嗎？
從心……沒機會娶你了吧？
一天下來經歷過雀躍，經歷過頹然，又經歷過感動，再到現在整顆心彷彿被扔進了冰窟裡頭，南向北無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握着鼠標點了一下，出現在眼前的依舊是那一片竹林，周遭螢火蟲環繞飛舞着，南宮從心和蘇幕遮相對而立，久久無言，卻有什麼已然不同了。
“大師姐，我下線了，給媽媽打完電話就洗澡睡覺去，早點睡，晚安。”不知道蘇向晚這一刻在做些什麼，浮現在腦海中的卻是那個溫柔的女人輕聲哄着孩子睡覺，旁邊還有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笑看着她們的模樣，南向北的手有些哆嗦地敲下一行字，最後又留戀地看了眼蘇幕遮，關了遊戲。
臥室裡一片寂靜，聽不見任何聲音，蘇向晚保持着靠坐在椅背上仰着頭閉眼的姿態，良久之後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睜眼的時候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起身徑自進了浴室洗了把臉，再回到電腦前坐下之時，遊戲裡頭，月色下的竹林裡，只有白衣女子獨自一人立在那裡，再無他人。
睫毛顫了顫，因爲這樣的一幕心狠狠抽疼了下，蘇向晚看着南宮從心下線前留下的那行字，輕輕咬着下脣，點開好友列表，果然那個名字已然由亮白色轉爲了灰暗，就好像她的心情一樣。
【幫會】吳傑槽：小慫這傢伙，又跑了，剛想叫她一起打怪去。
【幫會】莫高科：誒，難得我今天要晚點下線啊，小慫這傢伙，也不說說被大師姐答應求婚什麼心情。
【幫會】歐陽無缺：誒，大師姐還在線，大師姐大師姐，一起打冰火島啊！
【幫會】吳傑槽：=。=無缺你個二貨，小慫都跑了，大師姐肯定也要下線了，她們兩個從來都是一起下線的。
【幫會】傅君君：就是，你沒看每次幫會消息顯示大師姐下了之後立刻也顯示小慫下了嗎？二貨。
【幫會】歐陽無缺：額……
白衣女子依舊孤零零地站在竹林裡頭，蘇向晚看着幫會頻道里頭幾人的話，好半晌才露出一個略顯苦澀的笑，關了遊戲下線了。
“從心……”然而只到電腦關閉之後，蘇向晚還是保持着坐在電腦前的姿勢，視線恍惚地落在耳麥上頭，“是……聽到了嗎？”
可是，就算聽到了，又爲什麼要下線呢？生氣了嗎？還是隻是巧合？
嘆了口氣，蘇向晚站起身子，走到衣櫃前拿了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脫下衣服後直接打開熱水器，將熱水自頭頂澆下，彷彿這樣可以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當真是瘋了，只是從前有過那樣的經歷，便以爲偶然認識的人也是喜歡女人的，也會喜歡上她嗎？怎麼能一次又一次有這樣的錯覺？
而且，昨夜不是纔想好要同從心拉開距離嗎，今天又爲什麼會不自禁地……做出那些事情？
看着浴室裡光潔的牆壁，熱水噴灑在身體上，蘇向晚就這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而心裡頭隱隱的，因爲今夜的事情有些不安有些難過了。
關了電腦之後，想到父親剛纔的話語，南向北拿起手機，這纔看到上面顯示着一個未接來電是母親的，連忙回撥了過去，“媽。”
電話裡頭是那個一如既往淡淡的還略帶威嚴的聲音，“怎麼沒接我電話？”
“額……”南向北微微停頓了下，略有些慌亂地找着藉口，說話也顯得有些磕磕絆絆，“我……我剛纔……啊，手機之前調了無聲，忘記調回來了。”
“說話爲什麼吞吞吐吐的？”威嚴的聲音更顯得嚴厲了幾分，還帶着點懷疑，“撒謊了？”
“沒有。”知道母親最討厭人家騙她，南向北急忙否認，“我就是……就是正好在想一些事情。”
“是嗎？”
“嗯……”知道母親一定還在懷疑自己，卻無法告訴她此刻自己的心有多亂，甚至不敢透露出半點此刻自己的沮喪，南向北不自禁地站直了身子，視線胡亂飄着，最終落到桌上那個饅頭狀鑰匙扣上頭，走過去拿起來，握緊。
“嗯。”沒有再追究下去，嚴厲的聲音倒是鬆了些許，“我聽說，你打算轉業到民航去？”
身子一僵，一向都知道母親忙歸忙，還是很關注自己在部隊裡頭的情況，沒想到父親才交代了部隊那邊給自己辦那些手續，晚上母親就知道了，南向北張了張嘴巴，強壓下慌亂的感覺，努力思考着該用什麼理由來應付母親，並且不讓母親遷怒到父親身上，“嗯。”
“也好。”然而她的母親並沒有如同她意料一般繼續問下去，“我向來不支持你繼續呆在部隊，既然要轉業就轉業吧，民航裡頭的人際關係和部隊裡不一樣，出來之後該學的多學點，過幾年也好來幫我忙。”
南向北沉默了，低下頭，攤開手掌看着掌心的那個鑰匙扣，半天沒有說話。
一直以來她的母親就不是很贊同她當一個飛行員，可是對她來說，能夠在天空裡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也是因爲這樣的想法，高考填志願纔會填了航空大學，然後又進了部隊當一名飛行員。
如今，她爲了蘇向晚選擇放棄留在部隊裡，卻還是希望能夠到民航裡當飛機師，並不是爲了愛情便放棄夢想，只是在追逐夢想的時候追逐愛情。
可是，當她所認爲的愛情化作虛幻的泡沫之時，她的夢想……又該如何繼續？是不是還要繼續那麼固執的，選擇走到蘇向晚身邊呢？
作者有話要說：又是兩點多，好憂傷，所以要讓小慫跟大師姐也憂傷一下才行。
神馬叫做打怪打出個小小我給你們看……哼，等我遇到我的大師姐，我就弄個小小我給你們看！
噗，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