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吃飽喝足後便往教室走去,剛走到教室門口便聽到老劉大聲呵斥道:“怎麼打掃衛生也會扣分?”林煙和柳雲芳向講臺上的老劉望去,他正一臉不愉快地盯着下面的人,現在他的這個外號已經傳開了。教室裡的人大氣不敢出,於是林煙和柳雲芳也沒敢打報告。
勞動委員臉上有一些惶恐,他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第一大組後面……沒有人掃……”
聽了他的話老劉隨即往一組後面望去,地上果然一片狼藉,他一時氣憤至極,大聲問道:“是誰負責一組的衛生?”開學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劉如此生氣。
勞動委員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是……是江遠森和林煙……他們倆……”
雖然勞動委員說的是兩個人的名字,但大家卻都像約好了似的齊齊地向江遠森望去,這樣一個紈絝子弟和一個在班裡一直安靜本分的女生安排在一起搞衛生,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問題出在誰身上。
老劉也隨着衆人望向了江遠森,他的神情有一些古怪,卻讓人無從判斷那種古怪的緣由。
還不待老劉說什麼教室門口的林煙突然喊道:“劉老師!”雖然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吸引全班的目光。
接着她接着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糯糯說道:“對不起劉老師,前面是江遠森掃的,後面是該我負責,但是剛剛我有幾個數學問題弄不明白就跑去張辦公室跟她請教去了,所以才耽誤了搞衛生……”
說完她也不顧柳雲芳阻攔的眼神,連忙走向教室後面去拿掃把,似乎是想盡力把一切都彌補回來,看着她的行爲,全班同學也都呆住了。
此時教室後面的江遠森仍然像個事外人一樣靜靜地看着一切,彷彿這件事跟他並無關係。
柳雲芳在進教室的時候注意到了他臉上的神情,她憤慨不已,直爲林煙抱不平,但林煙話已出口,所以她也不好再去跟老劉說明真相,那樣反而會使她落個撒謊的罪名了。
“你爲什麼要幫他?”大掃除終於結束了,衆人蜂擁出各自的教室直奔食堂。在排隊的時候柳雲芳迫不及待地問起林煙。
看到她氣憤的樣子林煙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覺得很暖心,她知道其實她只是在關心她。
“其實,是因爲江遠森也幫過我一次。”林煙淡淡說道,可柳雲芳卻不淡定了:“什麼?”
於是林煙徐徐地向她說起了自己開學第一天的遭遇,聽完後,柳雲芳見怪不怪:“那也沒什麼嘛!也許他只是正好覺得那個人的是假鞋呢?”
林煙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而且,他對你的恩情你記得那麼清楚,那你對他呢?我看他今天絲毫沒有一點感謝之意!”說起這些柳雲芳比林煙還在乎。
“好了好了!”林煙笑着扭過她的身體,因爲馬上就要到她們了。
“幫助人本來就不是爲了求回報啊!就像你平時幫我,想到的難得都是讓我還回來嗎?”
“可是……”柳雲芳一時有些語塞,“我跟你和你跟他不一樣啊!”沉思了半天,她終於想到這個理由。
“有什麼不一樣?”林煙端過飯碗好奇地問道。其實,她知道她只是還在爲她鳴不平罷了,“大家都是同學,就該互相幫助嘛!”說完,她又是粲然一笑,便吃起飯來。
“那行吧。”柳雲芳這才勉強接受了林煙的說辭,“但願那個臭小子懂點事就好!”
林煙心中一動,其實,她幫他,並不僅僅是爲了那一份簡單的“同學情誼”吧!她的心也跟隨着自己的小心思波瀾起伏。
正如現在這樣。
林煙的飯碗裡終於只剩下一小坨飯了,整個吃飯的過程她都心神不寧的。“食不知味”也許才能最準確地概括出她現在的感受。
“鴻焱,這還是你第一次把女朋友帶到家裡來,看來這位林小姐還不一般吶!怎麼,是有什麼好事要宣佈嗎?”雖然路家人已經心知肚明路鴻焱帶林煙來是爲了商討結婚的事,但是路兆輝還是半開玩笑地打趣着他們。
聽到路兆輝的話林煙想要說些什麼,卻已被路鴻焱搶了先:“她懷孕了。”
啪嗒!路遠森手中的筷子突然落到了地上,他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筷子,像個做錯事後不知所措的小孩,臉色甚至有一些蒼白。
一時局面也隨之變得沉默了,路母江美玉倒以爲他真的是因爲做錯了事在自我埋怨,開玩笑說道:“哎呀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連雙筷子都還抓不穩!”
說完她便從早已準備好的王姨手中拿過另外一雙乾淨的筷子遞給了他,接過筷子,路遠森表現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然只是吃着手中的飯。
林煙心中一驚,愈發侷促不安了。
此時大家已經吃得差不多,於是王姨開始收拾碗筷。
“我來幫您吧!”說完,林煙也不顧王姨的推辭,連忙站起來幫忙。
“哎呦這怎麼能行,哪有讓客人收碗筷的!”王姨一面說着一面欲去搶過林煙手中的東西,但林煙已經扶着一摞碗走進了廚房,到了廚房她才朝外喊了一句:“沒事的阿姨,我在家裡都做慣了,您去歇着吧!”
見林煙如此殷勤,江美玉甚是歡心,於是路家四口便起身從餐廳前往客廳去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廚房裡的林煙已是心亂如麻,所以她才需要藉着由頭避開那個人。
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幻覺一般,要不是他們真真切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她恐怕還以爲是自己的意念導致她認錯了人。
遠森…鴻焱…她這才仔細地思忖起這兩個名字來,如此微妙的聯繫,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這一路走來,竟是錯得這樣離譜!
客廳裡的幾個人還在繼續之前的話題。
“這個林煙還真是賢惠啊!”林煙如此勤快地搶着去洗碗的行爲路母還真沒料到,“鴻焱,得虧你跟之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朋友們分了……”
路母還未說完路兆輝卻突然插口問起路鴻焱:“婚禮的事什麼時候開始準備?”
眼見着話被搶去路母的神情有一絲尷尬,卻並沒有爭辯什麼,只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果送去廚房洗。
路鴻焱點燃一支菸,沉悶着吸了一口才徐徐回答道:“就這兩天了,我們會盡快地確定時間和地點,她懷了孕的話拖不得。”
“嗯……想到哪裡辦?”路兆輝坐在沙發上,也點燃了一支菸。“本來想去法國的,但她有身孕的話不能太折騰,所以我們打算到馬伯伯家的酒店舉辦,既不失體面又不至於太過麻煩。”
路鴻焱雖然嘴上說着這些事,但從他的表情卻絲毫感受不到一個即將走上婚姻殿堂的男人的喜悅感。
“爸、媽、哥,你們慢坐,我先回去了。”路遠森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面拿過外套一面說道。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走什麼啊!就到家裡睡,你的牀還好好的在那裡又沒人動過。”路母一聽他說要走連忙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我明天一大早還得趕到公司開個早會,而且今晚還有好多資料要整理出來,文件都在雅苑。”他所說的雅苑正是路兆輝安排的離公司最近的那個住所的名稱。
“年輕人嘛,正是忙事業的時候,辛苦點是正常的,你去吧。”路兆輝卻順了他的意,說出了這些話。
路鴻焱這才從沙發上擡起頭望了這個弟弟一眼:“剛剛我陪爸爸喝了點酒就不送你了,你路上開車小心點。”
“嗯。”路遠森點點頭,隨即走到了大門口,換上鞋。
見留不住兒子路母也只好作罷,她從手中的水果盤裡挑了一個漂亮的紅蘋果遞給了路遠森,千叮嚀萬囑咐地交代道:“那你一定要慢點開,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啊!”
路遠森接過蘋果,不再說什麼,打開大門,一股凌冽的寒風吹了進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她還在裡面忙活。
他苦笑一聲,輕輕地關上了門。
這幾天的江遠森突然開始有了一些變化,雖然只是一些小細節的改變,卻足以讓整個班的女生竊竊私語好半天。
比如說上課的時候睡累了他也會坐起來聽聽課了。再比如說以前從來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的他偶爾會跟着去做課間操了,雖然站在班級隊伍最末端的他做起操來簡直就像是不過因爲坐累了伸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的表現。
這天剛下數學課,熱鬧的運動員進行曲便歡快地響了起來,可聽到這聲音的人卻絲毫歡快不起來。
大家懶懶散散地站起來,陸續往教室外走,同一個校園近三千人從教學樓的各個角落一齊向操場走,自然是人潮洶涌。
林煙和柳雲芳也正隨着熙熙攘攘的人羣往操場走,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絲毫不顧其他人的感受,咋咋呼呼地推攘着衆人,風風火火地在人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在林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大力推了一下,本就弱不禁風的她不禁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
可那男同學還沒走遠幾步卻突然慘叫了幾聲,林煙站穩身子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江遠森在一旁擒住了他的一隻手,他正翻過這隻手的手腕居高臨下地看着痛得險些要跪在地上的男生。
“道歉。”江遠森還是那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極爲簡短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你他媽有病吧!老子哪裡得罪你了嗎?”魁梧的男生臉都扭曲了,一面痛得“哎呦哎呦”直叫,一面卻又死要面子逞強說道。
江遠森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他眼睛雖然看着已經矮了他一截的男生,手卻不偏不倚地指向了林煙的方向:“剛剛你撞了她,請你道歉。”
林煙心頭猛然一驚,而看熱鬧的人羣也不由得把目光移向了江遠森手指的方向。林煙雖然窘迫,但內心深處竟生出一種竊喜來。
男生雖然已經痛到不行卻還是勉強向他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破口大罵:“媽的老子撞了別人關你屁事啊!”
江遠森正欲再說些什麼,年級主任卻突然走到了倆人面前,他皺着眉毛,一臉嚴肅,大聲呵斥道:“放開他!”
江遠森沉默了好幾秒鐘才鬆開了手,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臉閃過一絲憤怒,卻是轉瞬即逝。
男生此時已經完全不顧形象地跪在了地上,連忙用另一隻手去揉簡直要廢了的那隻手腕。
“你們倆,做完操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年級主任簡直是吼出的這句話。
正好此時廣播裡的集合口令響了起來,各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都一溜煙散開了。
看着獨自往班級集合點走去的江遠森,林煙心中千百般滋味一齊涌了上來,眼眶竟不受控制地溼潤了。
“看來這個江遠森也還算重情重義嘛!”他的行爲着實使柳雲芳大吃一驚,所以不免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對於柳雲芳的話林煙半晌沒有反應,柳雲芳一陣奇怪,側過頭去看林煙,才發現她正低着頭,眼眶也紅紅的。
不是吧!這就感動得不行了?
雖然柳雲芳心中一陣感慨,但她也不再出聲,也許此時的林煙就該讓她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