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和,今年二十四歲,在大學浪費了四年的衛生紙,換回了這四流的大學文憑。我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職員,月薪一千五,但沒有幹滿一個星期。
我試圖在這綠燈繁華的都市擠出自己的天地,但可惜的是,離職後的幾天裡,我沒有再找下一份合適的工作,所以,我選擇回老家。
之所以回老家,是因爲村裡的教書先生去世了,於是村長耗費巨資,以月薪1600請我回去代課。畢竟我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按往裡的規矩,我起碼是個狀元,我能在這找到我人生的顛峰不是嗎?。
而我的老家是湖南某偏選縣城,一個名叫茅山村的小村落。
茅山村羣山環繞,擁有數百年的歷史,民風淳樸,但地勢偏僻,隸處山溝之中。我輾轉了各種交通工具,倒騰了一天多的時間,在晚上十點的樣子,到了村外的大山上。而事情,就從我踏上回家路的這一刻發生。
我到的時候,天已經麻黑麻黑,山頂的天氣溼漉漉的,我知道事情不秒,要下雨了,於是趕緊往山下趕。可還沒跑上幾步,傾盆大雨便從天而落。我當時就差怒操上天了,這什麼狗P運氣。
晚上下山本身比較危險,如今雨大路滑,我只能選擇改道,儘管這條道我是死活不願意走,甚至不敢走,可事到如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總不能在山上淋着大雨過夜吧?!
我說的這條道,是位於兩山口之間的幽靜小道,那裡種滿了竹子,右側依着另一座山的懸壁,道路平整,非常安全,好走。只是……那個地方是個亂葬崗,竹裡,懸崖洞裡葬滿了村裡的各種前輩。據我爺爺說,茅山村有兩種下葬,一種是石葬,也就是將棺材放在山崖上的洞穴裡,還有一種就是流傳中華幾千年的土葬,雖然改革開放要求火化,可這股風吹不到偏僻的茅山村來,村裡依然保留傳統。所以在大竹林裡埋了一個又一個土包,年久失修,有些土包已經裂開…
竹林裡異常空蕩,漆黑,霧氣漸濃,雨水落勢雖比外面小,但體積要大上許多,周圍是橫七豎八的墳碑,還有大小不一的墳頭,每次路過這裡總是感覺冷意襲人,那漆黑有深不見底的竹林更是將亂葬崗弄的陰森寂寧。一個人走在裡面,耳聽八方,眼觀四路,隨時防備着有什麼東西從周圍的土包裡蹦出來。好在的是,似乎沒有什麼情況。
風一吹,我感覺涼颼颼的,突然,身側一聲怪響,我幾乎下意識的扭過頭去。
什麼都沒有。
草,嚇老子一跳。
不過不管有沒有東西,我特麼就像被驚嚇的兔子一樣,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邁着雙腿直直往山下趕去。諾大的山裡頓時只有我一個人匆匆的腳步聲在迴盪,停下腳步,偶爾能聽見遠處村裡的狗吠聲。
可跑着跑着,我不由的緊張起來。我總感覺,在這漆黑的深山裡,從亂葬崗後,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我,可我股起勇氣回過頭,卻分明什麼都沒有。
“刷,刷,刷!”
在村前的一大片草裡,我終於愣住了,手心不停的冒汗。不是錯覺,也不是自己嚇自己,而是真的有個東西一直跟隨着我自己,我渾身僵硬,腦子也處於空白狀況。
但身後的東西,也因爲我停下,而停了下來,沒有發出聲音,甚至,連呼吸的喘息聲都沒有。
“誰,誰……”我也不知道我腦子犯了什麼病,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很顯然,身後根本沒人回答。
我壯着膽子,艱難的往前走了一步。
“刷!”
那東西居然也跟着我走了一步。
我草,難道我在亂葬崗遇上什麼髒東西了?!爺爺從小就叮囑我,叫我晚上不要去亂葬崗附近走動,我曾經沒當回事,還跟村裡
的夥伴打賭,膽大的虎娃爲了嬴我們的糖,趁大人不注意,悄悄去了次亂葬崗,可打那以後,虎娃就傻了,誰叫也不理,只是望着你,那眼神,非常空洞。
村裡人說虎娃撞了不乾淨的東西,或者看見了,所以嚇傻了。我聽爺爺的話,再沒來過這附近走動,沒想到這一次,我卻走了上來還給撞上了。媽的,該不會我跟虎娃一樣,也要遭遇同樣的後果?
越想越害怕,我搖了搖頭,不能這樣下去,否則我真的會尿褲子的。我股足勇氣,拔腿就跑。我能感覺到身後那東西也在跟着我跑,而且一路上緊緊相隨。
遠遠的,我能看見村口大木門上的燈籠亮着光,可在這月色之下,竟然多出幾分詭異,就像……就像地府的燈似的。
“二娃子,你跑甚呢?!”就在我跑的快喘不上氣的時候,前方傳來一陣聲音,我停下身,放眼望去。夜色太深,我只能看到個人影,肩上抗着個鋤頭。
他朝我走過來,笑道:“你爺孫倆這大爺的,都幹啥呢?一前一後,追啥呢?!”
是王二麻子叔,村裡做豆腐的。聽到他的話,我猛然回頭,心中的大石瞬間落了下來,身後,不是什麼髒東西,而是我的爺爺。
麻子叔叔搖搖頭:“行了,不管你爺倆了,二娃子,我走了,我還得回去磨豆腐呢。”
“麻子叔您慢走!”
“恩,二娃子,你也別跟你爺爺賽跑了,大晚上的,也不怕把你爺爺摔着哪啊。”
大麻子叔一邊說着,一邊那矮矮的身影往村子裡頭走去。我回頭望了下爺爺,無奈一笑:“爺爺,你跟着我你也不出聲,都快嚇死我了,我還以爲……”
爺爺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我很奇怪,爺爺從小疼愛我,他文化水平不高,可個性絕對開朗,平常有說有笑的,怎麼這麼久沒見,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
不過,我覺得爺爺應該跟我一樣,多年沒見,多少還是有些性格上的靦腆。我沒有想那麼多,拉着爺爺的手就往村裡走去。爺爺的手冰的讓我覺得心涼,不過,我也好不了哪裡去,這夜晚的山裡總是發涼。
我和爺爺回了家,剛到門口,我便感覺有些不對勁,大門的門方子上有不少的白紙屑粘在上頭,院子裡有一股很淡的燒紙味和香蠟味,最奇怪的是院壩之中還有很多白石灰畫的圓圈,裡面有燒過紙屑的痕跡。
“爸……”我正想喊,爺爺卻衝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我看了看爸媽的房間,已經黑了燈。農村休息的早,一般晚上九點就熄等睡覺了。
可家裡畢竟出了喪事,於是我眉頭一皺,不甘的問道:“爺爺,咱家裡辦喪事了?!”
可爺爺好象沒聽見似的,只留下一個背影給我。難道是奶奶去世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理解爺爺一改常態的沉默寡言了,想想倒也是,下午爺爺應該是去亂葬崗拜我奶奶,結果跟我遇上了雨,然後一起回家吧。
只是,奶奶什麼時候去世的,爲什麼家裡都沒有通知我呢?!懷着這個疑問,我跟在爺爺屁股後面,想問清楚,可哪知道他一進屋就鑽進了屋裡的炕上,然後蓋着被子,側着身子,面向牆壁,不知道是睡覺還是發呆。
我有些着急,不過,看爺爺這樣,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估計爺爺跟着我從半山腰一路跑下來,我都累壞了,更何況已經一把年紀的他。我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接着也鑽進了炕上。
我上了牀,儘管被子是棉絮的,不過,身體依然有些發冷,只是,我沒有時間去想那麼多,週轉了一天路程的我,也實在累的夠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感覺冷的有些刺骨,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麻亮,廚房裡傳出陣陣
的聲音。在農村,一般都起得比較早,我家五點鐘我媽就起來做飯了,我爸吃過就得出門下田幹活。我皺了皺眉頭,爺爺閉着眼在我身旁睡覺呢,不過,我怎麼覺得他身上很冷?!雖然我們爺孫彼此都是裹着衣服睡的,彼此也不靠的太近,但我總覺得一股寒氣從他衣服裡飄出來。
“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一個鯉魚打挺,我下牀出屋往院子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廚房裡,我媽正在將做好的稀飯乘進碗裡。稀飯酸菜,這就是農村基本上的早餐。
“媽!”我叫了一聲,我媽回過頭,愣了片刻,顯然因爲我的出現而驚喜交加,過了好久,我媽纔回過神,幾步走到我身前,眼裡含着淚不停的打量着我。
“二娃子!”媽終於露了個會心的笑臉,我知道,她很想我。
“媽!”
我媽高興的點點頭,然後就大聲的喊我爸快過來,二娃子回來了,二娃子回來了。我爸正屋裡穿衣服呢,聽到這喊聲,一邊提着褲子一邊就跑了出來,雖然沒有像我媽那樣掉眼淚,但看見他慌張着急的樣子,我心裡便溫暖不已。
我爸這是緊張我,衣服褲子都懶得穿好就趕緊衝了出來。
這四年來,自大一以後,我幾乎沒有怎麼回過家。三年不見,我媽老了許多,我爸也沒有以前那麼壯實,臉上皺紋又多了好多。
我們三個人在廚房的桌子上坐了下來,彼此互相望着彼此,一時間畫面還挺感人的。最後,老爸嘿嘿一笑打破僵局:“我說你這孩子,回來也不給家裡通知一聲,一大早的,看把你媽嚇得!”
“我,我昨天回來的時候你們都睡了,我就先睡了。”我滿不在乎的回答着,說着,夾了口菜準備往嘴裡放。“對了,媽,是不是家裡辦了喪事?!”
說到這,我爸媽臉上的笑容化成了濃濃的陰霾,自家裡出事,他們一直悶悶不樂,方纔因爲我回來的喜悅轉眼消失。我爸愁了半天,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我有點不甘,這種事爲什麼不通知我?
我媽搖搖頭:“你爸想你又是畢業,又要找工作,所以不想影響你,再說,茅山村的條件你也知道,打個電話要到鎮上去,這一來二去得浪費一天多的時間,所以,沒有通知你。”
還有一個原因是,暴斃,等家裡通知我,我再趕回來,這前後都得花去五六天的時間,回來屍體都腐爛了,還瞧什麼最後一眼?!
我理解的點點頭:“可,可始終是我奶奶啊,她從小把我養到大,我連她的葬禮都沒參加上,我……”我心裡實在有所不甘。
“什麼你奶奶?!”我爸疑惑的道。
我被我爸這話問的有點蒙,可還沒緩過神的時候,我奶奶披着件大襖子就站在我身後,陰陽怪氣的道:“二娃子,你奶奶不就人老了,腿腳不利索,聽到你媽喊你回來我慢了點,你就這麼咒你奶奶啊?!”
我沒有理我奶奶,因爲我大腦有些消化不了,那是誰死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我叫爺爺起來吃飯!”
“你叫誰?”
“我叫爺爺啊!”
“你小子糊塗了吧?你雜叫你爺爺?!!”
“屋裡叫啊。”
“屋裡?你小子大早上的沒睡醒吧?你爺爺根本就不在,哪去叫?”
“我起來的時候他還在牀上呢,雜就不在了。”
“你說啥?”
“我說爺爺就在屋裡睡覺啊,我剛纔起來他還在睡呢!”
“啪!”
我媽手裡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裡面的稀飯也流了一地。
“你小子瘋了吧?!”我爸臉都綠了。“你爺爺早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