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北畢業後的多年裡,他曾經無數次夢到過與沈詩晨初次相識時的情景。 9月初微涼的早晨,慢跑中的那一次搭訕,讓姜北此後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如今的這一切,又即將重演了。 沈詩晨跑的很慢,動作很緩,節奏很輕,一隻馬尾辮隨着奔跑的步伐輕快的晃動着。 她沿着操場逆時針慢跑,姜北也從另一側逆時針跑進了操場,沒過多久便追上了。 姜北與她保持着三五米的距離,他調整自己的速度和呼吸,讓自己始終勻速跟在她的後面。 此刻的情景,姜北無比的熟悉,因爲這一幕已經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即使他老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也會永遠記得這一幕,記得這個早晨,記得這個操場,記得這次慢跑,記得那一聲緊張的搭訕。 而今時空轉換,自己戲劇性的又回來了,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邂逅,同樣的沈詩晨。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現在的姜北已經不是當初的姜北了。 以前的姜北,內向、自卑、懦弱,對生活態度消極,內心充滿了迷茫;一貧如洗,囊中羞澀;即使深愛着一個人,也會因爲那自卑的心裡和脆弱的自尊心,遲遲不敢表白開口。 他缺少的不僅是勇氣,更是對美好生活的追求;他也曾陷入深深的內心矛盾之中,不僅自己過的痛苦,更是辜負了佳人。 而現在的姜北,更像是一個看穿了一切的局外人,在幾經磨礪之後,他已經完全能夠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的缺點,面對自己的命運,面對那不可捉摸的人生。 他已經瞭解了世界的真諦,並擁有着改變世界的力量。 元念和天眼可以輕鬆的讓他站在這個世界的食物鏈頂端,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包括權利、包括金錢、包括名望、更包括美色。 如果姜北願意,如今的他只要勾勾小手指,世間無數的絕色尤物都會主動的投懷送抱,有享不盡的齊人之福。 但姜北是個白癡,有時固執的就像個傻B。 縱使三千東流水,也只會取一瓢飲。 有些事情會變,但有些事情,卻永遠都
不會。 姜北是個戀舊的人,他始終記得自己的初衷,記得自己內心深處那最深沉急切的渴望,以往的種種煎熬一遍一遍的加深着他的記憶,他始終沒忘,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姜北跟在沈詩晨後面慢慢的跑着,心中思緒萬千,竟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就如當初的自己一樣。 他搜腸刮肚的想着,突然發現,他清楚的記得關於這天早晨的一切,包括天氣,包括自己和她的衣着,包括相遇的時間,甚至包括她跑動時的節奏,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跟她搭訕時第一句說的是什麼了。 他隱約記得談話的模糊內容,卻完全忘了自己是怎麼開口的了。 也許是因爲當時的自己太緊張,大腦已經完全一片空白了。 姜北苦笑着甩了甩頭,忘了也無所謂,事到如今,說了什麼還有那麼重要嗎? 姜北緊跑兩步,拉近了與沈詩晨的距離,他暗暗清清嗓子,琢磨着第一句應該如何開口。 此時,他呼吸急促,緊張的心中“嘭!嘭!”亂跳,心臟幾乎從嗓子眼兒中跳出來。 他不禁去想,如果自己和沈詩晨的一切都重新開始,會發生什麼呢? 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囊中羞澀、自卑懦弱的窮學生了,在這個世上,她想要的一切自己都能滿足,自己完全有能力給她一個幸福富足的生活。 以往因生活困頓受到的阻礙煎熬,如今在自己眼前完全不值一提,只要自己想,幾乎沒人能夠阻止自己得到一切。 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往的憧憬,如今可以輕易的實現。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美妙的嗎? 姜北努力壓制着自己的緊張情緒,他慢慢加快速度,跑到了沈詩晨的外側,斟酌着準備開口。 可是話到嘴邊,姜北突然語塞了,彷彿千金的棉花堵在胸口,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姜北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了,那現在的沈詩晨還是以前的沈詩晨嗎? 正是以前的自己,纔有了以前的沈詩晨,自己不同了,沈詩晨還會一樣嗎? 自己真正難以忘懷的,是沈詩晨這個名字?這個人?還是那段青澀掙扎
的記憶? 如果我真正愛她,應該去改變她、控制她、破壞她嗎? 一瞬間,有如黃河決口,姜北突然覺得身體裡所有的力量都快速的流失了。 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與沈詩晨的距離越拉越大,越拉越遠。 最後,姜北無力的停了下來,眼見着沈詩晨的背影在微薄的晨霧中漸漸遠去,只留下姜北心中說不盡的感慨與惆悵。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姜北長長嘆了一口氣,無緣由的只覺得內心無限悲楚,他仰天大吼一聲,一股強烈無比的元念以他爲圓心,迅速向四周震盪散播開去,在此強烈的元念震盪之下,周圍所有的一切,包括時間,彷彿都已經靜止了。 在一片雜亂無章的字節流之中,姜北彷彿聽到內心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姜北,放手吧。放了她,更放了你自己吧!” “放了吧,所有的掙扎與執念,都放了吧。” “讓她好好的活,讓你自己也好好的活,都放了吧。” 這聲音有一股說不出的穿透力,彷彿能穿透姜北的腦海,穿透他的意識,直接與他的靈魂對話,直擊他的心靈。 強烈的元念波動消失了,周圍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姜北雙手掩面,蹲在地上,突然泣不成聲。 隨着滾滾而下的淚水,他突然覺得自己輕鬆了很多,輕鬆的彷彿連靈魂都沒有了重量。 接着,姜北順勢坐在地上放聲大笑,笑的前仰後合,幾乎背過氣去。 姜北又哭又笑的反常舉動,引得操場上晨練的人紛紛側目,都在一臉詫異的看着這個怪人,這其中也包括沈詩晨。 沈詩晨遠遠的瞥了姜北幾眼,覺得這人有些眼熟,軍訓的這幾天隱約見過,好像跟自己是一個系的。 但她並沒有想太多,而是繼續慢跑下去。 第二天,沈詩晨聽到一個消息,同系的一個人男生突然退學了。 然而對於這個與自己無關緊要的消息,她並沒有在意,很快就忘記了。 而且,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那天操場上那個又哭又笑的怪人了,就好像那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