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昭媛恭送皇帝走遠,直到那主僕二人的身影,遠遠消失在夜色中。纔回到殿內寢宮,換下舞衣。
紫陌伺候她換上寢衣,看着一臉冷清的小姐,欲言又止。如今小姐行事,就連自己,也常常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劉昭媛見她困惑,擡眼一笑,道:“有什麼話你儘管問。在這宮中,我只有你了。”
“小姐,您明明知道今日是十五。辛苦籌劃了這許久,爲何要挑在今日?”只有二人在時,紫陌仍然沿用舊時稱呼。
“正是因爲知道。阿孃說過,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更容易惦記。可惜這些話,我以前都忘之腦後,一頭熱的栽進去。我今日若是成功侍寢了又如何?好不容易,才讓皇上有些新鮮感,頂多也就能熱乎幾天。畢竟我不是新人了。”
說到這裡,劉昭媛又輕輕一嘆,道:“再說,將這身子當做工具去爭寵。這種事,能晚一日,就是一日吧。”
在她心中,這半年來,已失去對慶隆帝的感情。但仍然要依附於皇帝,爲孩兒報仇、爲家族謀利,這種虛假的****,令她作嘔,卻不得不繼續演下去。
眼下已是戌時三刻,夜涼如水,宮牆冷清。只剩下守衛殿門的石獅,彷彿在聆聽着皇宮久遠的往事。
此時青竹苑剛要落鎖,從外面來了個八九歲的小丫鬟,叩響院門。
看門的婆子不耐煩道:“馬上就要鎖門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那丫鬟年紀雖小,人卻挺機靈,忙道:“這位婆婆,真有急事找徐大小姐。麻煩您老通稟一聲,就說跟明日出行之事有關,徐大小姐一定會見我的。”
那婆子也知道,明日老夫人和大小姐要去大理寺之事,聞言再不敢耽擱,忙去通稟。
徐婉真剛泡完藥浴,準備安歇。聽婆子在門外稟報了,讓桑梓去帶那小丫鬟進來。自己凝眉思索,明日出行之事,會出什麼事呢?
那小丫鬟跟在桑梓身後進來,規規矩矩地施了禮,脆生生道:“奴婢五兒,是馬廊管事杜才志的表妹,如今在‘松濤院’做一些灑掃,見過徐大小姐。”幾句話,將她的來歷交代的清清楚楚。
徐婉真一樂,這小丫鬟挺有趣,問道:“那你此時不在松濤院,來我這作甚?不怕回不去嗎?”還有一刻鐘,就是亥時。屆時各院落了鎖,五兒就無法返回“松濤院”。若是主子,自然有人給留着門,這麼個小丫鬟,想必是辦不到的。
“回徐大小姐的話,五兒來是受表哥所託。謝過徐大小姐的關心,五兒如今並不住在‘松濤院’,還跟着爹孃住在後巷裡。”
“哦?你表哥託你來做什麼?”
“今日申時,表哥便發現有幾匹馬病懨懨的不對勁。查了一下,才發現有馬伕錯將發黴的草料,放入馬槽,馬都吃壞了肚子。因徐樂安來交代過,明日徐老夫人和徐大小姐要用馬車,忙叫了獸醫來看,想着不能耽誤明日出行。但剛剛表哥來找我,說這些馬,明日定然是用不了,至少得將養一兩日。他又不能進後院,只能託我來向徐大小姐請罪。”五兒一串話講完,交代了事情始末,便垂頭準備聽訓。
徐婉真靜靜聽完,輕輕一笑,道:“好了,我知道啦。你下去吧。”
五兒詫異的擡頭,她應承了杜才志這差事,就預備着會挨訓的。沒想到這位徐大小姐,竟然輕輕就放過了她。但如此不是更好嗎?按下心中狐疑,告辭離去。
桑梓不忿地道:“小姐,您就讓她這麼走啦?明日沒有馬車可用,這如何是好?”
徐婉真道:“將她留下,或者責罰與她,明日就有馬啦?”
桑梓一窒,道:“沒有。”
“既然如此,那又何苦爲難一個小丫頭?話是她來傳的,這事,卻不是她做的。”徐婉真眼睛微微一眯,徐家想必又在哪裡,礙了塗家哪位主子的眼吧?瞧着這手筆,不像是林氏所爲,更不會是“寒梅院”清心寡慾的大姨婆。就不知道是李氏、還是顏氏所爲,左不過是這兩家罷了。圈定了範圍,這事並不難查。
這塗家,還真是前赴後繼,給徐家添亂。徐婉真心道:“真當我徐家是軟柿子了?誰都要來捏一把。待這幾日過去,定要回敬,否則更是得寸進尺。”
桑梓急道:“小姐,那眼下該如何?這可是老夫人吩咐的第一件事。”
徐婉真忽地一笑,道:“這杜才志倒是個人才。既按主子的意思辦了事,又掐着點來告知我,兩頭不得罪。既然如此,這事還得落在他頭上。”
桑梓聽得一頭霧水,問道:“小姐你在說什麼呢?”
“找婆子去給徐樂安傳話,讓他明日卯時,去馬廊找杜才志。就說知道塗家的馬吃壞肚子,不能拉車。讓杜才志幫忙,找書院借來幾匹馬,我們明日先借用。杜才志若是找不來馬匹,徐家倒是帶了獸醫來,不妨試試那些馬,到底是爲何生病?”徐婉真吩咐道。
“我們什麼時候帶了獸醫來?”桑梓雖然心中狐疑。但徐婉真的命令,她依然不折不扣的執行。
翌日,卯時,天色未明。
杜才志打着哈欠到馬房門前,正要開鎖。見門旁黑乎乎的立了個人,唬了一跳,鑰匙“嘩啦”一下掉到地上。
那人幫他撿起鑰匙,笑嘻嘻的湊過來道:“杜大哥,是小弟我。”
杜才志定睛一看,回過神來,道:“原來是你,嚇我一跳。”
徐樂安笑道:“昨兒夜裡,大小姐打發人來說,知道杜大哥這裡的馬匹都生了病。”
杜才志有氣無力的揮揮手,道:“知道就好,你也別來爲難我。我實在是幫不上忙。”
“大小姐說了,請你幫忙,去隔壁書院借幾匹馬去。杜大哥是管事,想必與隔壁那邊也是極熟悉的。”
杜才志忙道:“哪裡敢當大小姐一個請字。只是那書院繁忙,****都有安排。我現去借,未必會借我。”他好不容易纔想了這麼個主意,讓翠袖既能給塗曼芬、塗曼珍二位小姐交差,又在昨日掐着時間去告訴徐大小姐,讓妹妹能不擔干係。眼下若是由他出面,向書院借了馬,只怕塗家兩位小姐會將火發到他這裡。因此,他是萬分不願。
聽他這樣說,徐樂安並不放到心上,只管道:“我們家大小姐還說了,杜大哥若是不肯,徐家有獸醫。可前來查探一下,這些馬好端端的,爲何突然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