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杜才志冷汗都驚了下來。這徐大小姐看來是明白人,早就算好了,一步一步等着他呢。這話他聽明白了,他若是不肯出面周旋,耽誤了徐家出行,徐大小姐就會清算此事始末。屆時,翠袖也好,自己也罷,還有五兒,都逃不脫干係。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日是糊弄不過去。罷了,比起徐大小姐將此事鬧大,被塗家二位小姐責罵一回,忍忍也就過去了。想到這裡,只好嘆道:“別別別,徐家兄弟,你就饒過我這遭,我這便去借。”
徐樂安笑嘻嘻的望着他,道:“那我便先裝車啦。杜大哥,卯時三刻,我在右角門等你的馬。”
“去去去,得了便宜就別賣乖啦。”杜才志揮揮手,認命地朝書院走去。爲了給塗家兩位小姐交差,那些馬,可真是生了病,做不得假。作爲養馬之人,他也是愛馬的人。雖然自己下的藥分量極輕,但看到平日裡活蹦亂跳的馬兒,現在病懨懨的,就爲了主子一個無謂的命令,心中就不知滋味。
“文翰居”的廂房內,塗曼珍一早就醒了過來。想起昨日她安排翠袖去做的事,便有些莫名的興奮,第一次不用人伺候,就自己起身下地。
翠袖進來一見,忙拿過一旁的披風給她罩上,道:“小姐,這還有春寒未散,可不能着了涼。”趕緊伺候她穿了鞋襪,又待出去打熱水。
塗曼珍忙拉住她,小聲道:“這些先不慌。你先告訴我,昨天那些巴豆,可下了?”
翠袖點頭,輕輕道:“回小姐的話,已經下了。昨天夜裡,那些馬就已經生病,我表哥只對外說,是吃了發黴的草料,還連夜請了獸醫來看呢。”
塗曼珍手上一緊,失望道:“請了獸醫?那今天豈不是沒事了?”
翠袖失笑,道:“哪裡有那麼快?獸醫說了,至少要休養兩日。”
“真的?”塗曼珍興奮道:“快,快!你快去打水來,我洗漱了去找姐姐!”
翠袖心中無奈,之前是她要去打水,是小姐不讓。見塗曼珍如此雀躍,翠袖在心中,默默的將她和徐婉真放在一處,比了比。自家小姐,還是孩子心性啊!明年就要及笄了,瞞着長輩偷偷做壞事還這麼興奮。這性子,將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塗曼珍簡單梳洗了,竄到塗曼芬的房間裡,眼中透出興奮的光芒,輕聲喚道:“姐姐,姐姐!”翠袖在門旁站定。
銀屏正在給塗曼芬梳頭,見她進來,笑道:“見過二小姐。二小姐今日怎麼這麼早?”
塗曼芬見她有話要說,吩咐銀屏道:“好了,你去候着,看看母親可起身了?若是起了,我們姐妹倆好去請安。”
支走了銀屏,才問塗曼珍:“妹妹有什麼話,只管說吧。”
塗曼珍早就按捺不住,趴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家裡的馬都趴窩啦!這下看那徐婉真,還有什麼招,指不定正急得團團轉呢。”
塗曼芬輕輕一笑,心中極爲得意,卻輕描淡寫道:“這是應當之事,就值當你高興成這樣?”這種鎮定,看在塗曼珍眼中,覺得姐姐果然是高深莫測,稍微想個主意,就能爲難住徐婉真。
兩姐妹在李氏的管教下,謹守着閨閣規矩,又有爹孃寵愛。在塗家,就這麼一對姐妹花,可以說是在所有人的呵護下,快快樂樂成長至今,未受過任何挫折。塗曼珍清高有才,塗曼芬嬌憨天真,有塗家的清貴名氣在,二人在京城的嫡小姐圈子內,也是極受歡迎的人物。
然而突然上京的徐家打破了這個平衡。徐文宇獲得了曾祖父的寵愛,徐婉真又得了曾祖父的字。或許她們並沒有注意到,但在她們內心深處,隱約覺得徐婉真會奪去曾祖父的關愛。所以在無形中,她們將同齡的徐婉真,當成了競爭對手。
對塗曼珍而言,這次針對徐婉真的惡作劇,將她個性中小惡魔的一面釋放了出來。所以,她才那麼興奮。
兩姐妹嘀咕完,塗曼珍喚過翠袖,道:“你去打聽一下,東角門可有什麼事發生?”
翠袖無奈,就算想看熱鬧,也不用讓自己去吧。豈不是擺明了,是二小姐在其中動的手腳嗎?
她斟酌了一下言辭,正要開口,聽到塗曼芬道:“不用你去,找個小丫頭去看看就行。”
卯時三刻,東角門處。
徐婉真扶着徐老夫人邁出門,劉媽媽牽着迷迷糊糊的徐文宇,桑梓、玉露拿着包袱跟在身後。
門外徐樂安迎上來,拿出腳凳,請徐老夫人上了馬車。徐婉真讓劉媽媽帶着徐文宇先上去,道:“祖母,我再看看,妥當了再上車。”徐老夫人應了。
就着微微的晨光,徐婉真看了一眼,見兩輛馬車都已套好了馬。這馬還不是一般拉車的駑馬,皮毛油光水滑,顯得甚爲神駿。她雖然不懂馬,卻也看到出,非平日的駑馬可比。朝徐樂安微微點頭,道:“做的不錯。”
徐樂安卻道:“這是杜才志孝敬的,說之前的事,請我來求個情。望小姐大人大量,原諒他則個。”
徐婉真微微一笑,這個杜才志做人,可真是八面玲瓏。眼見事不可爲,便立即彌補。道:“既然如此,你讓他放心便是。這個人,你與他多多交好。”這種兩難的任務,換了旁人,定要得罪一頭。看杜才志如此會做人,人緣定然不錯,徐家還要在此住上好幾年,日後想必有的是機會,有要用上此人之處。
示意桑梓拿出兩份賞錢,道:“這事辦得不錯,一份賞給你,一份賞給杜才志。”
又問了他酒席的事情,得知都安排妥帖,徐婉真才上了車。在合上簾子的一瞬間,徐婉真看見有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鬟,在門後探出了腦袋。她索性打開簾子,衝她一笑,嚇得那小丫鬟趕緊縮回了頭。
見嚇唬住了小丫鬟,徐婉真合上車簾,心情頗好。這個小丫鬟,應該就是那位背後的主子派來看熱鬧的。東角門可是專爲徐家開設,看門的婆子也是徐家的人,回去一查,便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
晨風徐徐,天邊逐漸露出魚肚白。塗家的馬車駛過田野間的阡陌,在雞鳴犬吠之間,往京城而去。
幾日前,徐家匆匆駛過京城,而如今,正式登上京城這個大舞臺。
清晨東角門那裡的小插曲,已被徐婉真拋到腦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高大巍峨的洛陽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