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年輕人都覺得311廠肯定要徹底完蛋，不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們都很年輕，很多人都還沒成家呢，如果繼續留在凹山，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又如何解決成家的問題？
爲了將來着想，許許多多的年輕技工都把目光轉移到了凹山鎮外面的世界。
陳天厚剛被帶走沒多久，就有人打理好行裝，跟着去了縣城，想去看看縣城那邊的廠子招不招人。
在這些人的帶動下，那些原本還算冷靜的年輕人也變得不冷靜了。
工作的機會就那麼多，如果被其他人搶了先，那麼自己就會失去一個工作的機會，其他人找到的工作越多，自己找到工作的機會就越小。
在這種想法的推動下，這些還算冷靜的年輕人紛紛躁動不安起來。他們很快也收拾好了行裝，帶着自己並不豐厚的積蓄離開了凹山鎮，想去外面的世界尋找新的機會。
這股逃離凹山鎮的浪潮在下午兩點鐘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牛小強站在山頭上，看見不下兩百號人結伴而行，朝着縣城的方向遷徙而去。如果加上之前離開的人，總人數約莫有一千左右。
牛小強的身邊站着王東昇和李克旺。兩人忙活了整整一夜，到現在都沒休息，眼睛裡滿是血絲。
他們見牛小強對於職工的流失無動於衷，全都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過了片刻，王東昇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牛秘書，難道你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大傢伙離開凹山嗎？”
牛小強沒有回頭，淡淡的回答道：“這本來就是我的既定目標。”
李克旺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既定目標？？難不成你師父一開始的時候就不準備接管廠裡的老職工嗎？”
牛小強微微搖頭：“那倒不是，我師父既然要承包311廠，那就肯定會考慮到人工的問題，如果廠裡的人都走光了，他即便承包了311廠，也沒辦法開展生產工作。”
兩人聞聽此言都有些迷糊，搞不清楚這師徒兩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王東昇疑惑道：“不知老方的真正意思是怎麼樣的？”
牛小強並不想瞞着兩人，因爲根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嘆了口氣：“我師父的意思是，只會招收廠裡的部分職工，主要是那些老師傅，至於那些年輕人，他暫時還沒有招收的計劃，這並不是說我師父不想關照那些年輕人，而是他沒有能力關照，你們都知道311廠是個什麼情況，如果我師父無條件的接手311廠的一切，那等待他的很有可能也是廠子垮掉的結局，爲了確保廠子能夠起死回生，我師父不得不採取壯士斷腕的策略啊。”
兩人總算是明白了方東平的真實意圖，他們對此還是能夠理解的。
如果方東平全方位的接管311廠，他需要面對的不僅僅是陳天厚遺留下來的經濟爛賬，還需要面對三千多號職工。這些人都是要吃飯的，每個月的工資開支就不是一個小數目。
方東平在剛接手311廠的時候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活可幹，如此一來他就要白白養活這些人，這無論對誰來講，都是一個無比沉重的負擔。
李克旺點點頭：“原來如此，老方這麼做也是迫於無奈，不能怪他不念舊情啊。”
王東昇贊同道：“這確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即便他承包了咱們廠，今後也同樣會垮掉的。”
牛小強見兩人認同，立馬拋出了接下來的計劃：“目前離開的人數還遠遠沒有達到我師父的預期，因此我需要兩位繼續幫我做點事情。”
兩人對視一眼，李克旺問道：“怎麼幫？”
“你們幫我去散佈消息，就說我師父得知了311廠的具體情況後，已經打消了承包廠子的念頭。”
“啊！這、這是什麼意思啊？？”
兩人全都被嚇到了。
如果方東平真的取消承包311廠的計劃，那他們就只能去山洞工廠工作了。雖然這個結局還算不錯，但相比在311廠繼續任職來講，難免會給人一種格局太小的屈尊感。
牛小強呵呵一笑：“你們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藉口罷了，爲的是能夠讓更多的年輕人離開凹山，否則我師父的壓力會非常大。”
兩人聞言鬆了口氣，隨即李克旺露出痛心的神色：“牛秘書，其實那些年輕人當中也有不少技術能手，你跟你師父可不能一概而論，這些人算是廠子的後備梯隊，如果他們也跟着走了，咱們廠今後在人才方面就會青黃不接了啊。”
李克旺的話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問題牛小強早就考慮到了，他點點頭：“這個我當然知道，那些技術能手確實需要保護一下，爲此我只能讓兩位多辛苦一下了，麻煩兩位回去後暗地裡聯絡那些年輕的技術能手，讓他們暫緩行事。”
李克旺苦着臉道：“咱們要是散佈了你師父打退堂鼓的消息，這些年輕的技術能手又怎麼會聽我們的話呢？”
牛小強笑了笑：“這個其實不太困難，你們可以告訴他們，就說我師父已經出去採購設備了，這表明我師父無論如何也會構建新的工廠，他們都是技術能手，將來肯定能得到我師父的器重，去新建的工廠裡面上班，至於那些技術不太好的年輕人，我的師父是不會要的，如此一來就能把年輕人分化開來，那些自認爲沒有機會的人肯定會自作打算，那些自認爲技術很好的人就有留下來繼續觀望的可能。”
兩人聽得呆了，都打心底對牛小強感到佩服。
眼前的這個少年人還真是一環扣着一環、一套連着一套啊。如此年輕就具有這麼高明的手段，將來又怎麼會沒有出息呢？
王東昇首先回過神來，他點點頭：“好，我們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至於效果如何，我們可不敢保證。”
牛小強擺擺手：“放心吧，只要你們用心做事就行，結果如何不需要你們去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