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元旦假期,華山醫院的週六週日,被調整爲上週三週四的班。
但對餘至明來說,週六工作安排如舊。
上午是醫院員工福利體檢,下午是與中央保健局合作的領導幹部體檢。
餘至明早上不到八點,就趕到醫院中心小樓,先來到病房區挨個病房巡視了一番。
沒辦法,老師不在,作爲唯一學生的餘至明,只能多辛苦一點,多承擔一些。
如果發現患者病情有惡化跡象,該搖人的搖人,該會診的會診,及時處置。
好在今天運氣不錯,餘至明蜻蜓點水的一遍檢查下來,沒發現患者有異常問題。
他回到大辦公室,就見周沫正蔫頭耷腦的擦拭他辦公桌上的綠植玉樹的葉子。
“周沫,你這是昨夜被拿下了?”
“然後興奮的一夜沒睡?”
周沫斜睨了他一眼,鬱悶道:“我話說的再是清楚明白不過,他就是不肯放棄啊。”
“回家後,又被我媽嘮叨了半天。”
“煩死了!”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輕笑道:“這種事情,我只能表示深切同情,沒法幫你了。”
周沫長嘆一聲,說:“我主要是不想把老媽給氣壞了。她這個年紀,要是氣出毛病來,我就很不孝了。”
餘至明想了想,說:“長輩思想都比較傳統,你要是抱定獨身不婚,激烈的衝突和矛盾,應該是難以避免的。”
他又嘿嘿說笑道:“乾脆,找一個條件還算不錯的斷袖之男協議結婚,相互遮掩?”
這話一出,餘至明意外發現,周沫這傢伙竟然露出了意動思考表情。
他趕緊推卸責任道:“哎,周沫,我是瞎說胡扯的,伱可別亂作爲。”
“結婚可是很複雜的事情,一紙協議規定的再是詳細,也能引發很多糾紛。”
周沫深吸一口氣,說:“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辦法,是餿主意。”
“但要是實在沒轍,也能拿來一用。”
她又嘿嘿道:“餘醫生,你幫着替我多注意一下啊,有隱瞞取向,條件不錯,人品形象也不錯的傢伙。”
“收集些他們的資料,以備不時之需。”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
下一刻,他就看到汪澤加醫生眉飛色舞,拿着一沓紅色請柬進了大辦公室。
“餘醫生,這個元旦有安排嗎?”
汪澤加不等餘至明迴應,就顯擺道:“元旦那天,我和蘇晅舉辦訂婚宴。”
說着話,他就拿出兩張請柬遞了過來。
“餘醫生、周沫,歡迎參加啊。”
“汪醫生,恭喜!恭喜!”
餘至明接過請柬,恭賀了一句,又面露歉意道:“早就接了一個私活,要去郊區的一家療養院。”
“元旦假期估計要忙兩三天。”
“汪醫生,你的訂婚宴,只能抱歉了。”
周沫拿着請柬,也接着餘至明的話道:“汪醫生,我作爲餘醫生的助理,肯定是要陪着餘醫生一起去忙碌的。”
“我也只能說抱歉了。”
停頓片刻,周沫又嘻嘻笑道:“汪醫生,人雖不至,但這恭賀紅包一定會到的。”
汪澤加輕笑道:“紅包不打緊,主要是趁着這個機會,大家一起聚一聚。”
他又惋惜嘆道:“主任去了京城,餘醫生你又有工作脫不開身。”
“我這訂婚宴,要失色不少啊。”
周沫道:“汪醫生,訂婚宴上,你和準新娘纔是絕對主角,沒人能奪走你們的光彩。”
汪澤加也有患者需要處置,還要派發請柬,閒聊兩句就離開了。
餘至明也開始爲福利體檢做準備。
周沫又湊了過來,小聲說:“餘醫生,療養院的活,你就讓我跟着去吧。”
她又補充道:“不要酬勞,義務勞動。”
餘至明疑惑道:“好不容易能休息三天,你不好好的珍惜?”
“即便想躲清靜,你可以和閨蜜,或是一個人偷偷的去旅遊啊。”
周沫哀嘆道:“餘醫生,你以爲我不想嗎?我需要考慮我媽的感受,而且我家和亓臻一家的關係,還相當不錯。”
“用工作原因在元旦三天躲一個清靜,是我能想到的最佳解決方案啦。”
她又舉起小手,道:“餘醫生,我鄭重保證,除了協助你工作外……”
“其他時間,我都會主動消失,不當你和青檸卿卿我我的電燈泡。”
“餘醫生,你就同意了吧?”
餘至明嗯哼了兩聲,點頭同意了……
福利體檢忙碌到十點半,餘至明暫停工作,來到了同樓層的衛生間放水。
正在暢快淋漓之際,身旁的小便器就過來了一位男子。
這讓餘至明感覺不太舒服。
丫丫的,懂不懂約定俗成的規矩啊?
旁邊一連空着幾個小便器,怎麼就來到他身邊的小便器解決問題呢?
難道你與衆不同,不挨人就放不出水?
餘至明有輕微的小便害羞症,又稱尿羞症,通常是指境遇性排尿障礙。
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障礙,尿羞症人羣在全國範圍內佔7%的比例。
主要表現爲在公共廁所上廁所時,會非常害羞,即便大腦怎麼麻痹自己趕快尿,可就是一滴水也放不出來。
而且在上廁所時,周圍一定不能有人。
越有人越尿不出來。
情況嚴重者,甚至是家裡有外人或朋友在,在自家的衛生間都尿不出來。
不過,餘至明的尿羞症狀輕微。
不至於有人在旁邊就尿不出來,但是心裡也是不太舒服的。
平日,除非有些憋不住,餘至明是不會在外面公廁,不熟悉的地方解決問題的……
雖說心裡不舒服,但是放水到了一半,餘至明也不好硬關閘換一個位置,只得暗中加大壓力,縮短放水時間。
就在這時,身旁的男子說話了。
“餘醫生,您好!冒昧打擾了,我下午要接受你的體檢。”
餘至明轉頭看去。
這是一位個頭比自己略矮,四十歲出頭,臉上皮膚有幾處坑窪,留着小背頭髮型的國字臉男子。
餘至明又忽的發現,這人沒解腰帶。
這人是特意過來找自己說事?
“有事?”餘至明警惕的問了一句。
男子緩緩的說:“餘醫生,我想拜託您幫一個忙。”
他迎着餘至明的詢問目光,接着道:“如果在下午的體檢中,您查出我有比較嚴重的,需要手術治療,或住院幾個星期治療的大病重病,請您暫時瞞着,私下再告訴我。”
餘至明眉頭一皺,問:“爲什麼?”
男子輕聲嘆道:“不瞞餘醫生,我現在處在一個關鍵時間,有可能會在未來的兩三個月調整工作崗位。”
“如果我這時爆出比較嚴重的身體問題,組織上很可能就不會考慮我了。”
餘至明有些恍然。
他又不解的問:“你們來我這裡體檢,應該是遵循自願原則吧?”
“你爲什麼沒有拒絕呢?”
男子耐心解釋說:“餘醫生,您名氣在外,這次體檢在所有人看來是一次難得的保證身體健康的機會。”
“這又是組織上的安排。”
“如果沒有特別紮實,實在離不開的理由,是不好拒絕的。”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
說的有些道理。
忽然,餘至明又想到了一點。
“一些大病重病的起始症狀,三甲醫院的醫學專家還是能看出苗頭的。”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得了某種疾病,所以才讓我秘而不宣?”
男子呼出一口氣,苦笑道:“餘醫生,你分析的很對,我確實得了一種可以延後不短時間也不怎麼耽擱治療的病。”
“我想瞞過這兩三個月,等工作調整塵埃落定後,再去醫院接受治療。”
此時,餘至明已經解決完問題,來到了外面的洗手檯洗手。
男子也跟了出來,語帶懇切道:“餘醫生,請您幫我這一次。”
餘至明沉吟着說:“按理說,我該幫你,你是患者,我是醫生。”
“我需要遵守醫患關係守則,不得向他人泄露你的身體情況。”
“只是在檢查室,還有一個來自保健局的醫生在一旁,記錄我發現的大小問題。”
男子苦笑道:“我也是從他人那知道了這情況,纔過來請您幫忙,替我隱瞞一二。”
餘至明迎着男子懇切的目光,猶豫掙扎了片刻,緩緩的說:“可以!”
“你是患者,我是醫生,按照順序來說,我首先需要對你負責。”
在男子面露欣喜之際,餘至明又轉折道:“但是,這還要看你究竟得了什麼病。”
“如果這病能嚴重影響了你的工作能力,或是更嚴重一些,影響到你的生存,我是不會替你隱瞞的。”
這話讓男子長鬆了一口氣。
“餘醫生,請您放心,這病不會影響到我的工作能力。”
“我大小也是一個部門領導,要爲自己的所有決定負責,。如果這個疾病讓我不能勝任工作,我一定不會欺瞞組織的。”
“這個覺悟,我還是有的。”
停頓一下,男子又道:“至於我究竟得了什麼病,我就先不告知了。”
“以餘醫生您的獨步醫學界的探查本事,到時肯定一查便知了。”
餘至明輕哼了一聲,離開了衛生間。
下一刻,那男子的聲音,又傳進了餘至明的耳鼓。
“啊,終於可以痛快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