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上七點半，君山府地下車庫。
周沫靠在牀車的車頭上，刷着手機，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她收起手機，站直身體，就見餘至明已經來到了近前。
注意到這傢伙是一臉的容光煥發，神清氣爽，周沫就傾身湊近了他一些。
還像小狗一樣嗅了嗅鼻子。
餘至明推開了她一步，一臉嫌棄的說：“你這是潛藏多年的狂犬病發作了？”
周沫哼哼道：“濃濃的荷爾蒙味道。”
餘至明呵呵一笑，說：“羨慕嫉妒恨了吧？你也趕緊的找一個男友。”
周沫輕切一聲，轉身上了車子。
系安全帶，點火，周沫又觀察了一眼身旁的餘至明準備情況，忽然有了大發現。
“咦，訂婚戒指怎麼沒戴？”
餘至明從衣領裡扯出一根紅繩，說：“戴手指上不習慣，也影響工作，已獲得我家青檸批准，當吊墜戴脖子上。”
“給你看看，還戴了一個羊脂玉平安扣呢，也是我家青檸送的。”
周沫撇了撇嘴，駕駛車子開出了車位。
她忽然問道：“哎，餘醫生，那帝王綠吊墜，幾百萬買的啊？”
“保密！”
周沫又撇嘴道：“有錢就是不一樣的啊，幾百萬的珠寶直接就送出去了。”
“不過也不吃虧，古家給青檸的陪嫁，沒有一個億，也得有五千萬。”
“餘醫生，你纔是真正少奮鬥二十年。”
餘至明斜了她一眼，面露嘚瑟說：“就我這能力，還用靠女人嗎？”
周沫頷首道：“你確實不用靠任何人。”
“不過，餘醫生，就你這條件，應該是扶貧，而不是傍富，妥妥浪費資源呢。”
餘至明糾正道：“我們這是強強結合。”
“哎，我說周沫，你今早上不僅話多，還一股酸味，真受到我和青檸的刺激了？”
“這怎麼可能！”
周沫否認了一句，緊接着說起了工作。
“癌變組織切除手術，安排在了下午六點半。大腦凝血塊穿刺手術，暫定安排在了晚上八點半。”
“神經外科醫生，邀請的是五十六歲的主任醫師趙戈。”
“今下午，趙醫生會帶手術團隊，對老標本樓的隔音手術室做全面檢查，確保手術室能正常投入使用，不出問題。”
餘至明滿意點頭道：“不錯，辛苦了，下月發工資時，給你多發點獎金。”
周沫嘿嘿提議道：“餘醫生，這種獎金，即時發放，我認爲更能起到激勵作用。”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說：“你放心，我記性不錯，忘不了的。”
“即便真忘了，你肯定也會提醒我的。”
他又補充說：“有獎自然就有罰，周沫，你要是做錯了事，我也會罰你的錢。”
周沫學着餘至明樣子，翻了下眼皮……
今天是餘至明的門診日，心情美美的他以極佳的身心狀態投入到了門診工作中。
不料，上午的第七位門診患者，砰的一下給了餘至明一棒子。
他被難住了。
患者是一位三十七歲的女子，中學教師，主述症狀是全身性肌肉疼痛，失眠乏力，心煩焦慮。
且，她這些症狀，已經持續了一個半月，嚴重影響了工作和生活。
有多種原因，能引發全身性的疼痛。
比如關節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甲狀腺功能減退徵，神經炎症、某些自身免疫性疾病也會引發全身性的慢性疼痛。
餘至明先給女子做了一次細緻的全身檢查，結果是沒有發現任何的體內炎症，或是器官組織的器質性改變。
這讓他排除了關節炎、紅斑狼瘡、甲狀腺功能減退等疾病。
女子在其他醫院做過抗體檢查，也排除了自身免疫性疾病可能。
這讓餘至明一時沒有了頭緒。
或者是，抑鬱或焦慮？
抑鬱、焦慮，可能會導致植物神經紊亂和神經衰弱。
而植物神經紊亂和神經衰弱可能會使全身肌肉的緊張，使血管收縮和緊繃。
這時就容易引起全身疼痛或全身不適，同時還伴有緊張不安、過度煩心等症狀。
不過，通過這短短几分鐘的接觸，餘至明發現女子表述清楚，對康復充滿着渴望，不像是有了抑鬱。
至於女子自述的心煩焦慮等精神症狀，餘至明也能理解。
全身疼痛一個多月，睡不好也吃不好，這種事情擱在誰身上，都會心煩焦慮。
所以，餘至明認爲，女子現在的心煩焦慮，是由全身性疼痛和失眠造成的。
而不是先有焦慮，再造成全身疼痛。
餘至明一時沒有了頭緒，而門診工作又不能讓他拿出更多的時間，對女子進行更加細緻的詢問和檢查。
他沉吟了片刻，就寫了轉診單，讓女子去中心找亓越老師做進一步的確診。
或許，亓老師豐富的臨牀經驗，能讓他發現女子的確切問題……
亓越老師沒有讓餘至明失望。
臨近中午十二點，餘至明被電話告知，那個女子得了纖維肌痛綜合徵。
餘至明在腦海中搜索這個疾病的相關知識時，手機中又傳來亓越的聲音。
“至明，你給她做全身檢查時，還是一直輕拍輕按來着？”
餘至明嗯的回了一聲。
亓越哈哈笑道：“這纖維肌痛綜合徵雖是廣泛性疼痛，卻有一個明顯特徵，就是存在着明顯的壓痛點。”
“在這些壓痛點，需要要拇指按壓，且需要一定的力度，通常按壓力約爲4kg。”
聽到這，餘至明就有些咧嘴。
自己的最大身體探查優勢，竟然在這位患者身上變成了劣勢和疏忽。
“枕骨下肌肉附着處；斜方肌上緣中點；第5——7頸椎橫突間隙的前面……”
亓越電話里語帶躍然的一共告知了餘至明九對共十八個壓痛點。
“至明，按壓這十八個壓痛點，患者至少有十一處感覺到了明顯疼痛，有不小概率就是纖維肌痛綜合徵了。”
停頓一下，亓越又道：“至明啊，醫學博大精深，患者更是千奇百怪。”
“我們作爲醫生，要不斷的充實自己，提升自己，不可過於依賴一招鮮。”
餘至明乖順回道：“老師，我會引以爲戒，努力豐富自己的診斷手段……”
終於結束了與亓老師的通話，餘至明就聽到了周沫的噗嗤一聲輕笑。
“你笑什麼？”
周沫嘻嘻道：“我笑的是，主任終於找到了機會，過了一把老師的癮。”
餘至明斜了這傢伙一眼，放下手機，趕緊給上午的最後一名掛號患者，完成中斷的身體檢查。
他在檢查中發現，這人得了腎上腺瘤。
他還發現，這人的腎臟岌岌可危。
“你腎臟功能有崩潰可能，強烈建議你去諮詢腎臟專家，加強腎臟保養。”
四十三歲的平頭男子，急忙追問：“餘醫生，我的腎臟問題很大？”
“不瞞餘醫生，這幾年，各樣補腎壯陽的保健品保健藥，我是一直沒斷。”
聽他這麼說，餘至明知道了問題所在。
大部分保健品對腎臟並沒有多少治療的價值，也很難對腎臟起到保健的作用。
相反，一些保健品反而能對腎臟造成不小的傷害。
比如，含有馬兜鈴酸的中草藥就對腎臟損害很大，可能會造成急性腎衰，長期使用也能夠造成慢性腎小管間質的損害，甚至能夠引起尿毒症。
一些含有重金屬的保健品，可以損害腎小球，造成腎病綜合徵，也可以造成腎小管和腎間質的萎縮、纖維化等等。
平頭男子似乎怕餘至明不信，又舉證說明道：“醫生，雖然我已經步入中年，但在夫妻生活方面，真不是我吹噓，我妻子那是滿意的很，非常的滿意。”
“我的腎臟，應該最強悍的纔是，但是聽醫生你的話，反而是問題最嚴重？”
餘至明耐着性子，說：“你吃的保健品保健藥功效如何，我不清楚，不做斷言。”
“我只能告訴你，你除了腎上腺瘤之外，你的腎臟急需保養恢復。”
“我建議你，家裡的保健品保健藥不要再吃了，夫妻生活也停一停，對腎臟做一次全方位的科學養護。”
停頓一下，餘至明又告誡說：“爲防萬一，我的話，你最好是照辦……”
把這掛號患者打發走，餘至明和周沫稍作收拾，來到門急診的一間休息室吃午飯。
飯菜，還是邱阿姨在家裡做好，讓跑腿小哥送過來的。
餘至明剛吃了兩口飯菜，耳邊就響起周沫嘰嘰喳喳的聲音。
“餘醫生，中心早上開了一個全員小會，從今天開始，往老標本樓進行螞蟻式搬家，同時對老標本樓進行全方位測試。”
“到週五，醫療儀器設備、醫療用品和個人物品搬運完畢，老標本樓確保投入使用。”
“週六，全員轉運患者。”
“週日，全員上班，熟悉磨合。”
餘至明輕哦了一聲，接着就聽周沫一驚一乍的喊道：“呀，謝婉婉整容實錘了。”
周沫對着手機屏幕念道：“據可靠來源信息，謝婉婉和濱海華山醫院知名醫生餘至明溝通身體檢查一事，要求餘醫生在檢查後，對外證實她沒有整容。”
“餘醫生堅持有一說一，不弄虛作假，直接拒絕謝婉婉的身體檢查請求。”
周沫擡頭迎着餘至明的目光，說：“餘醫生，這消息，可不是我透露出去的。”
“你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