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成一大早進了侯縣縣城,到了晚上,就帶着鄔大順,昂首闊步,踏上了回家的路,行動迅速,效果驚人。
那鄔大順一路上猶自戰戰兢兢一言不發,他還以爲自己在做夢。
車到了臥牛崗,已是日落西山,夜色朦朧。
包大成拉着目光呆滯的鄔大順下了車,只見臥牛崗大門口燈火通明,人山人海,彩旗飄飄。大門上掛出兩幅紅色巨幅標語,一幅寫着:“包大成孤身創虎穴俠肝義膽樹時代楷模。”另一幅寫着:“鄔大順窮途遇貴人否極泰來應懂得感恩。”橫批:“真心兄弟”。
原來,那何大通已經先一步回到了臥牛崗,把鄔大順無罪釋放的喜訊告訴了鄔有財。鄔有財大喜過望,馬上邀請西山父老鄉親,搞了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
當初鄔大順頂着個漢奸名頭,左鄰右舍避之唯恐不及,現在,鄔大順冤屈昭雪,父老鄉親紛紛上門道賀,氣氛異常熱烈。
那鄔大順原本聰明絕頂,可被關了十幾天,精神上受到嚴重摧殘,精神恍惚,神不守舍。
所以,當鄔有財握住鄔大順的雙手,老淚縱橫地叫一聲:“大順。”鄔大順嚇得大叫:“報告政府,我交待,我交待,我徹底坦白交待!”
邱慧慧衝出人羣,張開雙臂把鄔大順摟在懷裡:“大順!我是慧慧!”
鄔大順渾身抖成了骰子:“報告政府,我一定痛改前非,從新做人!”
很明顯,包大成把鄔大順的肉身救回了臥牛崗,可他的魂魄還關在看守所裡!
何大通哭喪着一張臉:“包大哥,您就救人救到底,把我家少爺的魂也救回來吧!”
包大成也是一臉的苦相。見義勇爲救民水火是包大成義不容辭的責任,只要有這樣的機會出現,包大成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可是,包大成這輩子只會救人,不會救魂。要挽救一個人的靈魂,據說某些靈魂工程師幹過這種高難度的工作,而對於包大成,這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如果假以時日,包大成經過刻苦鑽研,要掌握這一技能,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是,要讓包大成立馬在臥牛崗前施展出拯救靈魂的偉大工程,實在超出了包大成的能力範圍。
包大成萬般無奈,只得向着鄔有財、何大通、邱慧慧嘆道:“鄔老伯,大通兄弟,慧慧……”
包大成剛叫出“慧慧”兩個字,鄔大順兩眼突然發出精光,精神抖擻,一身的萎靡頓時消失無蹤,指着包大成的鼻子大叫:“包大成,你出爾反爾,不守信用,悍然撕毀協議,嚴重違反了《合同法》、《勞動法》、《經濟法》、《民事訴訟法》等等一系列法律法規,我要告你!”
鄔有財怒道:“鄔大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是包大成把你救出來的!”
邱慧慧也怒道:“大順,如果沒有包大成,你現在還在看守所裡呆着呢!”
鄔大順卻是不依不饒:“包大成把我從看守所裡救出來的,我當然要感恩,他違反協議,也要接受法律的制裁,這是一碼算一碼,不能混淆!”
何大通搖頭嘆道:“包大哥,大順他被關得太久了,腦子出了問題,你可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鄔大順大喝一聲:“何大通,你狗日的腦子纔出了問題!老子清醒的很,老子被侯圖才誣陷成了個漢奸,在看守所裡關了半個月,是包大成奮不顧身勇創虎穴,把我營救了出來!”
邱慧慧尖叫一聲,張開雙臂抱住了鄔大順:“大順,你的肉身和魂魄都回家了!”
鄔有財則是一把抱住了包大成:“大成啊,你不僅會救人,你還會救魂!你簡直就是通天徹地天人合一的大才,當初諸葛孔明也不過如此!”
鄔有財對包大成的讚揚聽着很是肉麻,可卻是鄔有財真實的感想。
因爲,包大成喊了三句:“鄔老伯,大通兄弟,慧慧!”
這三句聽似輕描淡寫平淡無奇,卻是立竿見影,立即就把鄔大順的魂魄給喊了回來。
各位看官,救人雖難,但總是可以去努力的,而要救魂,卻是聞所未聞。
而包大成僅僅輕描淡寫地三聲輕呼,就把鄔有財失落在看守所的魂魄給喊了回來。查遍古今中外所有文獻,也沒有這樣的記載。如此看來,就是把包大成說成是五千年的第一人也不爲過。
鄔有財更加堅信,包大成絕對是牛郎星轉世,鄔家的未來,就全部寄託在包大成身上了!讓包大成執掌招財公司,絕對是英明之舉。
包大成對於鄔有財的恭維卻是一點也打不起精神,衝着鄔大順深深鞠躬,嘆道:“大哥明鑑,小弟包大成的確是違背了協議,嚴重違反了《合同法》、《勞動法》、《經濟法》、《民事訴訟法》等等一系列法律法規,小弟願接受大哥的懲罰和法律的制裁,小弟絕無怨言!”
鄔大順橫眉冷對:“包大成,你的態度雖然誠懇,但是,一旦觸犯法律,就應該負法律責任,不能因爲態度好就可以躲避法律的制裁,吶,比如說,一個人殺了人,態度好就可以不抵命嗎?……”
邱慧慧忍無可忍:“鄔大順!你太過分了,包大成究竟違背了哪家協議?犯了什麼法,人家救你還犯法了嗎?”
鄔大順勃然大怒,從口袋摸出一張紙,塞進邱慧慧手裡:“你自己看看,白紙黑字,上面有包大成的親筆簽名!”
一二七、
鄔大順塞給邱慧慧的,正是他和包大成簽署的,用桃花源鈾礦交換邱慧慧的協議。這份協議規定,包大成必須與邱慧慧斷絕一切來往,保持“形同陌路”的狀態!換言之,包大成不得與邱慧慧通信、打電話,互發電子郵件、QQ聊天,訪問空間、微博互訪,更不能當面談話、問候、寒暄、追憶過去、暢談同學友誼。
而包大成竟然當着鄔大順的面,叫了一聲“慧慧”,且只稱其名,不稱其姓,如此親暱,嚴重違反了協議,嚴重刺激了鄔大順,把鄔大順丟在看守所的魂魄硬生生給拉了回來。從而,在客觀上,完成了對鄔大順靈魂的拯救,成爲古今中外拯救肉體和靈魂的第一人!至此,包大成的濟危扶困見義勇爲,達到了一個崇高的境界!
邱慧慧把協議仔仔細細從頭到尾閱讀了一邊,從字縫裡讀出兩個字——賣人!
當年魯迅先生從字縫裡讀出了“吃人”,得出結論,那是一個吃人的舊社會!現在是新社會,字裡行間不再是“吃人”,而是“賣人”,這就是新舊社會的一個巨大差別,這標誌着社會道德水準和人們的文明程度大爲提升,精神文明建設碩果累累。
且說邱慧慧讀出“賣人”兩個字之後,不由得勃然大怒。她堂堂一個大美女,竟然被兩個男人當成商品給交換了,當下最時髦的流行語是,愛情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得到,而鄔大順竟然買到了,嚴重違主流價值觀!
與此同時,邱慧慧也搞明白了,爲什麼包大成不認她。原來是受到協議的約束。邱慧慧知道包大成的秉性,這個包大成向來是一諾千金,就是一句話也能把他捆得死死的,更不要說一份白紙黑字的書面協議了!
邱慧慧怒火中燒,把協議扔給鄔有財,怒喝一聲:“讓你兒子捧着協議過一輩子吧!”說着,衝破人羣,大哭而去。
邱慧慧沒有回臥牛崗,而是一路奔跑,跑回了孃家。
鄔有財捧起協議一看,也是氣得七竅生煙,搞了半天,那鄔大順被人誣陷成勾結日本人出賣國家資源的漢奸,原來還真是事出有因,他最先發現桃花源鈾礦,卻用鈾礦去換了邱慧慧。說起來,蹲半個月大牢也不冤!
當然,鄔有財雖然一輩子視財如命,可經過這件事之後,腦子也算開了竅,一座鈾礦給了包大成,是有些心痛,可是,他把整個招財公司都給了包大成,一座鈾礦就算不得什麼了。
鄔有財氣惱的是,鄔大順直到現在還對邱慧慧不放心,對臥牛崗的恩人包大成不放心,人家包大成是牛郎星下凡,鄔家今後就指望包大成了。如果鄔大順還是這麼疑神疑鬼,今後兩家怎麼合作!
所以,鄔有財二話沒說,把個協議扯得稀巴爛,喝道:“鄔大順,你這個小兔崽子蹲大牢的時候,邱幫財那老東西逼着邱慧慧和你離婚,人家慧慧咬死不答應,生是鄔家人死是鄔家鬼!這份情意你上哪裡找去!包大成爲了你的事勇創虎穴九死一生……”
“鄔老伯,我就是找倪局長說了說話,談不上九死一生。”包大成慌忙糾正。
“雖然沒有九死一生,那也是驚險刺激!”鄔有財叫道:“鄔大順,老子白養你這個狗崽子!慧慧對你一片真心,大成對你兄弟情深,你他孃的還在這裡疑神疑鬼,簡直就是榆木腦袋,朽木不可雕,糊不上牆的爛泥,扶不起的阿斗,魯迅筆下的阿Q,莫言筆下的紅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