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說什麼?邱幫財逼着慧慧和我離婚?”鄔大順別的一句也沒聽進去,就聽清了這一句。
“是呀!”鄔有財怒道:“邱幫財那老狗,見我們鄔家倒黴,不僅不幫忙,反而落井下石。可惡之至!”
“真有這事?”鄔大順轉向包大成問到。
包大成說道:“大哥,慧慧她不畏強權,勇於衝破封建禮教,堅決抵.制他父親的錯誤命令,在鄔家衆叛親離,行將樹倒獼猴散的艱難時刻,勇敢地與鄔家站在了一起,頂起了臥牛崗的半邊天!不僅如此,正是邱慧慧出面,苦苦哀求我出手營救大哥你。慧慧說了,如果不把你救出來,她就和你一起坐牢,而且座標準間。如果你被槍斃,她就自殺!在地下也要和你住標準間!大哥,慧慧對你的感情,感天動地氣吞山河,我就是在她的感召之下,纔不得不挺身而出!可以說,如果沒有慧慧,就沒有你的今天,如果沒有慧慧,也就沒有我的明天……”
“啥意思?”鄔大順問到。
“吶,大哥,咱倆是結拜兄弟,對天發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你死了,我也就只好跟着你死!”
鄔大順怒道:“你不能死!地下只有一個標準間,是我和慧慧的,你來幹什麼!”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你啥也別說了!”鄔大順喝道:“我的協議已經被我爹給撕了,算是單方面撕毀了協議。從今往後,你可以和慧慧恢復同學關係,當然,經過這場劫難,你和慧慧的關係可以再進一層,增進爲叔嫂關係。慧慧是你嫂子,你是慧慧的小叔子。你們之間,可以當面對話、寒暄,也可以打電話,QQ聊天,微博交流,微信傳書,但是……”
“不能追憶過去!”包大成心領神會:“大哥,你放心,我包大成一諾千金,要不,咱們再籤一個協議?”
“協議就不用簽了。大哥我相信你!”鄔大順滿意地說道,轉頭大叫:“慧慧,慧慧……”
何大通慌忙說道:“嫂子她早就跑了。”
鄔大順大驚失色:“跑跑跑哪裡去了?”
“回孃家了。”
“回回回孃家,是是是什麼意思?”鄔大順臉色蒼白,雙目無光,魂魄彷彿又回到了看守所。
各位看官,按照侯縣的習俗,女人回孃家,如果不是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上還揹着個胖娃娃,而是雙手空空而去,那就意味着離婚!
當然,離婚這個詞說起來太絕情,爲了表示好合好散,沒有愛情還有友情的現代離婚觀,侯縣人普遍用“回孃家”這個中性詞,代替“離婚”這個有傷感情的詞。當初,鄔家倒黴的時候,邱幫財逼着邱慧慧與鄔大順離婚,採用的就是“回孃家”。那鄔大順何等聰明之人,豈能聽不出“回孃家”這個詞的真實含義。
鄔大順爲了得到邱慧慧,付出了精神和物質的雙重代價,代價異常高昂,而到現在,卻是竹籃打水,鄔大順的精神支柱瞬間崩潰。崩潰得比他坐牢的時候還要徹底,那個時候,雖然大牢裡暗無天日,可他的內心總還晃動着邱慧慧這一星火苗,而現在,邱慧慧憤然離去,鄔大順的世界,從眼前一直黑到了內心深處,黑得徹頭徹尾,毫無挽救的餘地。
眼看鄔大順的魂魄又要墮落到黑暗的看守所裡,包大成再次挺身而出,大喝一聲:“慧慧沒走,她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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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她在哪裡?”鄔大順瞪着兩隻烏溜溜的小眼睛四處張望,黑暗給了鄔大順黑色的眼睛,而那對黑色的眼睛看見的,還是黑暗!
包大成採用的是當頭棒喝法,試圖在鄔大順的魂魄行將遠離的關鍵時刻,一聲大吼,驚醒鄔大順這個夢中人。當然,僅僅一聲空洞的大吼是沒有用的,吼聲中還要有一定的實質內容,以觸動鄔大順大腦中的興奮神經,而最能夠觸動鄔大順的,只有“慧慧”這兩個字。所以,包大成當機立斷,大吼一聲“慧慧”。
可是,鄔大順崩潰得太深刻了,僅僅一個名子難以起到提神醒腦的作用。看那鄔大順的意思,要是見不到邱慧慧本人,他的魂魄終究還是要遠去的。
鄔有財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苦着一張臉哀求道:“包先生,您就救人救到底,再救一把大順吧!”
包大成無可奈何,只得一擡手,胡亂往人羣中一指:“慧慧就在那裡!”
包大成話音剛落,就見所指之處,紛亂的人羣呼啦一聲,閃開一個缺口,邱慧慧從人羣之中脫穎而出,恰好一盞大紅燈籠掛在邱慧慧的頭頂上,灑下一片紅光,那邱慧慧如同身披彩霞,熠熠生輝。
包大成嚇了一大跳,急忙縮回手指,放在眼前仔細打量,這手指肯定不是金手指,但極有可能是比金手指更厲害的魔指,金手指只能點石成金,魔指卻能隔空大變活人!
鄔大順兩眼放出奪目的光芒,滿世界的黑暗一掃而空,陽光普照大地生輝,萬物生長魂魄歸來!
已經奔潰得一塌糊塗的鄔大順,從此站起來了!臥牛崗前,紅旗招展歡聲雷動,其莊嚴和喜慶,堪比一九四九年的天安門廣場。
鄔大順大叫一聲“慧慧”,直撲邱慧慧。
鄔有財大叫一聲:“包先生真高人也!”
何大通大叫一聲:“包大哥真神人也!”
曹二坨大叫一聲:“我大哥是大佛!”
肖纖纖鼻子一哼:“踩了狗屎運!”
各位看官,鄔有財、何大通、曹二坨對包大成的評價,是很不科學的,據有強烈的主觀性,並帶着封建迷信的腐臭之氣,是嚴重錯誤的,應該受到批判的。而肖纖纖的判斷,卻是一切從實際出發、尊重科學尊重知識尊重自然規律的真知灼見。
邱慧慧的確是去而復回,但絕不是包大成一指頭給指回來的。
那邱慧慧從協議的字裡行間讀出“賣人”兩個字後,一怒而去,要“回孃家”!跑到半路上,讓他老爹邱幫財給堵了回來。
邱幫財是懷着誠惶誠恐的心情趕來臥牛崗的。
想當初,鄔大順被人誣陷成勾結日本鬼子的漢奸,鄔有財和邱慧慧成了漢奸家屬,臥牛崗成了鬼子的炮樓,遭到廣大愛國青年的圍攻。邱幫財本着明哲保身的精神宗旨,跑到臥牛崗要把邱慧慧領會家,這個行動,在當時看來,屬於與漢奸賣國賊劃清界限的偉大愛國主義行動,受到了廣大愛國青年們的一致好評,也得到了左鄰右舍的強力支持。
然而,一旦鄔大順無罪釋放,回頭再來看,邱幫財的行徑,怎麼看都透着落井下石、殘害忠良、助紂爲虐、喪天害理,行爲卑劣,性質惡劣。
原本對強力支持邱幫才與鄔有財劃清界限的左鄰右舍,以及廣大愛國青年突然改變了態度,紛紛對邱幫財報以鄙夷甚至是憤怒的目光。這讓邱幫財的良心大受折磨。
所以,邱幫財得知鄔大順無罪釋放後,馬上決定,在第一時間趕到臥牛崗,向鄔家父子表示崇高的敬意,並對自己的錯誤行徑作出深刻的檢討,可是,邱家卻被憤怒的愛國青年們包圍了,他們紛紛怒斥邱幫財落井下石殘害忠良的行徑,不少行爲過激者往邱家大院裡扔石頭,砸得邱幫財出不了門。
各位看官,包圍邱家大院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曾經參與包圍過臥牛崗的人,這些曾經向鄔家大院扔石頭的愛國青年,現在調轉槍口,向邱家大院扔起了石頭。
羣衆運動就是這樣,沒有人願意爲自己的錯誤負責,他們心安理得地將責任推卸給了邱幫財。爲了表現得自己更有愛國心和正義感,這一次,他們扔的石頭比臥牛崗更多更大。
邱幫財被堵在家裡出不了門,心急如火。當初他的行徑給鄔家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如果不能及時補救,愛國青年們不饒他,鄔有財那老傢伙也會與他劃清界限。愛國青年們鬧一鬧也就罷了,鄔家要是和邱家一刀兩斷,邱家的前景可就是一片黑暗。
於是,邱幫財頂着一隻鐵鍋,冒着滿天亂飛的石頭,從後院鑽狗洞跑了出來,車也不敢開,顧不得腦袋上被砸出的兩個大青包,在黑暗中狂奔二十里地,直奔臥牛崗。
邱幫財是來向鄔有財做檢討的,可是,半路上卻遇上了憤然“回孃家”的邱慧慧,把個邱幫財嚇得面如土色。
各位看官,廣大愛國青年和邱家的左鄰右舍原本就對邱幫財唆使邱慧慧回孃家的行徑出離憤怒,要是在這個時候,邱慧慧真的跑回了孃家,弄不好,邱家大院會被憤怒的人羣一把火給燒了。更爲糟糕的是,邱慧慧要是真和鄔大順離了婚,就意味着鄔邱聯盟徹底瓦解,鄔有財馬上就會把邱幫財逐出招財公司。
所以,邱幫財當機立斷,硬生生把邱慧慧拖回了臥牛崗,恰逢包大成正在奮力挽救鄔大順的靈魂,伸着手胡亂指。這一指,正指在邱慧慧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