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冷笑道:“鎮都四門可越來越有出息了!居然幫水族做起走狗來了!”河伯東郭馮夷老臉一紅,高聲喝道:“廢話少說。總之天門有我把守,你休想過去!”
江離見了河伯,心中反而有了底,對自己的情況並不十分擔心,卻道:“說實在的,你會出現在這裡真是出乎我意料。哼!這麼看來水族還有外援。只不知地門、人門卻是什麼高人在把守。”
河伯笑道:“你在套我的話嗎?嘿!跟你說了也無所謂:把守地門的是一個火辣辣的小姑娘,人門沒人把守,後面是萬鬼陣!”
江離驚道:“萬鬼陣?你們哪裡去找那麼多冤魂?”心道:如果真是萬鬼陣,只怕有莘不破過不去。不過他心志堅定,應該死不了。現在只能冀望我和桑谷雋能闖進去了。
河伯笑道:“天山劍道上,要多少冤魂有多少冤魂。”“天山劍道?”江離想起一事來,厲聲道,“是上代血祖!”這次輪到河伯吃了一驚了:“你居然知道仇皇大人的蹤跡!是祝宗
主對你說的嗎?”江離的師父祝宗人是河伯的老上司,積威之下,河伯背後也不敢冒犯,仍稱之爲宗主。
江離剛纔厲聲高叫原來只是試探,心中並沒有底,聽河伯露了餡,心道:原來上代血祖叫‘仇皇’。口中淡淡說:“我說水族怎麼那麼大膽!原來背後有人撐腰。你也投靠天山那人了?”
河伯哈哈一笑。他本來不知道水族和上代血祖仇皇有聯繫,直到昨夜燕其羽來訪方知。他被水後的玄陰心結制住後不得不臣服,心裡卻引爲奇恥大辱。若是別人以爲他投靠了仇皇,對他來說臉面上好看多了,因此樂得別人誤會,笑道:“小夥子,怕了吧。仇皇大人可是和申眉壽大人齊名的絕代宗師。是那一代人裡碩果僅存的一位!就是當代四大宗主來了也得執晚輩禮。你若識相就快快打道回府!”申眉壽是江離的太師父,是伊尹和祝宗人的師父,上一代太一宗宗主,已經羽化多年。
江離冷冷道:“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擡出輩分嚇人!你那個靠山龜縮在天山不敢出頭,還不是怕了他徒弟?我們連當代血祖也不怕,會怕他嗎?”
河伯哼了一聲。江離又道:“攔在地門的那個小姑娘,就是天山來的吧?區區一介使者,焉能攔住我的夥伴?天地兩門我們是破定了,就看我快,還是我的夥伴快!”
河伯笑道:“好大的口氣!”
江離見河伯腳下雲浪翻騰,笑道:“召喚冥靈嗎?這麼快就把壓箱底的本事都現出來,太早了點吧?”
河伯笑道:“速戰速決!幹掉了你,我好去看桑谷雋那臭小子怎麼死!”引發召喚訣,哪知他一開口,江離竟然和他一起念訣,兩人異口同聲吟道:“天一生水.幻!”
那翻騰的雲水竟然移動到兩人中間,漸漸顯出靈龜的形狀。
河伯驚道:“你、你……”
江離笑道:“我雖是到了巴國之後才知道鎮都四門,不過一法通,萬法通!雲日山河,俱生於太一。我既在此,冥靈未必聽你的話!”
河伯怒道:“你休想!”要把那扭曲的雲水拉過來,卻撼不動分毫。心中登時涼了半截:“雖說他是太一宗嫡派傳人,可他纔多大年紀!功力竟然在我之上!”
江離勝券在握,正要趁勢追擊行動,不料一條巨尾巴甩了過來,打在七香車上,竟然把他震了出來,七香車歪在一邊。江離輕飄飄立在雲海上,還沒站穩,一條血紅的蛇信捲了過來,舌信後面是一條巨蟒腥臭的毒牙!江離一閃,沒有完全避開,被蛇信打中左腰,蛇信上竟然也有劇毒!劇毒腐蝕了他的衣服,慢慢侵入他的皮膚,侵向他的骨肉。那邊蛇尾一掃,把七香車打得四分五裂,跌落在雲海中。
七香車散開後,拉車的木馬通靈,展翅飛了過來,負起江離逃向空中。待離開巨蛇的攻擊範圍,江離驚魂稍定,向下看時,只見河伯足下的幻獸雖是冥靈的外甲,卻長着四腳蛇的頭尾和四肢!
河伯心道:幸好這幻獸被水後那娘們異化了,否則我今天真是一敗塗地!站在龜甲上哈哈大笑道:“小子,教你個乖!爺爺這頭幻獸叫禺強!不是冥靈。”
江離在空中呆呆看着禺強,突然怒道:“這分明是冥靈!是誰把它毒化成這樣的!難道是你?”
河伯笑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江離怒道:“我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人!九天幻獸乃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它們遠跨空間而來,以我們的生命之源在我們這個世界暫時存在着,借給我們超越人類極限的力量,不但是我們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我們的守護神!它守護了你這麼多年,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居然毫不心疼,你還是人嗎?”
河伯漲紅了臉,老羞成怒道:“這是我的守護幻獸!用不着你管!禺強,上!”
禺強一聲吼叫,雲海慢慢被污染成一片毒海。一道道的水柱激噴上來,江離站在飛馬上左右閃避,被幾點水珠濺到,衣服腐敗,一股陰寒透過皮膚直襲肺脈,心中大驚:“這陰毒這樣厲害!是了,冥靈就是給這股陰毒異化了。而這股陰毒又借了冥靈的力量令毒性千百倍地增強。”說着向下一望,只見整一片雲海都給陰毒污染了,心中又轉爲大怒:“我若發動雷咒準能馬上電死這個可惡的河伯,但雷震之後,這片雲海立刻會化雨落下。以這片雲海的大小看,所蘊涵的水量非同小可!這裡是天下江河的發源地,一個不慎,只怕流毒萬里!”心中對那個毒化禺強的人恨得牙癢。
河伯卻不容他從容應對,利用禺強之神力翻騰起一堵堵的雲牆,堵住江離的去路,把江離的活動範圍越限越小。
河伯東郭馮夷大笑道:“小子,乖乖投降,爺爺還可留你一命!”
江離冷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品,怎能名列鎮都四門!我師父當年真的承認過你是他的下屬嗎?”
河伯聽了一呆,似乎江離戳到了他的痛處,額頭青筋暴起,嘶聲竭力叫道:“鎮都四門!鎮都四門!我就是不明白,我的功力分明不在他們幾個之下,爲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沒有我的份?連山鬼那個娘們也壓在我頭上!既然不信任我,爲什麼又要讓我坐在這位置上!哼!他祝宗人能成爲太一正師,還不是命好!如果我師父也是申眉壽,成爲太一正師的就不會是祝宗人,而是我東郭馮夷!”
江離見他這一怒倒是真情流露,不由一呆。
河伯站在龜甲上大聲叫道:“冥靈被弄成這個樣子,你以爲我想嗎?給那個臭娘們做看門狗,你以爲我想嗎?祝宗人看不起我,都雄魁也不重用我!我能到哪裡去?我能投靠誰?沒人看重我,老子就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給你們看看!我要成爲新一代的水神!我要得到共工的力量!我要讓祝宗人,讓都雄魁,讓仇皇,全都匍匐在我的腳下!我要讓大夏王知道我纔是最強的人!”
江離冷冷道:“聽你這麼說,原來冥靈是中了水後的毒,你連水後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連自己的守護獸冥靈都丟了,還敢提幾位宗師的名字?”
這句話又刺中了河伯的要害,他全身陡然一縮,又突然爆發,大聲道:“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守住這天門,守到‘水之鑑’出世,守到水漫天下,守到世界滅亡!”
整個雲海搖撼起來,九道巨大的水浪山峰般從四面八方向江離捲了過來。江離避無可避,飛馬所能飛到的高度早已到達極限,於是他一咬牙反而策動飛馬向下俯衝,要低空掠着雲海衝出四方雲浪的縫隙。離雲海表面不到數尺,江離正要轉向,一股潛流突然噴出,把他捲了進去。
河伯一呆,隨即大笑道:“他掉進去了,掉進劇毒的雲海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贏了,我贏了太一宗的嫡傳!”那一瞬間,他連自己比江離高出一輩的事實也忘記了,彷彿自己不是打敗了還沒有成爲太一正師的江離,而是打敗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太一正師祝宗人。
有莘不破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一開始,他在水邊、在山中、在林間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橫衝直撞。但不知爲什麼,越走越是心安。雖然道路越走越曲折,但那種奇怪的感應卻越來越明顯。他一開始以爲是直覺在指引着他,但慢慢地知道不是。當那種感覺強烈到足以讓他印證大腦中的回憶以後,他幾乎叫了出來:“雒靈!”
沒錯!那是雒靈!是雒靈在某處指引他!
有莘不破不再猶豫,順着那感覺一路走去,逢山開道,遇水潛泳。穿過一片密林,走入一個山洞,在山洞中看到一個水池,有莘不破想也不想,一頭紮下。再次浮出水面,竟然是一個和潛入之前一模一樣的山洞!但雒靈給他的感覺卻更接近了。
他爬上來,大步前行,突然陰風颼颼,吹得人怕。再前進不遠,便聽見無數冤魂神號鬼哭。他毫不理會,又走了幾步,只見山洞陰暗的道路堆滿了骷髏,每一個骷髏都張開雙臂,彷彿只要他再走上一步就要把他分屍而食。
有莘不破全不畏懼,一腳腳踩了過去,把滿地的骷髏踩得粉碎。山洞突然一陣扭曲,眼前竟然出現一道冥河!陰風中祖父、祖母、父母、舅公有莘羖都站在對岸招手,河不寬,岸邊有一隻待渡的小船。
“全是幻象!”有莘不破告訴自己,毫不理會那冥河,繼續一步步地筆直前行。一個女孩子閃了出來,有莘不破大喜道:“雒靈!”急奔過去,正要牽住她的手,突然猶豫道:“你……你不是!”
那雒靈指着自己點頭。
“不!你不是!”
那雒靈向他伸出左手,右手指着前方。此時周圍已經變成一片虛空,只剩下來路和那個雒靈所指的去路。如果這個雒靈不是真的,如果那條路是陷阱,難道還有第三條路?
“反正我不相信你!沒有路,我自己開出一條來!”
有莘不破一舉手,虛空被打碎,又恢復了山道的樣子,接着他一拳打破了一片山壁,但那些幻象仍然遮住了他的雙眼。他雖然不至於被幻象帶入死境,卻也無法走出這個看不見的迷宮。
“媽的!媽的!”
他的心情正煩躁,突然一雙手從背後輕輕擁住了他。有莘不破心裡一跳,停住了動作,輕輕抓住那隻小手,心情馬上安定了下來,喜道:“雒靈!”
轉過頭來,看見了雒靈的俏臉。有莘不破喜道:“你是真的。我知道你是真的!”
雒靈微微一笑,伸手把有莘不破的眼睛遮住,放開手來,眼前又變成一片陰暗,卻是一條山洞的過道。洞中堆滿屍骸,在剛纔那個假雒靈的位置上,一具骷髏立定在那裡,姿勢和假雒靈一模一樣,一手向他伸來,一手指着洞口。
有莘不破道:“原來這假冒你的傢伙指的其實真是出口來着!”雒靈點了點頭。有莘不破笑道:“這叫虛則實之,擺這骷髏陣的人倒也懂點兵法。”他走上前去就要把那具骷髏打個粉碎,卻被雒靈攔住。“幹嗎?這骷髏上還有機關不成?”雒靈搖了搖頭,閉上眼睛,對着那骷髏無聲地禱唸了幾句,骷髏空洞的眼眶中留下兩行淚水,轟然倒地,變成一團灰燼。周圍的局勢又是一變,天高水深,月色下湖光粼粼,兩人竟然是站在水邊!“哈!原來那勞什子山洞也是幻象!”雒靈神色疲倦,緩緩在湖灘上坐下。“累了。”見雒靈點了點頭,有莘不破道:“你歇歇。接下來的事我來解決。”見她露出對自己信任的微笑,有莘不破只覺得胸中一股驕傲涌起,手按鬼王刀,跨入水中,潛了下去。
血洗水晶宮
水月陣出現破綻了!
有莘不破一跳入水中,無論是湖外的師韶、羿令符,還是正在召喚“水之鑑”的水王水後,都感應到了這個鉅變。
羿令符嘆了一口氣,道:“不是天門,也不是桑谷雋去的那個方向!嘿嘿,沒想到真讓師韶說中了,第一個破門而入的居然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有莘不破!”
羋壓雀躍起來:“有莘哥哥成功了?”
“還很難說。”羿令符道,“要看有莘不破的動作夠不夠快!溯流伯川夫婦已經快完成召喚了!”
果然,師韶的樂聲也變了,原來只是以中正平和的調子來調和水王水後交歡迸發出來的情慾,現在已變成撕破臉皮的直接用樂音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