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直到重重的一巴掌傳來之後,我才模模糊糊的反應過來。
“老煙剛走,你也打算跟着去是嗎?”許教授臉色嚴肅,我也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他的眼裡全是紅血絲,整個人顫抖不已,但是他還是在支撐着。
他一把將我從棺槨前面拉開,老煙沒了,機關又重新啓動了起來。
如果他不將我拉走的話,我就會步老煙的後塵。
我的手已經被磨的鮮血淋漓,可是我卻沒有任何的感覺,只覺得心已經麻木了。
老煙……
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十七歲時候的夏天,老煙穿着一身黑西裝,帶着黑色的帽子,叼着一根菸來部隊裡選人的事情。
在沙漠裡隨着戰友一個個的死去我是討厭他的,因爲他彷彿一個魔鬼,將我身邊的人一個個拉入地獄,還有陳連長,要不是老煙,他也不會死。
但是當老煙將我帶進701,並收我做徒弟之後,我和他的關係越來越像父子。
別看我平時和他沒大沒小的,但是遇到點事情我都會去找他,也會聽從他的意見。
雖然有時候他也會和我急眼,但是我明白他對我的關愛不比許教授對伢仔的少。
甚至於我偶爾生個病,他也會非常的擔憂。
他沒有孩子,我沒有父親,我們兩個都將彼此當成了今生的唯一!
就在剛剛我們還在說,等從這座墓出去我們就去尋找劉去沒找到的那座墓。
就在剛剛他還和我笑嘻嘻的。
我擡頭看向許教授,眼淚也哭不出來了:“打的好,您再打我幾巴掌。”
許教授擡起手,狠狠的朝我扇過來,我也不躲不閃,可是這巴掌落在我的臉上的時候卻沒有力道。
許教授哽咽的道:“長安,你還得將我們帶出去,從現在開始你便是701的主任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必須要挺住,明白嗎?”
我其實不明白,我摸了摸脖子上陳連長和李叔叔的骨灰。
他們兩個人走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但是至少我還能將他們的骨灰帶出來,可是老煙……他什麼都沒有剩。
“許教授,我……我撐不住。”我求助似的看向許教授。
老煙還在的時候,我當一個暫時的領隊沒有任何的壓力。因爲他在的話,我就是一個惹了事還可以找家長的孩子,可是他不在了……
我用雙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辦法考慮事情。
許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長安,你可以的,老煙那麼信任你,我們所有人都這麼信任你,你一定要撐住。”
我坐在地上,許教授的話鑽進我的耳朵,我根本無法分辨是什麼意思。
“長安,你該知道老煙爲什麼死?”秋小姐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傳來。
我張了張嘴,我自然知道,要不是我剛纔反應過慢,要不是我非要去棺槨邊上,他很有可能便不會出事。
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
“秋姐,我……”
啪!
她根本沒容我講完話,直接一巴掌甩了過來,她不常用左手,這一巴掌打偏了,直接蓋在我的腦門上。
“這一巴掌是爲了老煙。”她恨鐵不成鋼的道:“他收你做徒弟,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定下來你是701接班人的事實,你呢?你做了什麼事情是讓他能夠滿意的?”
我默默的沒有說話,確實,雖說我是用雙魚古鏡這件國寶敲開了701的大門,但是每一次我帶回的國寶也並不是因爲我,是因爲整個701,其中出力最大的更加不是我。
啪!
她又甩了一巴掌:“剛剛是工作上的事,這一巴掌是爲了老煙對你傾注的感情,我從未見他對一個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我也不明白爲什麼。你分明不是天分最高,也不是最會討人歡心的那個,可是他對你好,我們所有人便對你好,你呢?你回報我們什麼?”
她憤怒至極的話加上一個又一個巴掌蓋在我的臉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否定了我的全部。
我想要辯解,可是張開了嘴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秋小姐冷哼一聲:“你看我們這些人,哪一個是那麼容易接納其他人的?你自己進入701以來,我們是怎麼對你的,是因爲什麼,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嗎?”
她這麼一說我便想起來,當初是老煙帶我回的燕京,伢仔來接我們,當時他第一次見我便笑的很開心,而且還說以後會罩着我,甚至於我幾次拿他的眼睛看玩笑,他也沒有生氣。
後來的昆布和秋小姐他們,一開始雖然沒有多和我說什麼,但是在一次合作後便很快的和我打成一片。
可是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們卻不是這樣的存在。
因爲他們每個人都有着不同於普通人的經歷,讓他們不相信人性,更遑論去接受別人?
我一直得到的理所當然,便也當成是理所當然,絲毫沒有想過,到底是因爲什麼,才使得他們如此快速的接受了我。甚至在老煙定我爲下一任接班人的時候,即使我的資歷最淺,他們也什麼都沒有說,就這麼默默的支持到了現在。
這一切都是因爲老煙……
秋小姐再次扇了我一巴掌,緩緩的蹲下來,視線與我平齊,隨後輕聲道:“這一巴掌是爲了我們這些人,長安,你想要辜負我們所有人的信任嗎?”
她這幾巴掌緩緩的將我的理智打了出來,我抹了抹眼淚,緩緩的撐起身體。看着棺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慢慢的下陷,我將寒屍金縷玉衣直接摺疊塞進揹包,最後再次看了一眼已經沉到一半的棺槨,招呼衆人快速的撤退。
701是老煙的心血,我不能讓他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核心成員全都折損在這座墓裡!
所有人跑出主墓室,然後站在通道里,對着棺材行最後一道注目禮。
我微笑的說了一句:再見老煙,就彷彿了回到了多年前我們在羅布泊初遇的那一刻,隨即轉身快速的往外跑去。
兩邊牆壁已經在崩壞,這條通道也眼看要倒塌,我們出了陪葬坑之後,通道已經徹底的關閉了,就好像這間主墓室要永遠的沉入幽冥世界。
我想,等考古隊將整座墓挖出來的時候,估計會奇怪爲何找不到主墓室吧?
我看着消失不見的通道,壓住心底的悲傷,帶着衆人從原路返回。
當我們爬出下水管道的時候,沈建國正帶着考古隊的人在等着,我沒有看到奶娃。
秋小姐低聲說奶娃應該是留在了墓裡,我心裡微微泛痛,但旋即便收起了這樣的情緒。
因爲我已經沒有更多的情緒給其他人了!
沈建國看向我,再看看我身後的人,隨後皺了皺眉頭:“那位老煙呢?”
我看向他,臉上的情緒已經全都收了起來:“沈教授不問問另外一個人嗎?”
“你什麼意思?”沈建國臉上的疑惑非常真實,我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只是沉着一張臉走出了百貨商店。
其他人也沒有一個給他好臉色的,沈建國也識相,不再多問。
經過門口守着的武警時,我停下了腳步:“你們的負責人在哪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氣有些嚇人,他連忙說就在街上巡邏,我點點頭,讓他通知負責人去我們的旅館。
隨後我也不理會沈建國的詢問,直接擡腳就回了旅館。
我們出來的時間是傍晚,天剛剛擦黑的時候,武警的負責人就找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