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這麼安穩過了。”莊婧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昏黃的燈光,總能帶給人一點兒內心的溫暖,因爲那是人心中最初的,家的顏色。
我沒有回頭,習慣性的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聲說了一句:“那就讓他睡吧。”
“你爲什麼總喜歡站在這裡?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怎麼動過?”莊婧終於還是走到了我的身邊,輕聲的問了一句。
從見了正川哥到現在,她對我的態度算是莫名的好,至少在我的記憶之中,莊婧並沒有這麼對我溫和過。
我爲什麼喜歡站在這裡?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眼中的城市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是不是終於累了隨着對面那棟大樓的某一戶,也熄滅了燈光,入眼就是一片淺淡不一的黑。
除了路燈的燈光。
我想起一個身影,曾經也是站在這裡,他的側顏似乎會發光而讓我仰望他來去無蹤,似乎總有着很沉重的心事,被一團憂傷所環繞,卻是站的很高。
那個人是陳承一他說,我和他有相似的命運。
而我別的不知道什麼,卻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習慣了站在他當日所站的位置。
看整個城市,想自己的心事也在這種時候,會發現如果是個人的事情,都會無限渺小。
因爲站在這個角度,看着的也算是芸芸衆生。
可就算渺小,情緒卻是巨大的。
“師父,他去了一個地方。一個我們這一生或者都不會去到的地方。”正川哥的話還在我的耳邊縈繞。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其實,我和他在那時,都已經是醉眼朦朧,可我覺得我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最後的封印之地,也是我們山門之人,最終的歸屬之地。”正川哥的話輾轉在喉頭,似乎都那麼一些不清晰,可卻又一字一句的那麼清楚。
“最後的封印之地?封印着什麼?”我揉臉,當時心是痛的,這等山門隱秘,我竟然不知道。
可是,我不會誤會是正川哥和師父沒有把我當自己人了,他們把我保護的太好了。
“封印着一段塵封的歷史,一個曾經的世界。”正川哥在那一刻說起這個的時候,似乎變得清醒了一些。
“塵封的歷史,曾經的世界?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有些想象不出來了,又追問了一句:“你,也會去嗎?”
“我之前說過,不要追問我的事情。我自然是想去的,但現在,任何情況都不允許我去的。”正川哥的眉間眼角帶着苦澀。
“我們去找師父吧,我想他。”在這個時候,我終於是徹底的醉了。
“不行,也不可能。我們去不了那裡如果不是對的時間,我們永遠去不了那裡。”正川哥趴在了地上。
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段對話,接着正川哥已經人事不省了我也宿醉,但還記得扶着他,慢慢的朝着火聶家走。
我們從飯館喝到河邊整整喝了好幾個小時,說了在山門也許要一個月纔會說的那麼多話,我從心到身體,都又疲憊又心酸卻要命的麻木不了。
莊婧始終跟在我們的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不聽我們的對話。
回來路上的風,吹的我漸漸清醒,吐了兩次,洗了一把臉以後我就好了很多,把正川哥背在了背上,竟然是這樣一路走回了火聶家。
我喜歡這樣,就像小時候,他也曾揹着我。
到了我的房間,沾着牀,他就睡了過去一路上,原本一直在說着的含混不清的胡話,也不再說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他嘀嘀咕咕的胡話之中,我老覺得聽見一個我熟悉的名字可如今,心事已經夠多,我無暇分神再去想這些。
倒是莊婧說他很久沒有睡的這麼安穩過了,打斷了我的思緒。
此時,莊婧站在我的身邊很安靜,同樣和我面對着黑沉的城市,她忽然開口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爭執嗎?你說過一句話,你的生活不平順,有的人對你做出這樣的舉動,你就只有搏命。”
“怎麼?”我眯起眼睛,稍許有些疲憊。
到現在實在不想糾纏於這種雞毛蒜皮的問題之中。
“那是不是意味着有的人,就算對你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你也不會搏命?甚至不反抗呢?如果真有這樣的情緒,那那個人是不是很重要?”莊婧盯着眼前的夜色,語氣有些寥落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嗯,有的人就算用刀刺進了我的胸口,我想我也不懂該怎麼去反抗。”我的語氣也變得低沉,我想起了幾個人,他們如果這樣做,我是不知道怎麼樣去反抗的。
因爲那種傷心,就足以將我摧毀,又如何去反抗?我沒有具體去想,會是誰?
但我也終於明瞭,這其中肯定不包括莊婧我心中竟有些微微的驚奇。
“那她一定對他很不一般,可能”莊婧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聲音越來越低,話未說完,一滴淚水就從她的眼中滾落。
我一開始沒有聽懂,後來仔細想過,也不太懂,原本我心事滿腹,對這些事情實在好奇不起來,可莊婧的淚水卻淒涼的像落進我的心裡,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她?他?”
莊婧抹去了眼角的淚,雙手抱胸,低聲的說到:“在不久以前,有這麼一個女人,她的指甲生生的刺進了正川哥的胸口。我看着他的胸前,五道流淌的血跡可是,正川哥卻呵斥我,讓我不要過去。然後,轉頭,卻看着那個女人,只是溫和的笑。”
我沉默的看着莊婧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下意識的摸了一支菸出來。
這些,正川哥都沒有與我說起過只因爲,正川哥說過,不說他的事情,若我不想爲難於他,也不要追問他的事情。
煙霧繚繞,莊婧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對她說,若然你殺了我,能夠解開你內心的仇怨,你就動手。我就這樣看着你,不會反抗也好,死在你手裡,縱然我的人生還有千般遺憾,但我不會後悔。”
“葉正凌,你能回答我什麼嗎?”說完這些,莊婧茫然的轉頭,已經是淚流滿面的看着我。
我心中沉重,感覺也是酸澀,沉默了許久,才說到:“我覺得愛一個人,如果得到迴應,那肯定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如果沒有得到迴應,那終究也只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若然真的是愛,當成爲了自己的事情時,也要想着不要成爲他人的負擔。”
莊婧抹去眼淚,聲音哽咽:“怎麼做?”
“萬事別問爲什麼,就是最好。因爲那是他的事情。”我又轉頭看着窗外。
其實,我心中有疑問,可是在此時我不能去觸碰莊婧的傷口,能用指甲刺入人胸口的,還是正常人麼?
正川哥這些年來,又發生了什麼?才頹廢至此如果是與妖有糾纏我的心中泛起一股苦澀,那苦澀一直蔓延到了口腔脣角,怎麼也揮之不去。
我還想要再喝。
於是,我走到了酒櫃面前,拿了兩個杯子,放入了一些冰塊兒,倒上了兩杯酒這一次我沒有站在窗前了,而是有些疲憊的靠在臥榻。
莊婧自然的在旁坐下,我遞了一杯酒與她。
她接過沉默的喝完,自己又去倒上了一杯,或許是嫌不夠乾脆的提了整個瓶子過來。
我抿了一口酒,說到:“醉了,就不好了。”
“醉了,也不用難受了。”莊婧淚眼朦朧。
“情愛雖然傷人可那是你想着迴應,回報纔會如此痛苦。如果你學會了自得其樂,那不是好?心境也昇華了,痛苦也解脫了。”我笑着說到。
“葉正凌,你扯歪理還挺在行的。可是知易行難,你不用試圖用道理來說服我。”莊婧又喝下去一杯。
我一仰脖,也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
說到:“誰要安慰你來着?我若不想些歪理,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莊婧看着我,說到:“莫非你也愛而不得了?”
“誰有空想那些?莊婧,你覺得我是人還是鬼?”我笑着說的很輕鬆,房間裡是我倒酒的‘嘩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