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德興下山之後,歸真殿中的日常雜物,便由雲華真人親自打理。以前周德興日日打掃,歸真殿中不染塵埃,而今雲華真人偶爾打掃,依舊明亮乾淨。
雲華真人盤坐在大殿之中,正在清修。在這時,紫陽殿那邊忽然傳來鐘聲,響了七次。若是平時,鐘聲報時均是隻響三次,而今這般,依南宗的規定,是有重大賓客登門了。
雲華真人聽得鐘聲,睜開眼睛,輕聲道:“這麼快就來了嗎?離兩宗論道還有一個多月呢,看來不只是論道這般簡單了!”他說完,又繼續閉上眼睛,歸真殿裡同往時一般寂靜。
山門之處,上陽子領着他的十三弟子明素蟾、車蘭谷等人,以及道教南宗的所有門人站在那裡,加上適才鐘聲,可見今日所迎接的客人非同凡響。正在這時,忽有馬蹄聲自林間傳來,衆多南宗弟子均是精神一振,朝着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只見那林間大道上,有五十餘騎正飛奔而來,他們全都是身着道服,背上揹着長劍。那爲首一人,乃是中年模樣,左手還持有一把拂塵。待行至山門前,衆道士紛紛下馬。
上陽子見到這些人,臉上露出微微笑意,親自迎了上去,道:“我道教南北兩宗每十年論道一次,今日論道我南宗主持,各位道兄不遠千里而來,辛苦了!”
那持拂塵的中年男子正是如今道教北宗全真教的掌教完顏德明,道號重玄子。重玄子上前行禮:“貧道重玄子見過道兄!”
若按輩分來分,完顏德明雖是年輕,但確實是與上陽子同輩,只是這一聲“道兄”叫出,令得上陽子座下的趙伯庸等弟子甚是不舒服。
上陽子還禮道:“道兄客氣了,請!”二人走在前面,道教南宗的明素蟾等人,全真教的靜海散人緊跟着,走在後面的是李晚晴、陸羽,以及全真教的柳元龍、張峰、放回等三代弟子。
三清殿不僅是平日裡弟子們做功課的地方,也是南宗用來會客的地方。上陽子將重玄子等人引到這裡,各自盤坐在蒲團之上。上陽子先開口道:“不知道兄可有收到貧道的那封書信?”
重玄子點頭道:“實不相瞞,貧道這次提前來,就是與道兄商量這事的!”
上陽子聞言頓時一喜,想來今日道教南北兩宗論道,與往時必不一樣了。當下擬出帖子,廣邀江湖明宿前來觀看,亦是要見證兩宗一件大事。
應天府,這是往日的集慶。李晚晴與李祺自從少林迴天台山後,一直都在靜修。下得山來,才曉得如今天下局勢已變。
街道之上,李晚晴與李祺並駕齊驅,這次他們來應天,要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父親李善長,還有云華真人的弟子周德興。李善長沒有歸附朱元璋時,於江湖中赫赫有名,江湖人送他外號“當世蕭何”,同時,李晚晴還帶來一封書信,那書信竟然是雲華真人託她帶給風凌雲的。說實話,當接到這書信時,她也是震驚無比,風凌雲怎會與雲華真人相識?
“姐姐,咱們這就前去府衙,應該能見到父親!”李祺說道。
李晚晴搖頭道:“時下這裡已經沒有府衙了,如今小明王封朱元璋爲行中書省平章,有的平章府。”
李祺笑道:“這麼說來,父親還做了大官了?”
李晚晴道:“父親在定遠等候多年,請他出山的人不少,卻沒一個能請動他。因爲他要的是一位明主,如今跟着朱元璋,這朱元璋真不簡單。”
李祺道:“那個朱元璋我見過,確實不錯,對了,從一開始凌雲便與他們一起的,說不定凌雲這時也在這裡呢!”李祺說到風凌雲時,不禁偷偷說完瞥了李晚晴一眼。
李晚晴腦海中忽地浮現風凌雲的樣子,不禁輕聲嘆息。在這時,二人已經來到平章府。只是意外的是,他們沒有在這裡找到李善長。原來朱元璋受了小明王的封賞後,便設下天興建康翼大元帥府等元帥府址,時下李善長任左右司郎中,有了自己的府址。
李祺得到這消息,不由一笑,道:“沒想到父親把咱們李府搬來這集慶······哦,不,是應天了!”
沿着街道走了一會,轉入另一個巷子中,又走一會,但見一座宅子處在幽林間,給人清靜自然之意。李祺與李晚晴來到宅子大門前,見那門楣之上寫着的依舊是“李府”二字。恰在這時,大門打開,只見有中年男子走出,見到二人,喜道:“是公子和小姐回來了!”
中年人正是李府的管家李伯,當下命人給二人牽過馬,引着二人進入宅子中。李善長自投奔朱元璋後,便沒見過李祺和李晚晴,如今二人回來,當然是欣喜萬分。
用過飯後,李晚晴將道教南宗的請帖奉上。李善長接過請帖,眉頭一皺,道:“歷來道教南宗北宗論道,也沒請江湖中人去觀看,這次卻是爲何?”
李晚晴道:“具體情況,孩兒不得爲知,不過請的,全都是江湖上有名人物,這次論道,比往次肯定是不同的。”
李善長點頭道:“你們還要去其他地方送請帖嗎?”
李晚晴搖頭道:“因爲這次女兒是回家,順便把請帖帶來,其他的由陸羽師兄他們去送!”
李善長道:“看來你師父還是通情達理的!”
“對了,凌雲······可在應天?”李晚晴問道。李善長看了李晚晴一眼,點頭道:“在!”
李祺笑道:“這小子看來也是個湊熱鬧的主兒!”
李善長瞪了他一眼,道:“湊熱鬧?要是你有他一半讓我省心,那就好了!”
李祺訕訕笑道:“父親哪裡的話,我又沒做什麼有損你名聲的事!”
李善長哼道:“就是因爲你什麼都不做,那裡能損什麼名聲?”李祺聞言,只得閉上了嘴。李善長這時又看向李晚晴,道:“你找凌雲有事?”
李晚晴答道:“是太師叔祖讓我交給他一封信!”
李善長目光一閃,道:“雲華真人?據我所知,這位前輩向來獨來獨往,他怎麼會認得凌雲?”
“孩兒也不得知,只是太師叔祖讓送信,孩兒送就是了!”李晚晴道。
李善長道:“他現下住在平章府內,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第二日,李晚晴來到平章府,通報姓名,又道明來意之後,那看門的護衛便進入府中通知風凌雲。說實話,風凌雲既想見到李晚晴,卻又害怕見到。但無論如何,今日是必須出門去見的了。
“晴姐!”風凌雲面帶微笑,若以相貌而論,當今江湖之中,卻沒幾人能及得過他。但最爲難得的,卻是他身上釋放的那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氣質,最爲令人着迷。
李晚晴一陣失神,接着便將雲華真人的信遞給了風凌雲。風凌雲接過信,道:“進去坐坐吧!”
李晚晴道:“不如你陪我走走!”
“好!”風凌雲將信放入懷中,同李晚晴並肩而行。走去半里路的樣子,風凌雲先開口道:“晴姐向來都好吧!”
李晚晴點頭:“還好,倒是你,參加紅巾軍,日日打仗,得注意安全!”
風凌雲笑道:“晴姐放心,我這麼皮粗肉厚的,沒事的!”
李晚晴也被風凌雲給逗笑了:“從來就沒個正經!”
風凌雲攤手道:“我這輩子反正是正經不來了,對了,要說到不正經,李祺那小子可是要勝我一籌啊,晴姐怎麼不說他,卻說我呢,偏心!”
李晚晴笑道:“你們兩個都是半斤八兩,今早叫他同我一起來,他還不來呢,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在少林寺時,李祺曾經約戰風凌雲,爲的就是李晚晴。風凌雲知道,這小子估計如今是不好意思來見他。不過情之一字,向來令人琢磨不透,他倒是想李晚晴與李祺若能成爲一對眷侶,道:“是嗎?我記得這小子向來唯晴姐之命是從,今日卻是變了,奇怪!奇怪!”
“對了,那魔······魔女呢?她沒跟你一起了?”李晚晴試探着問道。
風凌雲聞言,心中卻是隱隱作痛,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李晚晴道:“我早就警告過你,她與我們不同路,只是可惜你沒聽!”
風凌雲時下很是擔憂商輕雨,但卻不知道該往何處找她,當下強顏笑道:“今日便由我做東,請晴姐嚐嚐這應天府的特色!”
李晚晴秀眉微蹙,她不知道風凌雲與商輕雨的情況,當下風凌雲顯然不願提起,若她繼續說下去,已是不妥,於是便同風凌雲去了這城裡最好的酒樓玉荷園,要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各點了幾個有名的特色菜餚。
待菜上來,李晚晴各自嚐了一下,道:“不錯,這些菜都清淡爽口,很合我的胃口。”
風凌雲笑道:“也只有晴姐這等道家弟子來了,才點這些清淡!適才我看那老闆拿到菜單,鬍子都立起來了!”
李晚晴被她逗得噗嗤一笑,道:“不是姐姐心疼你包裡的銀子,只是姐姐真的只是喜歡吃這些!”
風凌雲話裡的意思,終究是被李晚晴聽出來了,他道:“好,今日我也陪晴姐你出一回家,做一回道士!”說到這裡,風凌雲又不由想到那些與商輕雨在一起的日子,二人總愛拌嘴調笑,那等生活,當真是妙不可言。
李晚晴聽得風凌雲的話,輕聲道:“入得道門,非是都要出家的!”
李晚晴這話是說給風凌雲聽的,但風凌雲此時心神恍惚,只是隨口道:“這個我知道,像你們道教南宗,除卻掌門之外,男弟子可以娶妻,女弟子也可以嫁人的。”
李晚晴被她說得俏臉一紅,只低下頭去吃菜,不敢瞧他。卻在這時,外邊忽然傳來幾道熟悉的聲音,風凌雲頓時一怔,心道:“她們怎麼來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