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慧妃帶着醒戴公主在院子裡盪鞦韆。醒戴銀鈴般的笑聲,迴盪着整個藕香水榭,慧妃坐在一旁,看天真爛漫的小女兒,會心的笑了。

這些年來,乾隆還是像以前一樣,除了偶爾來看看醒戴之外,便極少跨進藕香水榭的大門。不過這些慧妃已經無所謂了,自從有了醒戴,她的整顆心便撲在女兒身上,旁的,她都不在乎了。

五年來,良工每次進宮,只要一有機會,便會來藕香水榭陪伴慧妃,偶爾興致上來,便陪着她在院中唱戲。幼小的醒戴吃着良工帶給她的糖葫蘆,看着母親的身段,一蹦一跳的拍手叫好。

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慧妃總是在想,如果他們是一家人,那該多好。

忽聽門外有太監高喊:“聖旨到。”

慧妃回過神來,抱起醒戴,起身跪迎聖旨。

聖旨的內容竟是皇太后仙逝。

慧妃心中一陣難過,這些年來太后帶她不薄,如今太后都有殯天,今後自己在後宮的日子怕是更加難過了。

慧妃把醒戴帶進屋內,將她哄睡着了,便直徑來到慈寧宮。

慈寧宮內。

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哭聲一片。

乾隆此時正守在太后牀邊,雙眼通紅,皇后陪在他身邊柔聲的安慰着。

見慧妃匆匆趕來,皇后不悅道:“慧妃,你怎麼這麼晚纔來。”

慧妃恭敬的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醒戴非吵着要來,臣妾怕她年紀小,一不留神壞了規矩,衝撞了太后的鳳體,所以臣妾將她哄睡着了,這纔來遲了,請皇后娘娘責罰。”

乾隆揮手打斷了正欲開口的皇后。“算了,這種小事情就不用追究了。”乾隆扭頭看着太后安詳的容顏。“就讓皇額娘安安心心的走吧。”

皇后不悅的瞪一眼慧妃。

慧妃不敢多說什麼,恭敬的站在一旁。一眼瞥見良工正跪在不遠處,心中好奇又不敢上前詢問。

乾隆緩過神來,轉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良工道:“良老闆,你隨朕來一下。”

皇后內心一驚,但斜眼瞥見慧妃焦急緊張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無奈她答應了乾隆不能傷害慧妃,要不然,以她那不饒人的脾氣,慧妃的小公主又怎能平安出生。

南書房內。

乾隆端坐在書桌前,良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乾隆隨手拿起桌上的奏摺翻了幾下,頭也不擡道:“你想要朕的命?是也不是?”

良工一愣,心道乾隆果然深藏不露,原來自己的身份早已被他識破,良工看着乾隆的雙眼道:“是。”

乾隆看了一眼良工,道:“這些年來,有那麼多的機會,你爲什麼不殺了朕?”

良工似乎早有準備,不卑不亢道:“只爲草民親眼所見,皇上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哦。”乾隆放下手中的奏摺,“此話由一個想要殺朕的刺客說出來,倒是有趣的很。”乾隆起身走到良工身邊:“朕也不想多問了,這些年來,太后賞識你,每到逢年過節,就招你入宮,也沒能讓你跟家人好好過一個團圓節,眼看就快到年關了,你就此出宮去吧,今後再不用入宮了。”

良工擡眼看着乾隆,極力掩飾着內心道:“謝皇上,草民告退。”良工向乾隆深深行了一禮,轉身出了南書房的大門。

乾隆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太后仙逝,他內心悲痛,不想大開殺戒。這些年來,乾隆已查明一切,他本可以將這些叛黨一網打盡,但太后喜歡聽良工唱戲,乾隆是個孝子,自然不會駁了太后的懿旨。幾年來,良工並沒有任何的舉動,每逢節日,便進宮爲太后唱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要良工能夠迴歸正途,他可以看在太后的份上,不追究他欺君犯上的罪名。“只有你離開皇宮,不再惹出事端,朕可以破例放了你。”

良工轉身出了南書房,想到要就此離開皇宮,內心有太多的不捨,若今後再見不到慧妃,他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他正欲前往慧妃的藕香水榭,卻見一個小太監匆匆趕來。

“良老闆,皇后娘娘有請。”

她找我幹什麼,良工內心疑惑道,但轉念想到自己就要離宮,去跟她道個別,也是應該的吧。

坤寧宮內。

皇后聽聞良工要離開皇宮,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至少,她再不用擔心他跟慧妃會被乾隆發現了。她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良工,淡淡道:“你這就要走,你捨得了她嗎?”

良工堅定道:“舍不了也得舍。”

皇后抿嘴一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良工看着皇后的雙眼,似是在說自己,又像另有所指:“既然緣分盡了,再強求,也是徒勞,何不就此放手。”

皇后渾身一震,這些年來,無論她再怎麼吃慧妃的醋,她對良工還是念及舊情的,不然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不要玩火**。可是良工偏偏不聽勸。多少次,眼看乾隆就要擺駕藕香水榭了,她想盡辦法拖住乾隆,不爲別的,只爲不想害了良工。“是啊,緣分盡了。”

良工向皇后抱拳道:“草民這就要走了,草民祝皇后娘娘,鳳體安健,千歲千歲,千千歲。”良工說着,轉身欲出坤寧宮。

“等等。”皇后起身喚住良工,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你入宮那麼多年,也不容易,這些銀子你拿着,給家裡買點吃的用的吧。”

良工擡眼看着皇后,又看了看她手裡的銀票,恭敬的接過,“謝皇后娘娘。”

皇后此時雙眸泛着柔情的光,癡癡的看着良工,真的要說再見了,心中還是有些不捨。

良工對上皇后溫柔的目光,似乎又見到了當年那個天天跑來戲院聽戲的姑娘。“嫺兒,謝謝你。”

皇后溫柔一笑。“你多保重。”

良工向皇后施了一禮,轉身欲出坤寧宮,卻聽門外太監高喊。“皇上駕到。”良工心中一緊,急忙下拜。

皇后上前跪迎乾隆。“臣妾參見皇上。”

乾隆伸手扶起皇后,看見皇后身後的良工,疑惑道:“良老闆,你怎麼在這兒?”

皇后挽着乾隆的手,嬌嗔道:“皇上,良老闆要離宮了,臣妾得知他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容易,臣妾身爲後宮之主,當然要代表皇上,犒勞犒勞良老闆,不然,傳到別人耳朵裡,還以爲咱們的皇上,是個摳門的皇帝呢。”

乾隆笑着摟住皇后肩頭:“你真是朕的賢內助,朕一時太過傷心,沒想到這些,還是皇后想的周到。不過,朕不能讓你親自破費。”乾隆對身旁的太監道:“來人吶,傳朕旨意,賞良工紋銀五千兩。”

良工連忙磕頭謝恩。

乾隆從良工手上取下皇后的銀票,不經意見瞥見了良工手腕上的刺青,他笑着將銀票抵到皇后手裡:“這銀票啊,還是你自己收着吧。”

皇后衝乾隆微微一笑。

乾隆看着良工,問道:“良老版,你手上的刺青很特別,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良工一驚,這是他們河工特有的刺青,決不能讓乾隆知道了去,慌忙掩飾道:“這是家母爲草民刺的,沒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哦,是嗎。”乾隆的雙眼直直的看着良工。

良工自知乾隆是在試探他,不動神色道:“是。”

乾隆本意就沒想爲難良工,淡淡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摟着皇后,步入內堂。

“謝皇上。”良工起身,看了一眼兩人的背影,轉身出了坤寧宮。

皇后挽着乾隆,扭頭看了一眼良工離去的背影,淚水已溼潤了眼眶。“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