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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湖畔的麴院風荷,還未到盛夏,荷塘中一片翠綠。

皇后今日心情甚好,挽着良工的胳膊緩步而行。

良工看了看湖中來往穿梭的船隻道:“嫺兒,你可坐過西湖的遊船?”

皇后望了一眼湖面,只見一隻只小烏篷船在湖面上搖擺而前,不時有幾艘大船穿梭而過,配着這煙雨濛濛的西湖美景,好一副江南水墨圖,道:“第一日來杭州之時,當地官員包了一條畫舫,陪着皇上游湖。只是當時前呼後擁的,再加上早已派人封鎖湖面看不真切。”

良工指了指不遠處的碼頭,笑道:“我帶你坐船去。”

湖岸的碼頭,一隻只小船泊在水上,迎着浪花一搖一擺,船孃正忙裡忙外的招呼着。這西湖的遊船,大多都是女子划船,婉轉動人的船歌和着兩岸的美景,直叫的遊人流連忘返。

皇后看着那小小的烏篷船停了步子,擔憂道:“這麼小的船,會不會有危險?”

還未等良工開口,那船孃迎上前,笑道:“這位夫人真是說笑了,我們西湖船孃一輩子在這裡撐船,從不出錯。您可別小瞧了這烏篷船,它能去畫舫到不了的地方,您若真想欣賞西湖美景,還是要坐我這小船。”說罷,熱情的將兩人引上前。

那船孃一輩子閱人無數,心思何等縝密,一見皇后這氣度裝扮,定是有錢人家的闊太太,這種包的起畫舫的主兒,出手打賞哪還能少?不過她說的也是沒錯,西湖美景天下文明,不少有錢人包船遊湖一擲千金,然而由於畫舫規模龐大,根本過不了橋洞,所以畫舫的活動範圍,被蘇堤和白堤死死禁錮。而這些手搖的小船個頭小巧,方便靈活,經常是鑽過一個橋洞,裡面便是別有天地,若真想探尋人跡罕至的美景,這手搖的小烏篷船,確實爲上上之選。

皇后見船孃這熱情勁兒也不好拒絕,對良工道:“若不是你帶我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坐這麼小的船吧?”

良工笑着輕攬過她的胳膊,道:“試試也無妨。”

“嗯”皇后衝他笑着點了點頭。

良工輕巧一躍上了船板,轉過身扶着皇后上了船。

船孃收起船繩準備出港,小船一陣擺動,直嚇得皇后緊緊攥住良工手臂。

良工笑着輕聲安慰道:“別怕,沒事的。”

皇后仍是緊張的握着良工的胳膊。北方女子,本就沒有多少機會坐船。皇帝南巡所乘的龍船規模宏大如履平地,而這一搖一晃的小烏篷船,對她來說,實在是生平從未經歷。

小船漸漸遠離碼頭,四周的景物從眼前緩緩略過。小船隨着波浪規律的搖擺起來,船孃唱起船歌,隨着節奏一槁一槁的向前划着。

皇后漸漸放鬆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身旁的良工,伸手挽上他的胳膊,偏頭靠在他肩膀上。

良工以爲她仍是怕水,低頭見她出神的看着水面,不敢打擾,撫上她的手背靜靜的陪她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前頭的船孃忽然停了槁子。

良工往外一望,見已到了蘇堤,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船孃回頭道:“前頭有條畫舫,讓他們先過,咱們該鑽橋洞了。”

皇后直起身子漫不經心的一撇,瞬時渾身一凜,那畫舫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微服出巡的乾隆,身旁的妖嬈女子,不用細看,便知是那步青雲。

虧得這小船頂上有遮陽的帆布,而那畫舫之人又是居高臨下,否則非撞個碰面不可。

皇后本能的轉過身子躲進良工懷裡。

良工被她嚇了一跳,輕撫着她的背柔聲問道:“怎麼了?”

皇后躲在他懷裡極不自然道:“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良工聞言往那畫舫上一望,冷笑一聲道:“他這又是帶着誰家漂亮姑娘出來遊山玩水了?”

皇后悽然道:“那是幾個月前剛進宮的靜貴人,這次南巡就是她蠱惑的。這段日子,皇上快把她寵上天了。”

良工聞言又往那畫舫上望了一眼,只是那步青雲背對着兩人,良工看不到她的臉,只覺這女子身形與自家女兒一般無異,不禁大爲疑惑,心道:定是我太思念女兒,纔會看花眼。

皇后瞬時沒了心情,暗淡着眸子,失落道:“良工,咱們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他們。”

良工心知她不願見到乾隆與旁的女子相伴,對船孃道:“船孃,麻煩掉頭回去吧。”

那船孃疑惑道:“二位,這西湖才遊了一半,這麼着急就回去。”

皇后道:“船孃,我有些不舒服,還是早些回去吧。”

那船孃見客人身體不適,當下便不再多問,調轉船頭。

皇后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畫舫,見乾隆摟着步青雲有說有笑哪裡有心思注意旁人,不自覺的落下淚來,當年的承諾在耳邊迴盪而起。皇上,您曾答應臣妾南下游湖,可如今,身旁卻不是臣妾作陪,您真的不要我了嗎?

良工見她如此悽苦模樣,料想她在宮中定受了不少委屈,只是這後宮爭寵之事,他不便插嘴。 心疼的把她摟在懷裡,任由淚水將衣襟打溼。遠遠望着畫舫上的女子,心中狐疑之意油然而生。希望,只是他看走了眼。

杭州城郊外的農家小院。

良工瘋一般衝入院中。“夫人,青雲回來了沒有?”

正在鋤地的婦人停下手中的活,笑着迎上前道:“相公,青雲去京城唱戲了還沒回來呢?”

“她什麼時候走的?”良工此時滿天大汗,緊張的問道。

那婦人埋怨道:“半年前就走了,這孩子也真是的,一個人在京城,也不知道給家裡寫封信,報個平安。”

“半年前!”良工聞言一驚,想起皇后之言,那靜貴人幾個月前入宮,怕不會那麼巧吧?可她入宮做什麼?不可能的!良工百思不得其解。

那婦人見良工緊張的神情,掏出手帕替他抹去額頭的汗珠,柔聲問道:“相公,出什麼事了?”

良工急道:“若她回來,你務必把她關在家裡,哪都不許去,等我回來!”說罷,轉身奪門而出。

只留那婦人呆立院中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