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喊完之後,我卻聽到屋外有陣陣走路的聲音傳來,接着開門聲傳來,有人進屋了。
“辰兒,該醒了!”十爺熟悉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裡。這時,我的身體才漸漸恢復了控制,眼睛也慢慢地睜了開來。
自己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溼,而心跳卻還是怦怦跳個不停,剛剛正是把我嚇了一大跳。
你永遠不會明白,當一個人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這種失控的局面究竟是有多麼的可怕。而且在你最無助的時候,身旁卻來了一個莫名奇妙的東西,這絕對讓人更加難以接受!
“怎麼了辰兒?剛剛聽你呼喊,出了什麼事麼?”十爺身後的餘龍問起我。
“辰兒,看你臉色不太好,剛剛究竟怎麼了?”十爺爺低聲詢問起來。
見眼前這二人如此關心自己,我的心頭暖暖的,最終把來龍去脈在他們的面前講了一遍。
“按道理鬼壓牀也不應該壓外族人啊!”十爺一臉凝重的表情看着我,“難道還有什麼疏忽的地方不成?”
最終我們三人還是搖着頭走出了房門,實在沒有想到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再有半個時辰就是子夜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刻意停了下來,我們一幫人都靜靜守在靈堂前,準備十二點過後,送陳二狗入殮。
此時靈堂前的祭臺上早已擺滿了祭品,而在靈堂的空地上更是堆滿了用紙紮的冥人,映襯着靈牀上穿着花壽衣的陳二狗,整個區域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那冥人中的童男童女隨風晃盪起來,用墨筆描畫出的表情,似乎在咧開嘴朝我笑着,隨風舞動的手臂遙遙向我招手...
如此恐怖的氛圍,要是我一個人的話,絕對呆不下去!此時我不得不把注意力分散開來,無奈之下,我還是選擇了最喜歡的食物。
祭桌上最爲明顯的就是一隻燒雞,此地風俗中也被稱之爲“倒頭雞”,據言是專門替逝者在陰朝地府下面把過去浪費的糧食啄食掉!它的毛髮早已被拔了去,從它那怒目圓睜的表情上,我似乎看出,它在臨死前究竟是有多麼的痛苦!
我突然感覺,牀上的陳二狗似乎與祭桌上的燒雞命運極爲相似,都是因爲突如其來的災難而亡。我甚至感覺到,桌上那隻雞的眼神,很像是之前我在睡夢中牀頭那個眼神!就是那樣的眼神,同樣的犀利、同樣的猙獰!
再也忍受不了,我甚至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我內心的恐慌已經不能用語言來描述!
“辰兒,你迴避一下!”十爺一句話,讓我緊繃的神經稍微緩和了一些。我長舒了一口氣,向之前的那個屋子走去。
回到屋內,我才意識到,十爺刻意讓我回避,肯定有什麼原因,但此時我也不好詢問,只好乖乖呆在屋內。
“阿爹,躲釘!”屋外傳來厚重的吆喝聲,這與之前父親、爺爺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我知道他們已經開始蓋棺了。
我沒想到入殮的過程居然進行的如此順利,想必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十爺他們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陳二狗兒子連續呼喊幾次後,終於停歇了下來,同時那喧譁的鑼鼓嗩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辰兒,和我們一起去給亡人送行吧!”十爺推開被我緊閉的屋門,應聲說道。
正當我點頭回答的時候,餘龍從門口一躍而進,立刻說道:“你怎麼又到陳二狗的屋子裡了?”
我心裡頓時起了波瀾,之前我睡覺的地方不正是這個屋子麼!難怪說,之前我感覺到牀前有人,原來是我佔用了陳二狗的牀位,人家不找我找誰!此時我可真是欲哭無淚。
“你怎麼不早說!”我瞥了一眼餘龍,滿是怪怨的味道。
“俺也是剛剛問別人你在哪裡,他們才說的!”餘龍委屈地道出緣由來。
大鍋頭見此時有些尷尬起來,趕忙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咱們快去給亡人送魂吧!”
送行又叫送魂,傳說人死後三天內,靈魂會一直待在家裡,捨不得離開。那麼,生死兩茫茫,一般來說,親戚便要忍痛送他們遠去。
送魂的時候,嬰兒是不能跟着去的。因爲小孩子的陽氣沒有成年人旺盛,故而他們可以看到亡者的靈魂,避免受到驚嚇,所以一般都不會讓小孩子跟去。但是據說有一帶,他們會專門找一個嬰兒,然後一起爲亡者送魂,而嬰兒的啼哭停止則是代表亡者的靈魂確實已經離去。
餘龍肩上扛着一個紙做的白色小馬,傻呵呵的氣質獨顯無疑。而十爺則是舉起一盞帶有燈罩的土燈,在前面引路。
幹道周圍居住的村民,早早就鎖門熄燈,門前灑滿了草木灰。這當然也是本地的風俗習慣,如若不熄燈,很可能會把鬼魂吸引過去。爲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所以這個習俗就一直延續的下來。
陳二狗的一干家屬都跟在十爺的身後,他們身披白色麻衣,手中都抓了纏着白紙的木棒。每走幾步,便有人在路旁點一小堆明火,這專門是爲了給亡魂照亮前行的路。
人羣中不時傳出悽悽慘慘的哭聲,這是作爲子女應該做到的。此時哭泣則是代表對亡者的一種懷念,而正是這樣,纔會使亡魂早些離去。親戚如此不捨,如此厚待於你,那麼你當然不能強留下傷害他們了。
說來也怪,子時夜裡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安歇了一般,除了陰風發出的聲音外,再也聽不到其它的異響。
“上路了!”十爺扯着嗓子一路大喊着,也許是可以壓低了聲音,此時這聲音聽起來極爲的刺耳。
我突然瞅見我們前面不遠處亮了起來,幽幽燈光與十爺手中的那盞引路燈極爲的相似!
“這下壞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正是碰到陳大牛送魂隊伍了麼!
果不其然,繼續走了幾步的時候,我看的更加清楚了,對面人數與我們差不多,都是七八人左右,走在前面拿着引路燈的不正是不過五麼!
在當地,送魂遇到行人是極爲不好的,因爲很可能就會衝撞到亡魂,甚至對生者也是極爲不利的!而眼下居然遇到了另一方的送魂隊伍,這該如何是好?
餘龍那欲語還休的樣子,我看得出他此時內心的不平靜;而身後陳二狗的家屬也是一陣躁動,這究竟該怎麼辦?繼續前行,不可避免會互相沖撞;如果此時返回去,那今晚亡魂的送行儀式也會被迫中止,那絕對是犯了大忌。
我反觀十爺,此時他臉上依然平靜,稍一頓足之後,又繼續緩緩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