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發出聲音，喉嚨裡苦澀一片，疼得有些厲害。
夜廷琛聽到這話，大手輕柔的放在她的小手上面，幫她擋住一切風寒。
薄脣緩緩開啓，溢出那堅定的話語。
“是很危險，但是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這話……
大概是樂煙兒聽過最殘忍的生離死別。
他的意思那樣明確，她不會死，那麼……死的人很可能就是夜廷琛！
她的心，狠狠痛着，無法呼吸。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會死……是嗎？不要欺騙我，不要安慰我，我想有個心理準備，你要是真的離開我，我也好獨自活下去？”
她聲音沙啞嗚咽，冷風鑽入吼中，像是成千上萬的銳刺狠狠地紮在了喉嚨裡。
夜廷琛想要轉身，想要幫她擦拭眼淚，但是卻被她拒絕。
她不讓他轉身，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夜廷琛，回答我！”
夜廷琛的身子鬆下來，聲音清揚寡淡，輕輕的在她耳邊響起。
“是，我可能會死。”
“多大可能？”
“百分之五十以上。”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聲音消散在寒風中，風捲殘消。
夜廷琛實在不忍心說百分之八十，怕她太過絕望。這個小女人是自己捧在手間的，他細心呵護到現在，實在不忍心看她落淚，尤其是爲了自己。
樂煙兒將自己的小臉緊緊地埋在他的後背裡，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氾濫的落下。
她是個女人，得知自己的丈夫很可能會離開自己，而且是生死離別，她要是一滴眼淚都沒流，那該懷疑，她還有沒有心。
但是，她不想讓夜廷琛看見。
若是，他真的活不下來，以後她也不會再軟弱一分。
“夜廷琛……你給我聽好。”
她費力的止住哭聲，一字一鏗鏘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你聽好我說的每一句話！你若是離去，我不會再落淚，就算是在你的葬禮、你的墳前，我都不會哭，我會堅強的活下去，帶着晚晚一起。
“而且，我答應你，我不會紅杏出牆，不會對別的人展示我的軟弱，我不會和別的男人撒嬌，我不會尋求別的保護……你走後，我就是家裡最大的那把傘，多少風雨，我獨自來扛。你也不要擔心我以後的生活，有晚晚，我總能活下去，雖然我是那麼想和你一起離去。
“夜廷琛……對不起，就像你當初爲了L.N.不能和我共赴生死一樣。你覺得虧欠了我，我也覺得虧欠了你。你走後，我會相信各路神仙，只求……終有一路，與你相通。”
這是樂煙兒第一次，表現得如此強大。
甚至她都不敢相信。
原來，夜廷琛離開她，她需要變成這個樣子。
但是她也明白，要是夜廷琛真的離開了，她會更加難受痛苦，現在嚐到的不過是百分之一的苦楚而已。
夜廷琛也是第一次從她那柔軟的嘴中，聽到了這番話。
這番讓他痛徹心扉的話。
他的妻子告訴他，他若離去，她會堅強。不會愛上別的男人，會成爲家裡最大的一把傘，撐起所有人。
他沒有轉身，原本以爲自己可以經受得住這樣的生死離別，但是……當他聽到樂煙兒的這番話，他所有的堅強，一寸寸瓦解，直到現在，潰不成軍。
他漆黑如夜的鳳眸，緩緩地流淌出一絲悲涼。
他緊緊的握住樂煙兒的手，只能緊緊地握住，不敢轉身，怕自己看到她的眼淚，更爲不捨。
“煙兒……我若死了，你可另尋他人……”
“混蛋！”
樂煙兒痛苦的怒罵着，眨着淚眸惡狠狠的瞪着男人堅強的背影。
“如果，我死了，我讓你找別的女人，你會答應嗎？”
“不會。”夜廷琛一字一頓，十分堅決的說道。
“既然你不會，你憑什麼讓我去找別的男人？難道你認爲我愛的不如你嗎？”
“傻丫頭，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可以強大到獨自生活，可是……讓你這樣活着，我捨不得！”
他藏住眼眸深處所有的淚光，悠悠轉身，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樂煙兒的小臉滿是淚水，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他心疼的擦拭她的眼淚，但是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彷彿永遠擦拭不乾淨一般。
樂煙兒抓住他的手，然後用力的一口咬了上去。
這一口，咬的很重很重。
直到口腔裡滿滿都是鮮血氣息，她才停了下來。
她那近乎透明的脣瓣，染了血，反而顯得氣血紅潤了一點。
夜廷琛只是灼灼的看着她，彷彿感受不到疼一般，一雙黑眸裡面全都是憐惜的神色。
她睜着倔強的美目，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夜廷琛，不要把你那個破邏輯放在我身上，這五年離開你，我也依然活得很好！此生，我只有一個丈夫，那就是你！下輩子，我去找你，你等着我，我就靠這個牙印找到你，你可不能不要我！”
“傻瓜！”
夜廷琛心疼不已，捧着她的小臉，認真的說道：“好，若是這輩子不能在一起，那就下輩子，我那麼聰明，總會找到你，等着你。”
“嗯。”
樂煙兒用力的點着頭，然後緊緊的抱住他，耳朵貼在他溫熱的胸口，聽見皮膚下面傳來鏗鏘有力的心跳聲，最後叮囑道：“夜廷琛，答應我，要是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生存下來的機會，都不要放棄，爲了我，爲了晚晚，爲了媽、安珏、所有人……總之不要放棄，求你了。”
“好，決不放棄！”
夜廷琛也聲音沉沉的迴應，給她最後一絲一縷的希望。
只是，連他都覺得渺茫。
但，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也想給自己最後一點希望，這樣……這條黃泉路，才走的不算荒涼。
“要是我離開了，好好照顧自己，照顧晚晚。你既然答應我不會再哭，就不要半夜起來煮麪，然後也不吃，倒掉後就站在垃圾桶旁落淚。也不要一個人睡覺，找晚晚一起，我總擔心你會夢見我，從而流淚。也不要去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世界那麼大，總能淡掉一個人的氣息。”
“夜廷琛你……你連思念的機會都不給我！”樂煙兒咬脣，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我想給，但是我不能！我想你好好活下去，不準提前見我。我准許你安然老死，其餘的死法都不可以！知不知道！”
樂煙兒本來止住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他的話，是最軟的刀子，狠狠地插在心口。
明明一滴血都沒有，但是她已經遍體鱗傷。
她已經說不出任何話，只能緊緊的抱住他，在他懷裡任性的哭泣。
夜廷琛也止住了聲音，大手穿過她的秀髮，溫柔的撫摸着。
他不會任何哄人的技巧，只會這一招，只會對樂煙兒一人，這一生……守這一人，已經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這輩子，能遇到樂煙兒，他已經知足了！
夜色漸漸加深，緊緊相擁的兩人卻註定，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