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站立,前者神色冷冷,後者態度恭敬。
而在他們倆中間,橫着一張花梨木的長桌,長桌上放眼望去十分空蕩,只有個淺藍色的正方形包裝盒,分外顯眼。
那個包裝盒上有一條紫色的絲帶,被打出極爲好看的蝴蝶結,頗爲精緻。
“那是什麼?”
年輕的帝子大人掃過地上的東西,聲音不大不小,卻帶着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範總管低垂着眼眉,一絲不苟地回稟。
“這是費因斯少爺特地遣人送來的禮物,是送給蘇晚,裡面有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想着這不太合規矩,所以特地來跟殿下通報一聲。”
事實上,給神廷的侍衛侍女送東西,這種事絕不少見,甚至還有兩人互送禮物的,範總管從來都不會去理會。
但現在這事不一樣,範總管揣摩不好蘇晚在帝子大人心裡的地位,所以費因斯這個禮物就好似燙手山芋,有些棘手。
如果直接給蘇晚送過去,範總管怕帝子大人時候知道,會生氣,自己會連帶着倒黴。
事情涉及到自身,哪怕這只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範總管也會小心處理。
範總管是個人精,當然不希望這件事禍及自己。
範總管回稟完後,微微擡眼,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人,不想錯過對方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
只可惜,現在這位年輕的帝子大人喜怒不形於色,常年是一張冰塊臉,薄脣緊抿,給人一種分外薄涼的感覺。
果不其然,範總管很快就失望了。
青年直直地站着,一雙眼眸靜如深潭,彷彿沒有半分變化。
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殿下不說話,是代表這禮物可以自行處置嗎?
“殿下?”
範總管拿捏不好青年的想法,只好輕輕出聲,溫和地提醒了一句。
像是渾然沒有聽到範總管的話,年輕的帝子大人眸光鎖着長桌上的禮物盒,好似要把那個盒子盯出一個洞。
見青年始終不發一言,範總管手心裡滲出一滴細汗,覺得自己果然槓上了麻煩事。
退也不能,進也不行,他被夾在中間,真難做人。
年輕的帝子大人掃了一眼範總管,範總管眼眸微睜,一顆心被提到喉嚨裡,以爲他要發話了,然而沒有。
空氣陡然僵滯起來,陷入一種尷尬的沉默。
“範總管,你似乎很焦慮?”
青年收回目光,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聽到那漫不經心的語氣,範總管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是啊,這不過一個禮物而已,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也許殿下跟蘇晚的關係,並不像自己揣測中的那樣複雜。
他也只是爲防萬一,才特地前來問一問,試探一番殿下的意思。
範總管頭向上擡起,他在這裡摸爬滾打幾十年,比現任帝子更乖張的大祭司都伺候過,怎麼會怯場。
他很快就鎮定下來,臉上現出一個滴水不漏的笑容。
“沒有,殿下誤會了,我只是想來問問這個禮物要怎麼處理,殿下覺得呢?”
看來現任帝子不喜歡拐彎抹角,他以後還是直接表明目的比較好。
範總管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一點。
聽到範總管的話,年輕的帝子大人脣角微勾,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沒有理會範總管,眸光直接掠向長桌上的盒子。
數盞蓮花型的水晶吊燈照在頭上,散發出幾許柔和的光芒,將那個包裝精緻的盒子襯得更爲華美。
這裡面,有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個盒子,青年心裡很是不愉快。
就好像喉嚨裡卡了一根刺,分外得難受。
因爲範總管的稟報,他早就知道蘇晚跟費因斯單獨見了一面。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真不知道聊了些什麼……
男人眼裡掠過一絲不悅,脣邊那絲薄涼的笑意愈發森冷。
很好很好,看樣子是相談甚歡,這纔過去幾十分鐘,費因斯就迫不及待要給蘇晚送東西了。
他現在倒是有些好奇,蘇晚到底跟費因斯講了些什麼話……
總不會真的是談情說愛,互表心意吧?
腦海中驟然冒出的想法,令男人的臉色陡然黑了下來。
感受到周圍忽然冷沉下來的溫度,範總管有些莫名其妙。
殿下,好像突然就生氣了?
爲什麼?
範總管額頭上滲出點點冷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爲了出氣筒。
他以前不是沒有當過這種角色,只是……
就在範總管戰戰兢兢時,卻突然看到身前的青年動了。
範總管怔怔地睜大眼瞳,看着帝子大人從容地伸出手,不緊不慢地開始拆那個禮物盒上的絲帶。
對方的動作很優雅,但臉上的表情卻陰沉似水,看得範總管一陣心驚膽戰。
這畫面好詭異……
很快,那個禮物盒的包裝就被打開。
露出裡面一捆還算厚的木色紙張,被一根細繩仔細地捆綁在一起,而那疊木色的紙張上,附了一張淺藍色的卡片,因爲顏色不同,極爲搶眼。
怎麼都是紙?
範總管皺了皺眉頭,根本弄不懂費因斯的意思,誰見過送心上人東西送一堆紙的?
而且還不裝訂成冊,都很鬆散,除了那張淺藍的卡片外,下面的紙張都有些灰舊了。
範總管心裡愈發好奇,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盒子,只恨自己視力不夠好,看不清紙張上寫了什麼。
年輕的帝子大人斜了範總管一眼,目光像是淬了冰,凍得人遍體生寒。
範總管打了個寒噤,他立刻將目光收回,開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極爲恭敬的神態。
青年這纔將視線挪到禮物盒上,他想也不想,直接拿起最上方的那張淺藍卡片。
“蘇小姐,雖然你拒絕了我先前的請求,但我想,這些琴譜收集不易,有些還是絕版,如果只是留在我這兒積塵也不好。古人說寶劍贈英雄,紅粉送佳人,那這些琴譜自然該送給喜愛古琴的雅客,希望博蘇小姐一笑。”
最後是落款,費因斯·西斯維爾。
年輕的帝子大人眼眸越發深幽,捏着卡片的手力度不斷加大。
好,很好。
他冷笑一聲,而後直接對着範總管吩咐。
“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全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