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趕到現場,那位道人追上白蛇,並且打得不可開交。
從遮天蔽日的樹林裡打到樹梢之上,桑月不假思索帶着結界一躍而出。待眼前一片豁然開朗,方意識到自己已經跳出那片未知的幽暗密林。
不知爲何心有觸動,使她回眸瞧瞧自己待過的地方。
當看到讓她感到意外的情形,心裡不由咯噔一下。她之前一直待在密林裡,憑正午的那縷陽光判斷清晨和晚上的時辰,而這兩個時間段的林子是霧茫茫的。
她那裡有草瑩瑩的光芒驅散黑暗,顯得霧色不是很濃。
但從高處俯瞰林間,連一簇樹梢都看不見。
因爲下方濃霧瀰漫,她稍微失神的工夫便已分不清自己剛纔是從哪個方位上來的。就算她現在按照自己以爲的原路下去,也未必能夠回到先前待的地方。
若是平時從高空掠過沒見過下方的風景,就這麼跳下去探險她是萬萬不敢的。
看到自己的身邊還有霧氣繚繞,她又升高一段距離,等徹底擺脫霧氣再回頭瞅瞅,嘶,更可怕了!霧氣濃郁如波濤洶涌,有些地方還生出一個個漩渦來。
但無論那些霧氣怎麼沸騰,愣是飄不上來。
不知怎的,她對這片流動濃霧的興趣勝過那一道一妖的打鬥。打鬥有什麼好看的?在這片大陸還怕以後看不到修士打架麼?倒是這片林子引起她的好奇心。
一旦離開,她以後未必還有勇氣進去。
趁熱打鐵,她剛剛纔從下邊上來,重新下去的勇氣還在。深呼吸兩下,正要一頭砸入濃霧,突然頭頂的上空涌出一股浩大磅礴的力量似洪流般倒灌傾泄。
她離得遠,仍被洶涌的力源餘波給扇飛出十幾丈遠。
剛剛追着一道一妖跑的時候,爲了隨波逐流體驗溪水流動的感覺,她又調低了九龍闕結界的等級,覺得那一道一妖你追我逃的無暇注意她。
就算注意到也無妨,依她的經驗觀察,那位道人應該也是元嬰修士。
他忙着除妖,她跟在身後看熱鬧並無惡意,按道理他會先解決蛇妖再回頭找她麻煩,那時她再提高防禦得了。計劃得很好,卻沒想到途中殺出個程咬金。
被掀飛的桑月翻着跟斗提高結界的防禦,好不容易穩定身形擡眸一瞧。
“呵呵……”出現在半空的氣場肉眼可見的炫麗扭曲,一位衣着簡樸僅着片縷的女妖蛾眉螓首,性感嫵媚故作天真地微歪着頭,笑眯眯看着那位道人,“你這道長好生無禮,我這小妖自修行以來從未傷過人命,活得比你們還要乾淨百倍。
今日難得殺一次生,殺的也是自己的同類,怎麼就惹得你們這些虛情假意滿手血腥的修士來對它趕盡殺絕了呢?今日你若不說出個道道,我可是不依的。”
仗着結界防禦已經提到最高級,桑月又悄悄地靠近了些。
這位出場的陣仗這麼大,明顯是位大妖。而且她的話跟阿滿的相差無幾,那條美男蛇確實沒傷過無辜性命。可美人蛇是吃過衆生的,它的妖丹沾滿了業障。
白衣蛇妖煉了這顆妖丹,將來會不會殺生就不好說了。
那位道人明顯看出那女妖是頭大妖,甭說他,哪怕所有宗門弟子聯手也是送人頭的份。爲免門中弟子聞訊而來被殃及性命,道人收起滿身的殺意昂首道:
“貧道正是見它一身清氣無業無雜,腹中卻藏着一枚噬過無數性命的妖丹有心要煉化纔對它出手。此妖已經六階,一旦煉化妖丹必成七階大妖……”一個被業障纏身的七階大妖,說它還能堅定心志不傷人命,這話連鬼都不信!
屆時,要收伏七階大妖爲民除害,人族得折損多少中高階修士的性命?與其等它成了氣候再除,不如先下手爲強,把禍害的根源掐死在萌芽時期。
嗯,這理由行,桑月欽佩地望着道人默默點贊。
可這理由她只信一半,看到他帶着弟子們圍剿白蛇的始末,心知對方除了阻止它煉化那枚差不多五階的妖丹,還有一個用意,便是收此高階妖獸爲坐騎。
擁有一頭高階妖獸爲坐騎,是高階修士必行之舉。
妖性狂野桀驁不馴,收服這樣的一頭妖獸正好彰顯自己的能力,不管出席什麼樣的場合既拉風又有排面。可這話能說麼,在爲它撐腰的大妖面前敢說麼?
那位道人自然是不敢的,做人要頭腦靈活懂得隨機應變。
但是,他聰明,別人也不傻。
“哼,”女妖一臉不信,眼神輕蔑冰冷地盯着他,“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實則還不是想收伏它爲己所用?往日就算了,今日恰好姑奶奶心情不爽,只能算你倒黴了。
昔日都是你們人族收我妖族爲僕爲坐騎,今日我就偏要……”
話音未落,砰!那位道人已經率先出手朝她扔了幾顆粉球,漫天四散的三色粉末像墨汁滴入一碗清水裡洇染開去。
“哼,雕蟲小技。”女妖完全不受影響地消失原地。
一直躲在她身後的那條美男蛇見狀,趕緊化作原形欲往另一個方向逃竄。一直蹲守吃瓜的桑月見狀果斷出手偷襲,揮出數枚冰片將它削得遍體鱗傷,慘叫出聲。
偷襲得逞,桑月毫不猶豫地轉身瞬移逃了。
她剛消失,那位女妖已經俏臉凝霜重返原地,施法將跌落霧森鮮血淋淋的白蛇提溜上來。見它妖力未減,雖有一身鮮血卻都是皮外傷,未傷及性命。
明顯是爲了誘她回頭的伎倆。
看罷傷勢,女妖先是愣了下,旋即綻開一臉媚笑,“都說妖性狡詐,人類的花花腸子可不比我們少。”拎着白蛇的手指一鬆,讓它重新跌回霧森。
她恰好路過救的妖不容有失,目的已經達到,它是否會煉化那枚沾滿血腥的妖丹,與她無關。
“師叔!師叔——”
腳下的霧森裡隱約傳出一些宗門弟子的呼喊聲,女妖妙目流轉,淡淡地瞅了一眼下方,又是一個充滿不屑的冷哼:
“算你們運氣好。”
那位偷襲白蛇的修士手下留情,未傷及它修煉的根基。她承對方這個情,也不計較對方是爲了誘自己回來讓那位道人乘機逃脫。
若是往日,她斷然不會輕易放過。
但現在,自家妖后是人族,那偷襲但手下留情的修士也是人族……還是可以容忍的。輕蔑地環顧四周,確定附近沒人蟄伏,這才優雅地光遁消失於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