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俊的認知裡,夫人們就是坐家裡享福的,那能吃什麼苦,就連山杏跟萬欽山來前線的事情,他雖然幫了忙給山杏換了軍營,卻也以爲山杏不過就是逞強罷了,能跟着萬欽山一路跋山涉水的走到了邊關,戴俊就已經對山杏很是高看了,到了最後聽說萬欽山把人送走了,他就更是認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山杏再怎麼堅強也是個小女子,根本受不了這當兵的苦。
結果現在萬智的話,打破了他心裡的想象,他根本想象不出,一個富家小姐出身的夫人,能跟這些窮苦的百姓們一樣,過着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
“欽山,怎麼回事兒?你不是把山杏送出去養着了嗎?難道不是因爲山杏受不了軍營裡的環境?萬智怎麼又說她領着百姓白手起傢什麼的,你倒是跟我說說,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聽到戴俊問得急,萬欽山本來是不想把山杏的事情說給別人聽的,但現在既然是大哥直接問了,他倒不好不回答了,自己不告訴戴俊可以說是他沒問過,可大哥現在問了,自己卻不能不答,畢竟是義兄呢,身份擺在眼前,而且萬欽山也知道,戴俊之所以問,也是太過擔心山杏了,別說是戴俊,就是萬欽山一開始,也是不相信山杏能把百姓帶領好的。
他當時也只是想把山杏送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後方去養胎,結果山杏堅持要幫他帶領這些百姓,萬欽山也是考慮了很久,才同意了山杏的決定的,因爲他本不想讓自家媳婦受苦,可又實在是耐不住山杏的堅持,最後還是退了一步,讓山杏帶着百姓們一起去了清水鎮,只是,把萬勇和王全留在了她的身邊,他當初的用意其實是想讓萬勇照顧山杏,讓王全領着百姓度日的,結果,還是山杏做了主導。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在一次襲營的時候,追了一隊打敗的番蠻子,結果卻是順帶着救了這邊一個村子裡的百姓,他們被番蠻子搶得沒吃沒穿的,家也讓番蠻子毀了個差不多,我就把人給救了回來,結果,人是帶回來了,可又沒多餘的地方安置,山杏正巧那時候查出有了身孕……”
還沒待萬欽山繼續往下說,戴俊大聲喊了停。
“停,停,停,你剛剛說什麼?山杏有了身孕?”
戴俊的聲音裡,甚至是有着些許憤怒的,
“是啊,山杏在剛到軍營沒多久,因爲一次反常的嘔吐,被懷疑有了身孕,那時我們兩個也不敢讓軍醫給她查,畢竟她是以軍人的身份跟着來的,只好等到足夠的日子,她自己證實確實有了身孕,我們纔敢確定。”
戴俊氣得伸手直點萬欽山的腦袋,
“你說你們兩個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山杏這個孩子是京裡就有的吧?”
一想到送走山杏的日子,戴俊就想到是在京裡就懷上了的,不然,他們兩個個人總不會是在行軍的路上有的吧,那可真是出了天大的奇聞了,戴俊自然也不相信會出那樣的事兒。
萬欽山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說說你啊,這要是在路上出了點兒什麼事兒,可怎麼是好,別說是孩子保不保得住,那大人也沒個準呀,你們兩個怎麼就這麼莽撞呢。”
別說戴俊擔心了,就是萬欽山當初聽到山杏說有了身子,他也是被嚇到了的,
“我們也是不知道啊,如果知道,山杏自己都不會堅持跟來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到底兩人是來了前線了,這一路的風險,可想而知,
“山杏也真是個福大命大的,這一路的顛簸,她和孩子竟然還能好好的,也算是大造化了。”
戴俊搓着手,心裡替這兩個人擔着心,卻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孩子呢,後來孩子怎麼樣了?”
萬欽山就嘿嘿地笑了起來,
“孩子很好啊,山杏在九月末的時候,生了對龍鳳胎,男孩兒是哥哥,女孩兒是妹妹,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大人和孩子都很好,大哥,我那對小寶貝可壯實了呢,想想有點瘦小,不過也長大了,噢,想想是妹妹,剛生出來的時候,也就有她哥一半多一點大,現在也長得挺好了。”
一提到孩子,萬欽山滿心滿眼的都是開心,而戴俊聽說山杏生了對龍鳳胎出來,那也是眼睛直冒綠光啊,
“喲,竟然生了對龍鳳胎,我就說山杏是個福運大的,這樣的孩子她也能生得出來,可真是讓人羨慕死了,欽山,你大哥我現在連半個兒子都沒有呢,你這都兩個了不說,竟然還帶着個閨女,我簡直是太嫉妒了。”
“嫉妒也沒用,有能耐您就自己個兒生去,這對可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萬欽山一看見戴俊那直冒綠光的眼睛就發毛,
“當然是你的,誰還能搶走不成,你想什麼呢?”
戴俊了瞪了他一眼,不過瞬間就把表情換成了諂媚,
“不過,認個義父總成吧,那你大哥我也過過當爹的癮。”
戴俊的這個要求,倒不是不行,只是,也總得跟山杏商量過才能決定啊,
“大哥,這事兒我自己可說了不算,得孩兒他娘同意了才行。”
戴俊忍不住又颳了萬欽山一眼,
“你說你這點兒能耐,我只是認個義父,又不是搶走你兒子,你犯得着這麼點主兒都做不了嗎?”
萬欽山聽到戴俊說這話,臉上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
“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對龍鳳胎,可是山杏受了太多的苦才生下來的,我自然得讓她做主才行,先是頭三個月裡最危險的時候,就跟着我長途跋涉的,後來又挺着個肚子,徒手帶領着鄉親們去開荒種田,出力不說,還沒聽沒喝的,聽萬勇說,因爲缺乏營養,有一次在魚塘邊,差一點兒栽到水裡去。”
一想到山杏遇到的這些個危險和受過的辛苦,萬欽山的心裡就半點沒有好滋味,戴俊聽得也是一呆,這纔想起來,自己剛剛問的話,才說到了一半,就把話題給打岔打開了,
“那你繼續跟我說說,山杏是怎麼領着鄉親們過日子的,她可是懷着身子呢,可真是難爲她了。”
萬欽山點了點頭,
“就是啊,我當時真不想讓她領着百姓們走,可她那時已經懷了身孕了,也沒法兒呆在軍營裡了,我要把她單獨送走她又偏不同意,最後就由着她的性子,讓她把鄉親們領到了清水小鎮,去那個鎮上的時候,他們除了身上戴了點兒銀子之外,是什麼都沒有的,那種沒有是真的什麼都沒有,除了身上的衣裳。”
“山杏就這麼帶領鄉親們在清水小鎮紮下了根,剛到那邊的時候,求着人家給幫着送了三天的飯,還要借人家鎮上人家的碗、碟,筷子就是直接折的樹枝子,那樣的日子,我都沒過過,可山杏懷着身孕,硬是跟百姓們熬了過來。”
說着這話,萬欽山的眼睛裡,溼潤着卻也閃亮着,他感動於媳婦的辛苦,卻也爲媳婦而驕傲,那是一個多麼出衆的女子,但她是屬於自己的。
“山杏領着鄉親們翻地種田,養雞養鴨,上山打獵,甚至自己領着鄉親們挖出個池塘來,總之就是想着法兒的讓鄉親們能夠活下去,你們前一陣子吃的米麪,就是山杏領着鄉親們種出來的,不然,我們兩個軍營,都不知道怎麼挺過那段日子呢,還有你吃的那些個魚乾、鹹魚什麼的,也都是那個人工池塘裡養出來的魚,還有這些個菜啦,蛋啦,全都是他們親手種植或者養育,從無到有的。”
聽到山杏竟然帶着人犁地種田,甚至是沒有吃穿的,要跟人家求飯求菜,連雙筷子都是要折了樹枝代替,這樣的日子,就算是他都不敢說能堅持下來,何況山杏還是懷着身孕的,戴俊心裡翻起了翻天巨浪,這到底是個什麼樣女子,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心性和堅忍,他低頭看了看手裡拎着的東西,突然有種沮喪,自己一個大男人,跟這個女人比,真是有點兒太慫了。
“欽山,我想去看看山杏?”
戴俊很是突然地提出了這個要求,萬欽山有些意外,
“大哥,那邊離得不算近,就算是快馬,也得一整天的時間呢,你那邊還有那麼多的士兵等着你呢,這一來一回的,確實是耽誤事兒,我看還是等有機會的吧,等有機會我陪大哥去看山杏。”
戴俊卻是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不行,我現在就想去看看她,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到底吃了多少的苦,我還想看看孩子,想看看經過了千里萬里路程的顛簸,還堅強地活下來的孩子們,欽山,我要親眼看到他們才行,不然,我這心總是提着的,我要讓我的心落了地才行,所以,我必須去見見她。”
萬欽山拗不過戴俊的堅持,跟兩位副將軍商量過了,最近幾天應該沒有戰事,斥侯沒有消息過來,自己這邊也沒有需要主動出擊的,所以萬欽山決定陪着戴俊去看看山杏和孩子們,他也有兩個多月沒見着他們了,
“我們出發吧,已經跟兩位副將軍說妥了,讓他們兩個留守。”
萬欽山拿過山杏給自己做的新冬衣,迅速地換上了。
“我也要穿新衣服。”
戴俊也從那一大堆的衣服裡,挑出了適合自己的尺碼,換上後,跟萬欽山直奔了清水小鎮,一路的凜冽寒風,竟然真的沒有吹透冬衣,戴俊也不得不感慨,山杏心思的精巧,再想到山杏的這些所作所爲,他心裡暗讚了一聲,
“山杏,你是我心裡的一面旗幟,就像軍營裡的那面軍旗,從此,成爲我心中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