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欽山之所以提出了讓侯建林去田莊這件事情,並不是盲目地一時頭腦發熱,一個是他自從見了這個小夥子,就覺得是個可用的人,腦子靈活不張揚,還會看眼色,怎麼看怎麼是個機靈的,所以不想錯過培養個新人的機會,自己現在手時的人,得用的並不太多,除了萬智萬勇,就沒有其他的了,原來部隊上還有幾個能用的,但自打回了京城,萬欽山也不好讓他們拋家舍業的來跟自己混了。
再一個原因,就是萬智自打去了田莊,至今未歸,萬欽山就知道萬智這是沒有搞定,如果事情處理得順利的話,他肯定是早早就回莊子上了,自己查了好多天左相謀反的事情,跟着又失蹤了好幾天,萬智都沒有得到消息,可見是歸整莊子歸整得焦頭爛額的了,萬智的性子萬欽山是最知道的,如果他把田莊那邊的事情安排妥當了,早就屁顛地跑回來了,他是硬可跟在自己身邊吃沙子,也不願意離開自己吃大餐的人。
,所以今天看到侯建林,萬欽山心裡才動了這個念頭,不管怎麼說,就算萬智聘到了合適的莊頭,萬欽山也想有個自己人守在莊子上的,總歸能幫着自己照看着,自己不至於兩眼一摸黑,
“你肯定能做好的,別擔心,我相信你,戴明啊,你這個女婿不錯,機靈有眼色,人看着也本份,要是他沒別的事兒要做,我就讓他去幫我看着莊子了。”
萬欽山先是安慰了侯建林兩句,然後就轉頭跟戴明打着商量,畢竟是戴明家的人呢,如果戴明不想讓小輩出去單幹,那也是有心可緣,這個家裡,總要戴明說了算,何況,戴家一家雖然是有賣身契在自己手上的,但侯建林沒有哇,他只是戴家的女婿罷了,只是,如果當初山杏不是承諾了讓戴家自己找親家的話,他還真沒可能娶到戴悅。
“去去去,怎麼不去,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父母去世得早,家裡現在叔叔、嬸嬸把着,他和一個妹妹也算是寄人籬下了,雖然他這一房也有些地產的,但是他叔叔、嬸嬸說是他們太小,一直在替他們打理,已經有些年頭了,地是幫着打理了,收穫卻是半點兒也沒見着,現在想要也要不回來了,他叔叔、嬸嬸捏得死緊呢。”
“當初給戴悅找婆家的時候,咱家就是相中了他是個能幹、懂事的,要說財產,他是根本沒有,他嬸嬸卻還說要不是咱家家境可以,他這侄子可不能娶個奴籍的,哎,他叔叔、嬸嬸兩口子,是半點兒沒爲這兩個孩子想過,他妹妹比他嫁人了,他在那個家裡也就沒什麼牽掛了,所以自打建林跟戴悅大婚,我就讓他們兩個搬回來住了,既能幫幫咱們這邊的忙,也照顧照顧他們兩個的生活。”
侯建林被戴明說得低了頭,都沒有勇氣擡起來了,自己的家世自己知道,能娶到戴悅這樣的好姑娘,碰上岳父他們一家人,是他這輩子的福氣,但一旦提起他的家人,他還是感覺羞憤難當的,
“你也別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們主子不像城裡那些權貴們,看人眼睛都舉到頭頂上了,咱們主子做事最是公正,什麼話能跟主子說的。”
這話是戴明的肺腑之言,自打跟了夫人,他們家的日子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當初戴晨夢對他們一家不好,而是戴晨夢本身就不是個太會經營的,他們一家呆在她那裡,也沒有什麼發展的機會,後來被轉給了夫人和世子爺,這纔有了機會展示才能,日子才變得好起來,最主要的,世子爺夫妻兩人,都不是拿下人不當事兒的,他們給予了自己一家人最多的信任和尊重。
“哎,我當初就跟你們兩個說了,孩子就不要籤賣身契了,弄個奴籍對孩子們以後的發展也不好,你看,這戴悅結婚就讓人說嘴了吧,你當時就應該把她駁回去,告訴那兩口子,咱們家孩子是自由身,吶,戴嫂子,明天你就去莊子上,我把兩孩子的賣身契還給你們,以後他們的孩子出生了,也能是個可以自己做主的自由人了,多好。”
山杏在另一邊桌子上接了話,她可是最護短的,一聽說有人嫌棄戴悅,立時就不幹了,這掙口袋的事兒,她最會了,哪能讓別人佔了上風去,
“明天拿了孩子的賣身契,就去告訴他們家,咱們戴悅可是正經的戴家小姐呢,別拿我們不待見,讓他們好好的把屬於咱們家田還回來,要是跟他們家田挨着,咱就管他們要錢,還不願意跟他們挨一起種地呢。”
看着對桌上那個羞愧得臉都快埋進飯碗裡的大小夥子,山杏的心裡很是不痛快,憑什麼仗着自己的輩分,就這麼欺負小孩子呀,這可是他們親侄子呢,
“建林,你也別不好意思管他們要,是咱們的就是咱們的,咱們也沒強迫他們拿出自己的東西來給咱們家,現在是他們在佔咱們的便宜,總不能憑白就把田地給了他們吧,這麼多年的收成,還他們的養育之恩也足夠了。”
山杏的話,說得侯建林落下淚來,這麼多年,從來沒人替自己出過頭,而他自己,因爲身份佔了小輩,不好駁斥長輩,一個孝字壓得他委屈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這位第一次見面的世子夫人,竟然就能想到替自己出這口惡氣,這可真是當得起再造之恩了,這口氣真是憋了好多年,特別是一想起妹妹被叔叔、嬸嬸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鰥夫,侯建林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卻偏偏什麼也做不了。
他自己也一樣,要不是遇到了岳父一家人,沒有嫌棄他無房無地無產無業,只是因爲相中了他這個人,就把女兒嫁了過來,自己還真不知道會在叔叔和嬸嬸安排下,娶個什麼樣兒的呢,現在,又有岳父的主子來給自己撐腰,自己也不知道上輩子燒了什麼高香了,能遇到這麼多的好人,權貴們他也見過,像世子爺夫妻這麼好的,他卻是第一次見。
所以當他聽到山杏這番話後,邊哭邊跪了下去,給山杏重重地磕了個頭,
“多謝夫人,謝謝夫人給小的出頭。”
無論如何,能把田地要回來,都算是解了心頭的一些恨意,最起碼,能看着那貪婪的兩口子心疼也好啊,反正是不能白白留給他們佔便宜的,以前是想做做不到,現在有了夫人給撐腰,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你放心吧,明天咱們就去解決這事兒。”
萬欽山示意戴衡把人扶起來,然後安撫到,
“不用說我們也知道,你這些年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而且看你那兩位叔叔、嬸嬸的人品,你妹妹嫁得肯定也不好,所以明天咱們就去透透風,你就說你以後是我永定侯世子的人了,妹妹過得好就罷了,要是受了半點兒委屈,你可是要找後賬的,也別管什麼臉面不臉面的,只要你妹妹能過得好,不受氣就行。”
這可真是給了侯建林天大的面子了,誰家主子會去管一個下人的死活,何況是下人的家裡人呢,侯建林已經淚流滿面,答不上話來了,戴衡趕緊替他謝了,又拿過布巾來,讓他擦臉,戴悅在這桌看着丈夫,也是心裡酸酸的,丈夫疼愛自己,不太願意跟自己提這些傷心的事兒,但偶爾也會跟自己聊幾句,所以她也是知道丈夫的憋屈,現在主子能替丈夫出頭,她真的很感謝。
“夫人,你們已經爲我們做得夠多了,所以賣身契就不用還給我們了,建林以後還要替世子爺打理田莊呢,也算是咱們家的人了,我們就自賣自身,您把建林也簽了吧,我知道夫人是好心,讓我們有個自由,我們領夫人的情,但只要以後我們的孩子不是奴籍,是自由身,我們就很滿足了,所以,還請世子爺和夫人能接受我們夫妻兩個,我們兩夫妻以後就跟着主子們了。”
誰也不會願意賣身爲奴的,戴悅之所以會這麼提議,是因爲剛剛世子爺說要讓丈夫去管莊子,要知道,哪家的莊子不是簽了賣身契的莊頭管着呢,不然,如果不是自己握在手心裡的人,這收成什麼的,還真就不好說了,哪個府上也不願意做這種又冒險又沒譜的事兒,既然丈夫和自己現在可以說一無所有,那也不在乎把自己的身子給賣了。
主要也是這個主子好,戴悅相信,只要自己夫妻好好幹,主子是不會虧待自己夫妻二人的,也許他們反而能比自己自由的生活,攢下更多的銀錢,他們夫妻倆也能早早地替孩子們打算起來,到時候,用錢好好的供養孩子,讓他們也能念個書識個字兒,有點出息,自己和丈夫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
戴悅這麼一說,戴明也趕緊接到,
“可不是麼,戴衡的身契也不用拿回來的,他現在跟着我幹,以後就接我的班,幫主子管着這座山,哪有給主子幹活,不籤主家身契的呢,我們一家都領主子的情,但這身契,卻還是留在主家的好。”
女兒剛纔那麼一說,戴明立刻就明白了女兒的打算了,當然是全力支持的。
戴明很清楚,如果當初自己一家不是被轉到了世子爺和夫人的名下,而是被還了自由身,還不知道日子過成什麼樣呢,所以他覺得跟在世子爺和夫人身邊,是最好的選擇了,而跟着的前提,肯定是要用身契,表示忠誠的,山杏卻不覺得這樣好,她還是覺得以心換心更實際。
“瞧你們說的,我和世子爺要還孩子們的奴籍,可不是不想用你們一家人了,而是想更好地用你們一家,我總覺得一張賣身契,拴得住人拴不住心,真心相處反而更實際,至於我說明天去找建林的叔嬸討債,世子爺說明天去給建林妹妹撐腰,我們兩個也不是爲了收買人心,不過是心疼咱家孩子,咱自家孩子自己不疼,還等着外人來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