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緊趕着時間的萬欽山,自然不知道這位車伕說的話,他是好歹搶着時間,掐着關城門的時辰把給自己家看診的大夫給請了過來,這位大夫可是卸了差的御醫,本事可着實不小呢,雖然卸了皇城裡的差事,但在公侯之家,那也是數得上的地位,現在被萬世子拉來給一個平民治病,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過,看到萬世子那麼着急,看來是個耽誤不得的。
所以,雖然路上趕得急,萬欽山怕老御醫顛簸着,給他特意找了輛馬車,但也把他顛得夠,他卻也沒有任何的怨言,等到他看到那位受了傷的女子,也不禁有點兒心驚,再聽說是被夫家打成這樣,老御醫心下了不禁是一聲嘆息呀,女子在本朝的地位,也着實是低了些,給男人管着家裡家外,生兒育女,但也有很多女子,在受着這樣不公平的待遇,卻沒處訴苦。
沒有時間可憐,老御醫診過脈後,就又是鍼灸,又是下藥的,還讓家裡的女子幫助給病人的傷處,外敷上特製的藥膏,以減輕她的痛苦,等到一切都弄妥當之後,老御醫纔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終於好了,她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了,馬上就能醒過來。”
老御醫這話說了沒多久,經過他救治的侯建玲,終於是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戴明一家子忍不住歡呼了起來,而侯建玲睜開眼睛看到哥哥的那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沒想到她還能活着,當丈夫拎着她的頭髮,把她踹暈過去的時候,她在臨昏迷的那一刻,就想着,能這麼死去也挺好,再也不用受那些侮辱,更不用受那些辛苦了,死亡對於別人可能是恐怖的,但對於侯建玲來說,卻是一種解脫。
雖然有了這樣的想法,但當她看到哥哥的時候,她才知道,她有多捨不得,原來,在她的生命裡,還是有割捨不下的,而這個人,就是她眼前,
“哥哥——”
侯建林趕緊拿着帕子給她擦眼睛,笨手笨腳的樣子,讓大家都看不過去了,戴悅接過丈夫手上的帕子,溫柔地幫小姑擦着淚水。
“建玲,這是你嫂子。”
侯建玲是先於哥哥嫁出去的,所以她還沒見過自家嫂子,當初聽說了哥哥要嫁媳婦的消息了,但是那個男人不放自己回來,自己也是身無分文,沒什麼禮物送給哥哥和嫂子,侯建玲也算偷跑去哥哥的婚禮,也沒臉見哥哥和嫂子,所以也就沒有在婚禮上出現。
“嫂子——”
侯建玲因爲剛剛清醒,聲音還有些找不回來,沙啞低沉得讓人難受,戴悅趕緊應了一聲,也陪着她掉起眼淚來,戴明家的趕緊勸道,
“悅兒,你就別哭了,建玲還受着傷呢,哭太多對她沒好處,你這一哭,不是招她呢麼。”
其實大家已經都哭過一通了,在剛一見到侯建玲的時候,她那個慘相,真是讓大家太不好受了,現在每個人的眼圈都還紅着,
“大夫,您看看我們還能做些什麼,或者是以後我們還應該注意些什麼,都跟我們說說,照顧這麼重的病人,我們都沒經驗,您多給說說,我們總要讓她恢復到最好才行。”
戴明家的很誠懇地中老御醫商量着,
“嗨,別說是世子爺把我找來的,醫者父母心,我當然得盡全力了,傷者的外傷倒還不算嚴重,青腫、破皮之類的都好治,主要是她的骨折和內臟的傷勢,這些都是頗爲嚴重的,不容易好的,我一會兒教你們給她打上夾板,三十天後再給她拆掉,但是,就算是過了三十天,骨頭也是將將癒合,並不是長好。”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的內傷再加上她這些外傷,怎麼也得讓她好好地養足一百天才成,這其中還不能斷了藥,不有斷了營養,外敷的藥只要用十天就行了,內服的藥,先吃上一個月再說,到時候讓人去接我,老夫再過來給她看看,應該是需要繼續吃藥的,但方子就必須得換了,現在主要是強力治傷,那個時候主要是溫補和調理。”
老御醫的話一說完,侯建林就趕緊接到,
“一切全聽老先生的吩咐,您給開方子吧,平時進補都需要吃些什麼,或者是有什麼忌口的,但凡您有吩咐,我們一定照辦。”
戴明趕緊去取了紙筆過來,讓老御醫開方子,並寫下注意事項,一家人,沒有一個人提到錢的問題,這讓萬欽山在心裡暗自地點了點頭,倒真是有情義的人家。
“吶,也就是這些了,藥材我帶來的不多,剛剛都給她熬用了,反正現在城門也關了,我也得在這裡將就一晚,明天你們送我回城的時候,直接去我那裡拿藥就成了。”
侯建林立刻接過了紙張,然後小心翼翼地揣進內袋裡,躬身給老御醫跪下,磕了三個頭,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御醫趕緊示意把人拉起來,
“瞧你這客氣的,要說感謝,你可得好好謝謝世子爺,要不是世子爺緊趕慢趕地把老夫從城裡接出來,這位小夫人想要熬過今晚,那還真就得看天意了。”
這話說得很清楚,如果真是沒請來好大夫,讓侯建玲自己熬過這一晚,結果誰也說不準。
“世子爺——”
侯建林朝萬欽山喊了一聲,後面的話被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只好撲通一下子跪到他的面前,只是這個頭還沒等磕下去呢,就被萬欽山給撈了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整這些個虛禮,現在最主要的,是照顧你妹妹,別的咱們都不急。”
侯建林抹了把眼睛,把手伸進懷裡,
“老先生,我多了也沒有,只有這些,您看看夠不夠您的診金和妹妹的藥費,差多少您說話,我雖然一時還不上,但我以後肯定會還給您的。”
手裡遞出去的,是今天從叔叔、嬸嬸那裡討來的買地款,還有侯建玲買斷和離的銀錢,全在這裡了。
知道請來一位御醫有多不容易,老御醫出診的,都是公侯大戶,診金怕是得用金錠子付的,但侯建林實在是沒有那麼多,所以只好傾囊相贈,至於差出來的,他會一點一點還上的,只要能救妹妹的命,付出再多他也心甘情願,
“對對對,老先生您看看我們該付多少,差多少我們給補上。”
戴明卻是趕緊把話接上了,現在是在自己家裡呢,哪能就差了建林妹妹看病的錢。
“不要,不要爲我花那麼多銀子,我沒事兒。”
躺在牀上的侯建林,一看哥哥捧出來的銀子,就有些急了,再看到旁邊還有人要幫自己出銀子,哪還躺得住,想要去起身子,卻又根本是實現不了,急得眼淚又開始往外滾,要知道,她在夫家,平時連個銅板都看不到,別說這麼一大包的銀子了,哥哥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籌措來的。
侯建玲因爲一直昏迷着,並不知道哥哥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一想到哥哥爲自己身背鉅債,侯建玲是說什麼也不能允許的,自己已經殘花敗柳、人老枯黃了,絕不能再成爲哥哥的負擔,
“妹妹,你就別管了,哥哥有錢,給你治病是小意思。”
侯建林拍拍胸脯,讓妹妹放心。
“就是,就是,妹妹你放心,有我和你哥哥在,怎麼也能把你的傷治好,你就放心吧,一定能讓你跟從前一樣,活蹦亂跳的,啥也不耽誤。”
戴悅也趕緊跟侯建玲保證,就怕她想太多了,現在是治病要緊,哪能因爲沒錢就不治了呢,如果建林妹妹真的留下什麼病症治不好,建林恐怕是要內疚一輩子了,做爲他的妻子,自己自然是要跟他共同承擔的。
侯建玲還要說話,卻是因爲着急,嗆着了,劇烈的咳嗽起來,又咳出了一些血跡,把所有人都嚇得夠嗆,戴悅更是趕緊幫小姑順着胸口,卻不敢太用力,怕傷着折斷的肋骨,老御醫看到血跡的顏色,但是安慰大家到,
“你們別擔心,雖然咳嗽不是好事,以後得多注意,但現在咳嗽這幾下,還是挺好的,她內臟有淤血,這樣咳出一些來,對她的恢復有好處。”
一屋子的人,這纔算是鬆了口氣,等侯建玲的氣息喘勻了,老御醫才道,
“你們別惦記着銀錢,世子爺去找我的時候,已經留了銀錢在我那,診金和藥材的錢,統統都夠的,你們就安心照顧病人,不要再想着錢了,小夥子,你要是想要報答世子爺,以後就多給世子爺出點兒力,多爲世子爺辦點兒事,記住,世子爺人好,只要你做到了,他是不會虧待你的。”
侯建林聽到世子爺竟然把銀錢都給付好了,這心裡,已經不只是感激了,現在要說拿命換這份恩情,他都會是毫不猶豫的,
“世子爺——”
侯建林這次跪下去,萬欽山都沒攔住,只好看眼睜睜地看着他磕過了頭,這纔算完事兒。
“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是去我那邊的莊子,還是繼續留在你岳父這裡,隨你挑吧,哪裡都沒關係的,你現在身邊又多了一個人,肯定顧慮也多了,你也別淨想着爲我做事,也好好考慮考慮自己一家子的以後。”
萬欽山看着牀上喘氣都有些艱難的侯建玲,他倒覺得侯建林該仔細地考慮一下去留,莊子上有他算是方便一些,沒有他也沒關係,自己再僱人就好了。
“我去莊子上,妹妹現在病着,養傷也需要錢,您已經給墊付了那麼多,我哪能不爲您做點兒什麼呢,我這心裡也過不去呀。”
侯建林還是想去莊子上,爲世子爺做事的,就算是爲了還錢呢,他也得去,
“悅兒,就得辛苦你在家裡幫我照顧建玲了。”
“瞧相公說的,建玲也是我妹妹呢,我當然要照顧好了,你就放心好了。”
侯建玲卻是不想跟哥哥分開,這裡都是好人,但對她來說,也都是陌生人,
“我想跟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