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能不能打理是女兒的事,父親何苦操心?父親是有什麼苦衷麼?還是說……父親缺銀子?”夏湘聲音冷的很,最後一句更是諷刺意味明顯。
夏安猛地擡起頭,一雙眼通紅通紅的,眼眶竟有些溼潤。
夏湘心裡咯噔一下,覺得好不難受。
只一眼,只一個瞬間,夏湘就清楚明白,自己誤會了父親。
“父親,”夏湘聲音軟了下來:“是因爲柳心頤?若是因爲她,還有……旁的什麼厲害人物,您便告訴我,她們厲害,湘兒也不是吃素的。我還見不得有人在咱們夏府張牙舞爪!更見不得有人脅迫我的父親!”
夏安鼻子一酸,真的就落下了眼淚。
夏湘連忙站起來,走到夏安身邊,輕輕保住夏安心裡難受得緊。忽然想起剛剛穿越來的時候,見到夏安第一面的時候。想起父親年輕英俊的面孔,還有他蹲下身將她抱進房裡的情景,想起夏安送給她的望遠鏡,想起夏安似乎從來都是皺着眉頭,彷彿被許多事情壓的喘不過氣。
“父親,湘兒什麼都知道了。這些年苦了您,當初也是我誤會了您。恐怕將我趕去田莊,與我斷絕關係,也都不是您的主意。您書房外頭有盆石榴花,我當初就是坐在那裡,聽到您與柳心頤的交談。那會兒,我還不知道柳心頤的能耐。如今想想,父親或許都是爲了湘兒好罷。”
夏湘喃喃。
夏安一把抱住夏湘,泣不成聲。
這個樣子的夏安,夏湘從未見過。可這個樣子的夏安,似乎纔是真實的夏安。這些年的苦悶、愧疚、隱忍、心痛。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讓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瞬間崩潰,無法自持。
夏湘輕輕拍着夏安的背,目光越發寒冷:“父親,這些事您不用再操心。一切交給湘兒處理。日後,沒人可以威脅您,也沒人可以在咱們夏府興風作浪。不管是母親的產業,還是這個家,是我的終歸還是我的,誰也拿不走!”
夏安忽然止住哭聲。望向夏湘:“湘兒,你不能胡來!柳心頤身後的人,你惹不得!”
夏湘微微一笑,笑容透着森寒:“她身後的人?不就是當今長公主李雲珠嗎?怎麼就惹不得了?即便她身後站着皇帝,站着戴尚。還有她養的那些死士和武者又如何?父親,湘兒不是個不知輕重的,您放心就是。”
夏安盯着夏湘的臉,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女兒……像個妖孽。從小到大,似乎每一次帶給他的震驚都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如今,夏湘才十四歲,可看她說話的樣子,還有琢磨的事情。安全不像個十四歲的姑娘該有的心思。夏安震驚的同時心裡泛起一絲苦澀,俗話說的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湘兒小小年紀比大人還要心思沉穩,恐怕過往在莊上的日子過的很苦。
是自己,把湘兒逼成如今這個樣子,時刻警惕着,戒備着,像只防備心重的小豹子。張牙舞爪隨時準備保護身邊的人,準備對抗暗中的敵人。
夏安握住夏湘的手。哽咽難言。
半晌後,他穩了穩情緒。啞着嗓子說道:“湘兒,父親……無能,對不住你!更對不住你的母親!”
“您心裡還有我,還有母親,就談不上對不住。父親,日後您千萬不要什麼事情都瞞着我。您要相信女兒,女兒一定會將所有這些事情處理好。不然……一個閃失恐怕就要滅了滿門。”夏湘的聲音十分平靜,可說出的話卻陰森森讓人不由打冷顫。
夏安面色凝重望着夏湘:“滅滿門?”
夏湘微微笑了一下,徐徐說道:“如今皇位之爭已經擺在明面兒,李雲珠也必然有她的打算。如今我成了杜蒼的徒弟,杜蒼又是丞相府的人。將來,姝姐兒也是要嫁去丞相府的,丞相府的態度也必然十分重要。這其中關係若弄不好,不就是個敗落的下場?”
這些夏安必然想過,只是沒想到,夏湘也想到了這些。這小妮子腦中整日儘想些什麼?她小小年紀到底藏着多大的野心?
夏安有些慌:“湘兒,你不要操心這些事,你一個女兒家,將來嫁個好人家是正經,安安心心過你的日子,往後相夫教子,若閒來無事做點兒買賣也行。這些朝廷紛爭,你管他作甚?父親雖沒什麼本事,可也不用你一個小丫頭爲這些事操心。”
“母親留給我的產業,是我的,不是她李雲珠的。別人搶了我的東西,我自然要搶回來。可從她手裡搶東西可不那麼容易,所以操些心是必然的。您放心,女兒做事還是比較穩妥的。您要相信我。”夏湘微笑,眼睛若性子一般亮晶晶的。
夏安擡頭望着夏湘,心裡有些酸:“湘兒長大了,樣子越發像你過世的母親了。”
夏湘微笑不語,心裡卻歡喜得很。
幸好,父親還是個好父親。
看來,自己、祖父,還有家裡的大大小小,都是李雲珠威脅父親的手段了?她望了眼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心裡越發冰冷。
李雲珠,還真是不把別人當人看呢。
那我夏湘得勢之日,是否也可以不把你李雲珠當人看呢?
安撫了夏安的情緒,夏湘離開書房,將方纔與夏安的談話仔細說與戴言聽。戴言微笑:“如此最好。”
他不願看到父女相殘的結果。
“過些日子我要去神鷹衛任職,在這之前,我得把你送回田莊,那裡有周先生,有血殺,還有你師父。不然,我不放心。等到了神鷹衛,我會安排柳桑來保護你,做你的貼身侍衛。”戴言拍拍夏湘的頭:“你不用怕他,我不僅知道他的身份,還知道他的親弟弟在哪兒,他不會不聽我的話輕舉妄動。”
夏湘點頭:“你安排的事情,自然是妥當的。”
“是嗎?”戴言彎起嘴角,眯起眼睛湊到夏湘面前,笑容有些不懷好意。
“是……是啊,我信得過你。你的本事,不比我差多少。”夏湘打了個哈哈,一顆心卻忽然跳的厲害。
戴言笑意更濃:“那我再安排一件事好了。你及笄那日,我娶你。”
夏湘眉頭一皺,恨恨說道:“想得美,怎麼也要過了二十歲!”
“二十歲?”戴言驀地睜大眼睛:“人家姑娘二十歲孩子都滿地跑了!”
夏湘氣的小臉兒發紅:“那你去找別人家的姑娘!反正不到二十歲我死也不嫁人,哪有十五六歲結婚的?做……做那事兒身子也受不住啊!”
說完,夏湘頓覺失言,一張臉脹的通紅。
可說了便說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者,跟戴言一個牀上睡過,流言蜚語也傳遍了京都,莊上公認戴言是姑爺,戴言又掐死了自己一個個的桃花運,吻也吻了,感情也有了,那一紙婚約算什麼?夏湘一個穿越的,面對一個重生的,兩個死過的人,哪還在乎那些繁文縟禮,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罷了。
戴言卻存着心逗她,“撲哧”一下笑出聲:“做那事兒?那事兒是什麼事兒啊?”
夏湘一把推開戴言:“你明知故問!”
“不知道才問的。”戴言裝作一臉無辜樣子。
“上輩子妻妾成羣,倒裝作一副未經人事的模樣,沒臉沒皮!”夏湘吐了下舌頭,匆匆朝後院跑去。
……
三日後,戴言便張羅送夏湘會莊子了。
柔姐兒老大不樂意:“長姐真是的,纔回來幾天,便急匆匆的張羅着要走了,也不多住些日子。長姐手底下那麼些人,就沒幾個得力的?何必事事躬親,累的腳打後腦勺。我想跟姐姐親近親近都不得空兒,真真是無奈。”
夏湘抿着嘴笑:“那你便跟我回山莊住些日子。”
夏柔心思單純,想不到夏湘如今的威名赫赫會給夏湘帶來的危險。她只想着跟長姐多親近,多呆上幾日,對坐着繡花也好,聊天也罷,總之能在一塊兒就是好的。
夏湘自然不會跟夏柔說那些陰暗事,她也知道戴言去神鷹衛任職耽誤不得,帝王心術向來多疑,若戴言露出半點兒桀驁性子,恐怕皇帝立馬就會想法子將戴言扼殺。
夏柔聽了夏湘的話,眼睛亮晶晶地瞟向蘇姨娘,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蘇姨娘橫了夏柔一眼,嗔怪道:“莫要給你姐姐搗亂,你姐姐平日裡忙的很,你去了幫不上忙不說,還盡添亂。”
“誰說的?姐姐做了什麼好吃的,我可以幫着品品,看味道好不好。”夏柔吐了下小舌頭。
蘇姨娘愁得皺起了眉頭:“你這丫頭老大不小怎還這樣不省事?正事兒從來不去想,就長了個吃心眼兒。”
夏柔嘟着嘴,不情不願地低下頭。
夏湘拉過夏柔,與蘇姨娘說:“夏柔年紀還小,哪會想什麼正事?再說,我也想讓她跟我去莊上住些日子,我一個人悶得慌,柔姐兒去了我還能跟她聊聊天兒,有點子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