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團長,”黃耀武立正敬禮,“……”
“好!你回來得正好,”黃耀武要說的話還冒出口,就被程星齡打斷,“同我一道上省政府去!”
“族兄大人找你?”馬蹄聲響,兩馬並進。在同去省政府的路上,黃耀武問程星齡說。
“嗯,”程星齡悄聲告訴黃耀武,“程主席有心要迎唐生智到長沙來,一起商量爭取湖南和平解放大計這件事哩。”
“哦,”黃耀武嘴上哦了兩聲,心裡卻連聲叫好。
“北邊情況怎麼樣?”程星齡問道。
“解放軍在長江北岸佈防,”黃耀武回答說,“打過長江來,是爲期不遠的。”
“嗯,”程星齡聽罷黃耀武的話,沒再問什麼。
一九四五年五月十四日凌晨,人民解放軍四野部隊第十二兵團在武漢以東的團風至武漢一百餘公里的戰線上強渡長江。國民黨的長江軍事佈防眼看就要崩潰了。
武漢解放了!人民解放軍向湖南逼近。天儉聽到這一消息,心裡樂滋滋的,他默神地對自己說:
“盼啊,望啊,想啊,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走!找仁鳳去。”
“天儉哥,有麼事?”章仁鳳問。
“跟我來,”天儉把章仁鳳領到一個僻靜處,“仁鳳,聽講了冒?解放軍要壓城了。”
“聽到了,”章仁鳳說。
“你打算怎麼辦?”天儉趕緊就問。
“打算?”章仁鳳搖搖頭,表示他還冒默神好,“那你咧?”
“我?”天儉把嘴巴貼近章仁鳳的耳朵,“我不願意和解放軍對打。脫下身上的黃皮回家去。”
“回家?”章仁鳳一徵,悄聲問,“你不怕劉春如報復?”
“呸!”天儉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我不去找他算賬,就已經便宜了他。解放軍快進城了,湖南快解放了。劉春如、湯丙奎他們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的!”
“既是這樣,那我們一起走!”章仁鳳也拿定主意。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天儉和章仁鳳在尋找着溜出長沙城的機會。誰知機會真的來了,這是八月三日夜間的事。天上繁星密佈,半圓的月亮已經出來。天儉從團部出來,要到各個崗哨送口令。他剛走幾步,心裡突然一動:
“要走,今夜不就是個好機會嗎?人不知,鬼不曉,今夜就出長沙城。”
主意拿定之後,天儉轉身去營房,悄聲地叫醒章仁鳳,兩人一起溜出營房來。誰知。他倆剛走出營房不遠,就被人發覺:
“誰?”
聽聲音是黃耀武,兩人放心了。待黃耀武走到跟前時,章仁鳳求黃耀武道:
“黃副官,我們是同鄉。當兵是你給我們幫的忙。那回打湯丙奎和劉春如,也是你給我們把事情包住。今夜,還要請你給我們幫個忙,放我們走吧。”
“走?往那去?”黃耀武聲音不大,問章仁鳳說。
“回家去!”答話的不是章仁鳳,而是天儉。
“天儉,仁鳳,”黃耀武走到兩人跟前來,“你們聽我說……”
天儉輕輕地一捅章仁鳳,章仁鳳會意,兩人一起撲上去,一下扭住黃耀武的胳膊。天儉趁機從黃耀武身上拔出手槍來,用槍口頂着黃耀武的腰,聲不大,話音但很重地對黃耀武說:
“你要喊叫,我就給你一槍!”
“……”黃耀武沒吱聲,想聽聽天儉下邊的話。
“黃副官,”天儉繼續說,“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今夜實話告訴你,兵,我們不當了!槍,放好在營房裡。我們要回家去!”
“能不能不走?”黃耀武輕聲地問天儉。
“不行!”天儉堅定地說,“我們是窮苦人,不和解放軍作對,槍口也不會朝***打!”
“那你手中的槍對着誰?”黃耀武壓低嗓音,又問天儉說。
“你!”天儉告訴黃耀武,“你是國民黨的副官!”
“如果我是***咧?”黃耀武嗓門壓得更低了。
“你?”天儉和章仁鳳同時一驚。
“是我,”黃耀武悄聲反問兩人說,“二十二年前的嵩山鄉農會委員長黃勇貴是***,他的崽就不能是***嗎?”
“嗯——?”天儉默默神後,搖頭對黃耀武說,“我看你不像。”
“哪點不像?”黃耀武問。
“***還裝國民黨的黃皮?”章仁鳳不等天儉回答,就搶先反問黃耀武說。
“嗬!”黃耀武輕聲笑起來,“你們是窮苦人,何式也穿着國民黨的黃皮?”
“我們是冒辦法才穿上的,”天儉說,“爲的是過當壯丁這一關!”
“我也是冒辦法才穿上的呀!”黃耀武打趣地道。
“不對!”天儉的聲調變了。
“是真的!”黃耀武認真地說,“我明裡穿黃皮,是國民黨的副官。可暗裡咧?不是呀!”
“那好,你既然是***,心就是向着窮人的。”天儉說,“你讓我們走,行不?”
“不行!”黃耀武不鬆口。
“何解?”章仁鳳馬上問,“難道我們不是窮苦人?”
“是窮苦人,”黃耀武回答說,“我不讓你們走,是想要你們留下來,迎接人民解放軍進城!”
“……”章仁鳳頓時啞口,不曉得說什麼好。
“怎麼?不說話啦?”黃耀武問,“不想叫人民解放軍進長沙……”
“何式不想?”天儉和章仁鳳同聲打斷黃耀武的問話,接着問黃耀武說,“就你,我,他三人?怎麼個迎接法?”
“不止我們三個人,是我們全團!不,是更多的人!”黃耀武告訴兩人說,“省主席跟陳司令領銜通電起義……”
“真的?”天儉和章仁鳳同時問道。
“真的!”黃耀武接着又告訴兩人說,“時間是明日,八月四號……”
“轟!轟!轟!”三聲炮響,是從北邊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