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脾氣,杜雲蘿多少還是知道的。
當初老公爺爲了捧殺,給安冉求了封號,等於是利用了皇太后。
皇太后看明白了,豈會不生氣?
若景國公府能粉飾太平也就算了,偏偏不依不饒,皇太后丟了臉面,乾脆在安冉縣主出閣前添妝,也算是表明了自身態度。
原本,這事體在安冉縣主出嫁之後就算過去了,誰知老公爺夫人差點害得安冉小產。
恩榮伯的姑母是先帝的四妃,頗爲受寵,與皇太后、皇太妃也算親厚,當年殉了先帝,憑着這層關係,恩榮伯夫人也能在慈寧宮裡說兩句話。
恩榮伯夫人去掉幾滴眼淚,事關子嗣,安冉與恩榮伯府也沒什麼過錯,全是景國公老夫人惹出來的事體。
當日在國公府親眼目睹的人不少,多多少少傳揚開了,慈寧宮裡愈發煩景國公府了。
這次葉毓之“失蹤”,聖上肯定知道了原委,若非宮裡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黃大將軍做事也爲難。
皇太后自詡公平公允,她與皇太妃姐妹和睦,待先帝的其他子女亦寬厚仁義,誠王李源父子在慈寧宮、在御前的地位不輸瑞王父子。
皇太后尚且如此,老公爺夫婦對庶出的葉毓之和安冉的打壓與慈寧宮背道而馳,皇太后不煩他們才奇怪。
說到了慈寧宮,杜雲茹又提起了一樁事,皇太后想讓李豫娶她的孃家的外孫女。
杜雲蘿抿脣,她記得,前世也是如此的。
這纔是聰明的做法。
李豫的出身擺在那兒,京中與之相配的貴女說多也不多,皇太后往自己孃家挑人,不算過分。
一來以示寵愛和器重,二來,不鬆不緊地把誠王府捏着手中,只要誠王父子忠君,彼此都滿意。
挑出來的那位姑娘性格開朗,模樣出挑,很受李豫喜歡。
印象裡,來年夏日裡,李豫就會完婚了。
絮絮說了些京中事體,姐妹兩人也就散了。
杜雲茹夫婦在宣城停留了幾日,依着計劃去了臨谷。
臨行之前,杜雲茹又仔仔細細叮囑杜雲蘿:“身子是最要緊的,一定要保重,後幾個月難熬,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我和你姐夫今年過年不回京城,等府衙封印了,我再來宣城看你。
記着,乖一點。”
杜雲蘿咯咯直笑:“姐姐不愧是當了母親的人,這般婆婆媽媽的。”
杜雲茹啐了一口:“你再過幾個月,也要變成婆婆媽媽了。小沒良心的。”
送走了杜雲茹夫婦,杜雲蘿的生活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唯一的盼頭就是快些到臘月,那樣,穆連瀟就能回來了。
山裕關的深秋蕭瑟,站住城牆之上,黃沙一望無際。
十月過半,突然就降了一場大雪。
穆連瀟換防回來,疏影與他說話時張口就是一團白霧。
“爺,這裡比北疆還冷。”疏影一面說,一面伸手接過了穆連瀟的鎧甲。
疏影又要接長槍,穆連瀟握在手中,道:“我來吧。”
搬了把杌子,穆連瀟在院子裡坐下,手中一塊帕子,認真擦拭槍身。
這把長槍陪伴過穆元策,長年使用,沒有讓它變得陳舊,反而更加銳利。
飲過血的槍頭銀光奕奕。
穆連瀟擦得很仔細,待擦拭乾淨,他站起身來隨意舞了舞。
他想起了杜雲蘿。
在來嶺東的路上,因着大雪被困在驛館裡,穆連瀟舞槍給她看,杜雲蘿歡喜的樣子,穆連瀟一直都記得。
只要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是杜雲蘿的身影。
她就娉娉婷婷地站在廡廊下,杏眸裡全是他,喜歡、愛慕、迷戀,那些情緒直白地展露在他的面前,讓他的心也跟着她雀躍不已。
穆連瀟徐徐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都無法抑制住他滾燙的心思。
他真的很想她。
穆連瀟解下了腰間的荷包。
寶藍色的緞子繡了金錢蟒,一針一線都是杜雲蘿的手藝,他翻來覆去瞧了瞧,才從裡頭取出了一顆圓潤的珠子。
這顆珍珠是杜雲蘿的,當年穆連瀟在法音寺撿到之後就一直留在身邊。
他的指腹細細摩挲着溫潤的珍珠,不知不覺間,緩緩勾起脣角,笑了。
自從當日拾起,就再也捨不得放開,就想將她護在身邊,疼她寵她。
也不知道他的珍珠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了……
宣城之中的杜雲蘿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
洪金寶家的問道:“夫人可是着涼了?這幾日突然轉冷了,可要當心身子。”
杜雲蘿笑着搖頭:“沒有着涼。”
一旁的錦蕊撲哧笑了:“那就是世子在想夫人了。”
這個說法讓杜雲蘿很是滿意,她笑盈盈地頷首,誇道:“錦蕊兒的嘴真甜,我愛聽。”
屋裡笑作一團。
正說笑着,外頭有人稟了一聲,說是府衙裡來人了。
錦蕊把人請了進來,杜雲蘿一看,是楊氏身邊的潘媽媽。
潘媽媽請了安,喜氣洋洋地道:“奴婢來給姑奶奶報喜的,我們大奶奶有喜了。”
杜雲蘿眼前一亮,喜道:“大嫂懷上了?”
潘媽媽一個勁地點頭:“都說孩子都是成羣結伴的,我們奶奶的這一胎啊,定是跟着姑奶奶的肚子來的。”
杜雲蘿哈哈笑了起來:“今兒個是抹了蜜了嗎?一個說話比一個甜。”
杜雲蘿又問了些顏氏狀況,潘媽媽一一答了。
準備了轎子,杜雲蘿過府去看顏氏。
歪在榻子上的顏氏眼睛通紅,笑容滿面,似是喜極而泣了一場。
自打生了端哥兒,顏氏的肚子就一直沒有動靜,雖然已經有了兒子,但顏氏心裡還是焦急的。
這份焦急,她無法向楊氏開口,也不能對杜雲韜說,就一直悶在心裡。
杜雲蘿隱約有些感覺,顏氏看她的肚子的目光格外熱烈。
許是擔心她的情緒會影響到杜雲蘿,顏氏才半個字都沒有吐露過。
如今得償所願,顏氏當真是高興壞了,胸中鬱悶哭了出來,整個人都榮光煥發。
楊氏亦是高興,琢磨着給京中去信:“正好與年禮一併送回去。”
杜雲蘿聽楊氏提及,才恍然想起已經到了要準備年禮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