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p>
姜錦和蔣鬱出發去東城記吃晚飯,姜錦請客。</p>
蔣鬱毫不手軟地點了一大桌子菜,全是老字號東城記的招牌字,以彌補他折騰一整天的辛勞。好在過程很愉快,結果很喜人,蔣鬱已經迫不及待看到成片,到時候室外廣告掛着他和姜錦“深情”對視的巨幅海報,會是怎樣的體驗呢?</p>
蔣鬱知道,至少他不用再酸溜溜地看着姜錦在熒幕中與其他人親親密密了。</p>
哪怕心知是假的,蔣鬱看到也心塞。</p>
如果有什麼吻戲親密戲他這個幕後投資老闆就能先掀了桌子。</p>
現在拉回一籌,蔣鬱心情大好,晚飯間竟然喝了不少酒。都是度數不高的桂花酒,喝得蔣鬱周身酒氣,這車當然是開不得了。</p>
最後還是姜錦開車,送蔣鬱回到他的山莊。</p>
等管家老錢再派車把姜錦送到東國闕的時候,都已經摺騰到晚上十點,涼月巡天,夜寒漸起。</p>
姜錦還惦記着要見阿元和顧小叔,電梯一路到了頂樓,她欣喜直奔顧家方向。</p>
當她準備敲門的時候,手一頓。</p>
“時間這麼晚了,阿元應該睡了吧。”</p>
阿元一般在九點多鐘就會上牀睡覺,姜錦這一突然到訪,肯定會打亂休息時間。以阿元的性子,見到姜錦能開心至半夜都睡不着。</p>
擡起的手又不得不放下,姜錦三步一回頭地進了自家。</p>
方圓已經來過一趟,她新上任沒有姜錦家的密碼,是周易帶她過來,放好了東西,叫來物業把空了快一個月的房子徹底打掃一番。</p>
姜錦到家之後,一切基本準備妥當,跟她離家之前沒有太多區別。</p>
她又是換衣服,又是洗漱。</p>
等躺在牀上準備入睡時,忙碌了一天的她反而沒有什麼睡意,腦子清醒得厲害,不由得開始思考那個名字——</p>
“顧寒傾。”</p>
因爲是沒有旁人的自家,她纔可以肆無忌憚地吐出這三個字,感受它在舌尖縈繞的感覺,感受那揮之不去的流連婉轉。</p>
姜錦這才意識到,她剛纔沒有去顧小叔家也許是對的。</p>
若顧小叔在家,她見到他瞬間迸發出來的驚喜,恐怕根本壓不住她的心思。</p>
姜錦不知道顧小叔對她是什麼感情,到底只是單純的長輩對晚輩的照拂,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動心?</p>
她不確定,也害怕去確定。</p>
要確定顧小叔的心意,就要先告知他自己的心意。</p>
萬一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顧小叔拒絕並且厭惡她,她該怎麼辦?</p>
姜錦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p>
正是因爲她在乎,才越發小心翼翼。</p>
生怕一個錯步,就徹底斷送了這段感情。</p>
所以。</p>
現在她還不能說,也不能表現出來,至少要有確鑿的把握。不然,她的心思說出來,也就是給顧小叔徒增煩惱。</p>
這般想着,姜錦的心越發冷靜理智,不斷衡量着自己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p>
至少,要跟以前一樣,要讓顧小叔看不出破綻。</p>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演戲是最輕鬆的事情,不是嗎?</p>
姜錦篤定打算,漸漸入眠,一夜好夢。</p>
次日,晨曦遍灑房間,陽光落在眼皮上,照亮了新的一天。</p>
姜錦是在門鈴聲睜開眼睛,艱難地看了一眼時鐘,才發現居然快到十點了。</p>
“我睡得這麼晚了?”她自言自語嘟噥着,掀開被子下牀。</p>
門鈴聲又響了,一遍一遍。</p>
姜錦心神一凜:“這麼一大早來的,是阿元?還是顧小叔?還是其他人?”</p>
不,阿元有密碼,進來刷指紋就可以,不需要按門鈴。</p>
那麼,要麼是顧小叔,要麼就是周易等人了。</p>
姜錦心裡清楚,自己昨天給周易等人放了兩天假,趁着在家休息一下,見見親人,畢竟在演員身邊工作是很辛苦的,常常出去拍戲就是好幾個月,所有人都要跟着奔波,家人都難見一面。</p>
那麼,外面的人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p>
姜錦迅速從牀上一躍而下,踩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兩下洗漱之後來到衣帽間,迅速找到了合適的家居服換上,垂直優雅的絲綢睡衣比她睡覺時穿的皺巴巴睡裙好太多,至少能見人。</p>
門鈴聲還在繼續,姜錦不好耽擱時間,隨手抓了抓頭髮,就直奔門口而去。</p>
站在門外的,果然是顧寒傾。</p>
“顧小叔!”姜錦有一瞬間的激動,很快就被她自己掩蓋過去。</p>
休閒常服的顧寒傾站在門外:“早上好。”</p>
姜錦愣了一拍,才問起:“顧小叔你怎麼知道我回京了?”</p>
“我也是會看新聞的。閃舞”顧寒傾意味深長地說。</p>
事實上,是他讓黑狐做了個獨特小程序放在手機上,會隨時在網絡上自動蒐集和姜錦有關的新聞報道,並且按照可信度劃分,讓顧寒傾能夠時時瞭解到姜錦的動態。</p>
他做不出派人跟蹤監視姜錦的事情,偏偏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事情,唯有用這種方式,兩全其美。</p>
在姜錦還沒從浙省起飛之前,他這邊就接到了一些媒體的爆料,說姜錦會在什麼時候起飛,什麼時間落地。某些粉絲就是知道這些可信爆料,才選擇去機場接機的,沒想到真被他們接着了!</p>
顧寒傾身在要職,自是不能出現在處處都是記者的公衆場合露面。</p>
等她上車,沒回東國闕,反而去了別的地方。直到一個記者爆料,說姜錦刻苦敬業,回京連家門都不入,急急忙忙趕向代言品牌的廣告拍攝地工作。顧寒傾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去工作去了。</p>
其中一張照片,拍到了姜錦出現在廣告拍攝地外的照片,她身後還跟了一個人,背對鏡頭,還被人擋住半張臉。</p>
顧寒傾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p>
“你昨天到的?”他不動聲色地起了話題。</p>
“嗯。”姜錦自然而然地接話,“昨天下飛機就去攝影棚了,拍了一天的廣告大片,回家都很晚了。昨天蔣鬱還來了,安東尼嗯就是攝影師,覺得他當模特很合適,讓他來當我的搭檔。”</p>
姜錦下意識就把解釋的話傾倒而出,生怕到時候廣告出來了,會讓他看到生出誤會,還不如她率先承認了。</p>
說罷,她頓了頓,偷偷瞥了一眼顧寒傾的側臉。</p>
他應該沒有察覺她的刻意吧?</p>
顧寒傾同樣是掩飾情緒、察言觀色的高手,他那小小的別有用心姜錦沒有發現,而他也沒看出姜錦的刻意而爲之。</p>
棋逢對手,兩人悄然間鬥了個旗鼓相當。</p>
姜錦問起顧寒傾吃早飯沒,顧寒傾搖頭,姜錦便進了廚房開始準備早餐。</p>
“你剛起?”顧寒傾眼神毒辣。</p>
姜錦彆扭地攏攏耳發:“一不小心睡過頭了。”</p>
“你工作忙,是該好好休息一下。”</p>
聽起來是正常的關心,姜錦卻悄悄翹起嘴角,背對着顧寒傾的眼裡滿是甜蜜。</p>
原來喜歡人是這樣的感覺,他一句無足輕重的關心,都可以讓她心花怒放持續一整天。</p>
“對了,阿元呢?”姜錦糟糕地發現,她再一次忽略了小糰子,滿心愧疚地轉身過來問起,“他不會是上學去了吧?今天不是週六嗎?”</p>
“他在爺爺奶奶家,不知道你要回來,不然肯定會賴在你這兒。”顧寒傾說起阿元向日葵,口吻頗爲無奈。</p>
姜錦有些失望,低落道:“這次廣告原計劃要拍攝三天的,劇組那邊日程也緊,我就請了三天的假。不過昨天拍攝特別順利,忙碌到晚上一口氣把三天的工作量都結束了,接下來兩天我都有空的。”</p>
她語氣悵然,遺憾這次回來不能看到阿元,等她飛回浙省繼續拍攝,下次回來就要兩個月之後了。</p>
顧寒傾端起玻璃水杯,喝了一口:“哦?所以說,你今天和明天都有空?”</p>
“嗯。”</p>
“晚上有時間嗎?邀請你參加我母親的壽宴。”</p>
姜錦傻眼了,突如其來的邀請讓她有點暈:“啊?”</p>
“其實是我母親親口邀請你的,她老人家很感謝你給阿元帶來的一切好的變化。但我以爲你忙碌拍攝,就幫你回絕了。”顧寒傾眼帶笑意,“怎麼樣?要去嗎?”</p>
姜錦暗暗想,難道我能說不嗎?長輩都親口邀請了,她明明在京城卻不露面,無論怎麼都說不過去啊!</p>
姜錦還不想自己心思未表明,就給人家長輩先入爲主的缺乏尊重的印象。</p>
但是想起就要見到顧小叔的家人,想起有過一面之緣的顧家兩位威嚴老人,想到到時候面對的將是整個顧家姜錦心裡就惴惴不安得厲害,先生出膽怯來了。</p>
她的躊躇被顧寒傾看在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姜錦身邊的他,眼疾手快抓住差點兒切到她的手指的料理刀,輕巧奪過。</p>
姜錦這才反應過來,仰臉看向站在身後的他,低沉的聲音與厚重的胸腔共鳴,強烈的氣息把她包裹起來。</p>
“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他輕描淡寫地說着,宛如這次壽宴就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p>
“不不不,還是要去的,要去的!”姜錦忙不迭搖頭。</p>
那麼問題來了。</p>
既然要參加壽宴,那要準備什麼樣的壽禮呢?</p>
站在巨大商場裡,一臉茫然的姜錦感覺自己越發渺小,費力地仰頭看着這個購物中心的七層,漫無目的到根本不知從何處着手。</p>
“那就邊走邊看。”慢一步跟上來的顧寒傾,給了她意見。</p>
姜錦嘆了口氣,也就只好如此了。</p>
反正還有一天的時間,夠她選了。</p>
“壽宴的話,很盛大嗎?需不需要穿禮服?”總不能她現在一身襯衫牛仔褲就去了吧,一定需要穿得很鄭重,才能體現出她的敬意吧。</p>
“並非大壽,就是生日宴會,普通的家宴。”</p>
“那顧小叔你全部家人都會參加嗎?”</p>
“嗯。另外還有其他家族的人,送禮即可。”</p>
“周鳴溪和陸純也在?”</p>
顧寒傾一時語凝,他居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p>
但他還是決定告知姜錦真相:“他們會在。”</p>
剛纔還嘰嘰喳喳問題很多的姜錦,因爲這兩個名字,一下子就安靜下來。</p>
顧寒傾忽然有些鬱結,姜錦從來能夠輕易牽動他的情緒。</p>
她還在意周鳴溪嗎?她還喜歡他嗎?</p>
顧寒傾不敢去深思,姜錦是不是因爲揮之不去的留戀,還是根深蒂固的在意。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他嫉妒得發瘋。</p>
想徹底斬去她心裡任何一個人的存在;</p>
想抹去她過去那些有別人存在過的記憶;</p>
想讓她的世界她的眼裡只有自己是唯一。</p>
顧寒傾抿脣沉默,周身不自覺透着冰寒之氣,所到之處皆俯首稱臣,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直視他的眼睛。</p>
除了在他身邊已久,早就習慣了顧小叔無時無刻的冷氣的姜錦,還視若無睹地走在他身邊,下意識會避開危險氣息的人們,無聲無息遠離顧寒傾所在的範圍,兩人周圍方寸之地,已經空出一大片。</p>
這讓人很難不注意到他們兩人。</p>
縱使姜錦戴着帽子和眼鏡,真正熟悉她身影的人,隔着半個商場,都依然認出了她。</p>
懷孕數月的陸純,小肚子已經微微凸顯。</p>
在一衆僕人的精心照料下,陸純被養得珠圓玉潤,大學時候的驕縱之氣不再,現在的她一看就是養在深閨、生活富貴的豪門少奶奶。</p>
一身漂亮的孕婦裙和柔軟的平底鞋,點明瞭她的孕婦身份,看她眉梢眼角皆是沉浸在即將爲人母的喜悅當中。</p>
手上挎着一個愛馬仕鱷魚皮鉑金包,曾經她夢寐以求、砸錢都買不到的幾十萬一個的奢侈品,現在光是同一種款式不同顏色的就有三個。</p>
當她挎着這個包,坐着有司機的豪車,來到朋友們的聚會之上,所有女人欣羨的目光讓她陶醉。不動聲色展露的鑽戒還有成爲身份象徵的包包,都在向人們述說她的幸福。</p>
陸純再一次感受到,有錢與有錢,也是有區別的。</p>
那些人的羨慕,讓她幾乎迷失了眼睛。</p>
只要能擁有這一切,只要她生下孩子穩固地位,只要她和周鳴溪正式結婚,只要她成爲東雅集團的少奶奶——</p>
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p>
周鳴溪愛不愛她,也不再重要。&lt;/td&gt;&lt;/tr&g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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